“我说……”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突兀地被对方的声音打断了。
    甄侦和苏日暮再度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能不能问个问题?”
    “能不能问个问题?”
    两个人又同时张了嘴,然后双双抽了抽嘴角。
    甄侦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说。”
    苏日暮也不客气,道:“子诤这些年在宫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
    他知道眼前的情人是玉衡最大的情报组织的头儿,所以问这话时倒也不觉得强人所难。
    甄侦挑了挑眉,一点也不肯吃亏,“那你告诉我,三爷和刹魂魔教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日暮:“……”
    甄侦:“……”
    两人干瞪眼了片刻。
    甄侦率先挑明道:“交易一下吧,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苏日暮露出一脸怀疑状。
    甄侦顿时哭笑不得,“我还能算计你不成?”
    苏日暮“啧啧”两声,“被你算计得还少么?”
    甄侦笑得一脸温柔桃花满面,好似真的善良无害,“那你是换还是不换?”
    “……”苏日暮被他笑得汗毛倒竖,“换就换……!”
    甄侦满意地点点头,“如果说什么表现最奇怪又能和最近的事情扯上关系的话,那就是他这些年暗中偷走了很多死刑犯。”
    苏日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甄侦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死刑犯?子诤要那么多死刑犯做什么?”
    甄侦一摊手,“你问我我问谁?三爷肯定不告诉我。”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阜怀尧也知道,不过没阻止过,反正这些死刑犯从此就没了踪影。
    苏日暮一脸纠结。
    死刑犯……
    难不成刹魂魔教的人也要茹毛饮血?
    苏日暮决定回头一定要好好审一审阜远舟那厮!
    好吧,某种程度上来说,苏大才子真相了一部分。
    “该你说了。”甄侦扬扬下巴示意道。
    苏日暮摸了摸鼻子,关于阜远舟的身份……“我不信你没猜到什么。”
    甄侦扬眉,“我怎么知道我猜到的和你知道的是一样的?”
    而且他顶多猜得到阜远舟和魔教关系匪浅,甚至担任要职,其实这件事都让他觉得有些惊奇。
    毕竟皇朝第一高手闻名江湖,以剑道称霸天下,谁会想到他和那等魔教有所牵扯?
    不过想到阜远舟来历不明的绝世武功,说是来自魔教,这个猜测倒也不算过分。
    苏日暮微微踌躇。
    甄侦睨眼看他,“你不是打算出尔反尔吧?”
    苏日暮撇嘴,“子诤的师父是魔教几个掌权人之一。”
    甄侦微微眯了一下眼,“别敷衍我。”
    这样的答案简直说了跟没说似的。
    苏日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我这不是答了么?”
    甄侦盯着他看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你想护着三爷,但是你不想想三爷和陛下是什么关系,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想必三爷也知道自己瞒不了多久的,你死撑着做什么?”
    苏日暮叹气,“不是我死撑着,我当然知道子诤那货对皇帝陛下山盟海誓生死相许恨不得黏在一块,不过我相信他肯定也不想他皇兄搀和进这件事来。”
    本来就是刹魂魔教和他的事情,朝廷的参与,完全是因为宿天门这该挨千刀的乱来。
    “蚱蜢,别忘了,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单单一个刹魂魔教能够对付的了。”甄侦无视了他的语重心长——这厮演戏的功底他还能不清楚么?
    “蚱蜢毛线啊……”苏日暮磨得牙“咯吱咯吱”作响,脸色变幻数次。
    甄侦是阜怀尧的心腹,告诉他了转头那位英明神武的天仪帝陛下就该知道了——该死的他还不知道阜子诤这个重色轻友兄控没救的家伙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家亲亲兄长,他说了之后里外不是人肿么办?!
    甄侦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凉凉道:“就算三爷不说,陛下肯定也猜到了,我敢保证三爷这次能来榆次山脉,肯定把自己卖了。”
    不然那个宁可牺牲自己唯一的私心也要护着心爱之人的阜怀尧怎么会放他来这般凶险之地?别忘了,他可是玉衡的王,不做亏本生意的!
    苏日暮苦闷地皱了皱脸,他知道甄侦说的没错,但是从私心里,其实他是希望阜远舟关于刹魂魔教的一切都通通在事情解决之后石沉大海永远封尘的,可惜事情发展总是不尽人意。
    那些过去……如果能彻底埋葬就好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怨憎会
    见苏日暮似乎陷入了某种微妙的情绪里,眼神微微感伤的,尽管易了容,但是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素来吊儿郎当的人身上,杀伤力实在有点大。
    每每都是如此,常常只有一个阜远舟,才能牵动他最真实的情绪。
    甄侦看着他,苏日暮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看着看着,甄侦心绪不知为何就纷乱起来,闹哄哄的折腾着耳朵,叫人不得安宁。
    他不由自主地踏前一步,伸出手抱住苏日暮。
    苏日暮被他拉回神思,“干嘛?”
    “我不喜欢你这样。”甄侦有些闷闷地道。
    “啊?”自家情人的语气委实罕见,苏日暮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和三爷……总是有一种比别人更深的羁绊,你是三爷赌不得的一张牌,三爷也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别人都格格不入,只要事情和三爷有关,你甚至能像是防备敌人一样对待我……”甄侦慢慢地描述着自己的感觉,难得有些示弱,“我不喜欢你这样。”
    甄侦的声音就响在耳侧,不大声,里面的情绪却能轻易地捕捉到,苏日暮一下子怔住了。
    靠在甄侦的怀里,他才猛地惊觉,这一路上阜远舟满腹心事,宿天门太猖狂,他终日忧虑种种事情,两个人即使同床共枕,也很久没这么亲密地在一起了。
    他……好像总是忽视了这个人是他选择来陪自己一生的人,而将他当做是不同势力的人试探防备。
    愧疚在一瞬间席卷而来,苏日暮禁不住心口微疼,但是嘴硬惯了的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不该说抱歉。
    能让甄侦这般沉得住气不动声色的人都亲口示弱,纵横京城文坛的苏大酒才忽然发现自己真是个招人嫌的混蛋。
    “你担心什么?”苏日暮故作轻松地问,“担心我会不要你?”
    甄侦愣了一愣。
    “也对,子诤是相貌好,名声好,武功好,脾气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会做官会做饭,出得朝堂进得睡房……”苏日暮细数着自家好友的优点,然后在周围越来越低的气压里忍不住笑了,“可惜,那是他家皇兄的私有物品,不能擅动。”
    甄侦咬牙,“不是陛下的话,你就倒贴给三爷了?”
    “当然……不可能了,”苏日暮的脸色像是吞下了一百只苍蝇,“他是好,不过就算是好得天上有地上无又怎么样?小爷就是跟他对付不来!”
    “嗯?”甄侦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
    “那个混蛋重色轻友,有了皇兄丢了义兄,一根肠子通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他觉得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固执得像头牛,自负得讨人嫌……”苏日暮愤愤不平地把自家好友的老底掀了个底朝天,最后总结道:“小爷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和他碰上的?!”
    刚才的气氛被瞬间打得七零八落,甄侦顶着一脑袋省略号无语地把人放开。
    应该是他说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遇上这么个灾星的吧!!!
    苏日暮“嘿嘿”笑了两声,凑过去粘着他,“还生气不?”
    甄侦睨他一眼,“我要是还生气呢?”
    苏日暮嬉皮笑脸,“要不你打我一顿,保证不还手~~~”
    甄侦上上下下打量了他片刻,忽地诡谲一笑,“我怎么舍得打你?”
    苏日暮本能地觉得这句话肯定还有补充。
    果然,甄侦施施然接上下半句话,似笑非笑,“你在床上不还手就行了。”
    苏日暮的脸色绿了绿:“……”
    在床上不还手不就等于是被这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压么!?!
    纤长白皙的手指轻点对方血色微淡的薄唇,甄侦眼中波光流转盈盈动人,“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
    苏日暮下意识一口咬过去。
    甄侦:“……”
    苏日暮:“……”
    手指传来刺痛感,甄侦的眼神陡然变得微妙起来,“松开。”
    苏日暮在考虑要不要下牙再狠一点:“……”
    甄侦勾起一边嘴角,其中威胁昭然若揭,“白痴,不想被毒个半身不遂的话,就赶紧松开你的狗嘴。”
    苏日暮:“……!”
    识时务者为俊杰,苏日暮悻悻然正想松牙,突然却听见门页响动声,两人一惊,同时转头看去。
    甄侦和苏日暮呆了。
    门外的蓝衣人呆了。
    不到一霎,苏日暮就登时松嘴,后退,讪笑,动作一气呵成。
    甄侦也猛地抽回了手,负在背后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哟,子诤,你总算出现了~~~”苏日暮热情洋溢地打招呼道。
    “三爷。”甄侦简单地行了个半礼。
    好像刚才的场景都是浮云啊浮云~~~
    门外的阜远舟抬脚进来,关门,将两人扫视一圈,然后一挑眉,一字一顿道:“几天不见,你们倒是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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