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阜远舟看到阜怀尧被劫持那时硬是用蛮力毁了诸多弩车,弄出的巨大响声惊动了不少百姓,楚故便顺水推舟说是大道年久失修,修缮过程中出了些许意外,然后再官府出资将沿路百姓安顿好。
    百姓不知其中艰险曲折,只道朝廷这回实在修缮得及时,不然失修的道路摔了人就不好了。
    阜远舟本在想有连晋楚故庄若虚等人在,能出什么乱子?不过等到了朱雀大道,他就不这么想了。
    在楚故等人向阜怀尧汇报的空档里,确认了这回守卫绝对不出意外之后,阜远舟便到处找找苏日暮那个嘴皮爱惹事的家伙有没有被人灭口了,不过等他看到甄府那个叫什么鹧鸪的影卫旁边绑着纱布吊着半个胳膊的白衣书生,立刻就怒了!
    “这是怎么回事?!”阜远舟闪身过去,揪着苏日暮皮笑肉不笑地怒问。
    他就不信了,他走的时候苏日暮还是完完整整一只活蹦乱跳的,这么多人在,还能有什么人能伤了这个家伙不成?!难道连晋庄若虚宫清这些高手都是吃干饭的吗?!
    被揪住的苏大酒才摆着一张纯良又无辜的脸,眨巴眨巴眼睛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谁在跟你绕弯子?!”阜远舟瞪他,恨不得在那张脸上补上两记老拳,不过想到这酒鬼已经四肢少(……大雾……)一肢了,就大发慈悲不辣手摧草了。
    “那什么,就一个不小心嘛……”
    “不小心?!我看你迟早会把小命不小心丢了!”阜远舟气不打一处来。
    “喂喂……”说话要不要那么不客气啊喂……
    苏日暮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阜怀尧那边,连晋瞧见了,摸摸鼻子走过来,干咳两声,拱手道:“三爷息怒,真是非常抱歉,苏公子是因为下官受伤的。”
    之前阜远舟为了找回阜怀尧而提前离开了,连晋走不开,便在这边盯着场子,有些担心阜远舟的大哥会不会出事的苏日暮飞快拆完机关后,朝四周一看,差点忍不住骂娘了——子诤你这个笨蛋,你忘了我现在是不会“武功”的书生吗吗吗???
    于是连晋自告奋勇去把人从层层锐利的竹刀阵里带出来,不过没想到这江亭幽实在是卑鄙,这靥穿愁最后一个中心枢纽明着放在外面,竟是还有一个藏在暗处,两人还没有出来,暗藏的阵法就毫无声息地发动了,连晋不如阜远舟那样和苏日暮呆久了对机关比较敏感熟悉,差一点就被长箭扎个对穿,苏日暮及时把他推进死角里,不过因为不想暴露武功,没用护体真气,拉人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中了一箭。
    听罢了事情过程,阜远舟敛了怒气,有些歉意地看向纱布吊胳膊的好友。
    他当时因为阜怀尧的事情险些连机关都忘了,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苏日暮暗暗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少作这副死人脸,他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闺女要阜远舟整天护着不成?
    阜远舟看得立时就是青筋暴起——要不是你丫的装不开花的水仙,我至于整天管着你么?!
    苏日暮嘴角一抽。
    阜远舟冷哼一声。
    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无声的交流。
    阜怀尧冲苏日暮颔颔首,道:“劳烦苏公子了,阁下为京城百姓奉献诸多,不胜感激。”
    苏日暮受不住了,连忙摆手,“不用扣那么大的帽子下来,小生举手之劳罢了。”
    他是嘴欠惯了,受不得别人的好意。
    倒是阜远舟用死亡视线瞅他一眼——对我皇兄这么不礼貌,作死啊?!
    苏日暮暗地里狠狠再度白了他一眼——除了你皇兄能不能惦记点别的?!
    阜远舟又是一声冷哼,不过没哼出声。
    啧啧,他才不会承认自己重色轻友呢!_#
    阜怀尧并不在意他们之间的波涛暗涌,问苏日暮:“苏公子,关于这个机关,”他看了看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街面,“你了解多少?”
    苏日暮用完好的那只手摸了摸下巴,也明白阜怀尧想要问的是什么,道:“靥穿愁这个机关架设起来起码要两到三个月时间,在路下面打地道,直接把材料运进去按顺序装好就行,整个机关最难的部分只是在中心枢纽,要连接每个机括,把这个做成功了,其他的都好办了。不过……”苏日暮低头,跺了跺地面,“这动静可不会怎么小。”
    毕竟是要动土动地板的,能不出声么?
    阜怀尧的目光转向连晋。
    连晋会意,道:“地道是通往城外深山的,那里的痕迹显示,早在半年左右之前曾经有大量的人驻扎在那地,盘旋数月有余,具体是什么人,臣尚未查明。”
    半年前……
    那时候朝廷三个皇子三足鼎立,宁王党和肃王党斗得如火如荼,太子党坐山观虎斗,是谁那么大能耐,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在人来人往的京城大道下面动手脚?!
    楚故忽然道:“爷,京城四条大道半年前曾经动过工的。”
    这话实在冒出来的有些突然,阜怀尧愣了一下。
    倒是阜远舟反应得快,“楚大人说的是车马道那件事?”
    楚故颔首,“正是。”
    这件事阜远舟自是比阜怀尧清楚,因为他那时和阜崇临同掌工部,此事就是工部负责的。
    京城人流通量大,车水马龙的,尽管官府三令五申不准在城内驰马快奔,不过还是三不五时就有人被撞伤擦伤碰伤什么的,楚故每逢遇到这种事都觉得头痛无比,于是往上面报去,工部的人一琢磨,就想出个办法,在大道两旁规划出一部分地区,将那部分垫高了,在车马多时以供行人行走,这样就大大减少了人马车相撞的几率。
    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当时阜崇临已经视阜远舟为眼中钉肉中刺,对他恨之入骨,两人也斗得正是激烈之时,所以这份差事也是争上了好一会儿,后来被阜崇临抢到了手。
    建筑车马道的事情是阜崇临的人一手包办的,其他人的目光也放在朝廷太子肃王宁王三人势力之间的争斗上,不曾去多留意一件一件尘埃落定了的事。
    靥穿愁锁住了三条大道的咽喉,甚至围住了城门,阜崇临想要起事的话,正好拿来阻挡剿杀皇城军。
    这么一算,时间地点条件什么的就都齐全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当时阜远舟不觉得是一件多大的事儿,如今想来,难道靥穿愁这玩意儿是当时阜崇临搞出来的?!?
    除了不在京城的连晋,阜怀尧、苏日暮和庄若虚被他们一提醒,也想起车马道的事情。
    同样也联想到了那个谋逆自杀的二皇子——打败大莽进军玉衡的有功者之一,神威将军阜崇临。
    阜远舟望向自家兄长,眉头禁不住微微皱起,“皇兄,二皇兄他……”
    知道阜远舟想说什么,阜怀尧眸子中异色一闪,“当时,他确实是断了气的。”
    虽然那时候他在担心阜远舟是不是被阜崇临灭了口,不过见他服毒倒下之后还是有去探他的气息,也让手下人看着他的尸首,以防他是假死。
    阜崇临犯谋逆之罪,按玉衡律法本该受千刀万剐暴尸荒野之刑,但是他有功勋在身,阜怀尧也念在这是自己的二弟,反正人死如灯灭,也就没有对他的尸首再做什么,按着皇子礼节厚葬了他。
    苏日暮突然插进一句话来:“如果靥穿愁真的是那个什么二……咳咳,肃王殿下弄的,岂不是就意味着他早就认识江亭幽了?”
    众人都下意识沉默了一下。
    经过这段时间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场的人对江亭幽这个名字实在熟悉得在听到之后都有一种不出意料的“果然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的感觉,自然而然的,也想到了当年掌上轻扇那和他的扇子一样出名的毒术。
    如果现在有人说江亭幽会做一种让人死了又复生的毒药,他们都不会动一下眉头了。
    “会不会是龟息功?”连晋问。
    “龟息功是会身体软而不僵的。”阜远舟道,又看了一眼阜怀尧。
    阜怀尧摇头,也不避讳什么了,直接道:“崇临是死后第四天下葬的,已经僵硬后又变软了,正是因为确认他真的死了甚至开始腐烂了,朕才下令下葬的。”
    而且,说不通的是,如果有这么个杀手锏,阜崇临起兵造反的时候干嘛不使出来?这般威力,若是皇城军和增援的连家军被剿杀了,帝位不就手到擒来了吗?
    楚故和庄若虚都有些头疼地对视了一眼。
    怎么一个死人还出来搅合了……
    还是说,有人在借死人的名义在搞鬼?
    ……
    番外:表白记(1)
    这件事,是发生在咱们理智敏锐一流感情迟钝也一流的天仪帝陛下还没明白自家亲亲三弟永宁王殿下的心思的时候。
    刘家是世家望族。
    刘家最后一任家主是礼部尚书。
    刘家在礼部基本搞起了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垄断工作——虽然职务是他们担任的阜远舟,正事是别人(例如阜远舟掌管礼部后的为贤是用……)做的。
    德妃是名门千金。
    德妃熟读经书,知书达礼,晓通中外。
    而阜远舟是德妃的儿子。
    综合以上,各位看官就该明白阜三爷仁德君子的称号是怎么来的了。
    所谓君子恪守于礼,由此可见,阜远舟小盆友是多么地有礼貌懂礼节了。
    这不理世俗道德伦理约束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是因为在情理之间阜远舟更重视情,不过……在认清并且坚定自己感情上十分勇敢的阜三王爷,在表白一事上却瞬间望而却步灰头土脸了。
    恪守礼节的阜远舟自然做不出在大庭广众之下单膝下跪递上闪瞎别人钛金狗眼的十克拉钻石戒指说一句“爱老虎油皇兄你嫁给我吧”这种伟大壮举,于是只能满目幽怨地注视着毫无知觉视政务为平生己任勤勤恳恳的白衣帝王,恨不得学林家妹妹背把锄头凄凄惨惨戚戚地葬一回花哀悼一下自己杯具的恋爱路途。
    于是某一段时间里天仪帝陛下森森地觉得自己四周有一股森森的怨念之气到处飘啊飘~~~
    不过话说回来,每一个小攻背后都一定会有一个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能在乃事业迷茫时毅然决然慷慨解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没钱没力也得牵线搭桥出一堆有钱有力的炮灰出来,能在乃有难的时候挺身而出说一句兄弟有我你大胆滴往前走吧一不小心就华丽丽客串了一把炮灰,偶尔顺便在乃身边扮演一把绿叶的角色烘托一下乃是绝世好小攻新世纪好男人的形象,还能在乃追不到自家或傲娇或冰山或女王或闷骚或腹黑或柔软易推倒的小受时给乃支一百零八条追“受”损招……咳咳咳,招数。
    于是天空一声惊雷,咱们阜三爷的狗头军师——苏日暮苏大酒才闪亮登场了。
    “子诤啊,”苏日暮纳闷地看着颇有举杯消愁愁更愁的好友,默默地不着痕迹地把自己快被对方喝光了的五十年的桑落酒往自己这边挪了挪,问:“你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啊,干嘛一幅如丧考妣蔫了吧唧的样子?”
    阜远舟没理会他的逻辑错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苏日暮听得一身鸡皮疙瘩从脚底竖到了头发丝,打了个激灵之后才受不了地道:“有事你说行不行?大不了兄弟给你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麻烦你别再用叹气声插我耳朵两刀了好么么么!!!
    阜远舟眼前一亮。
    苏日暮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闻离啊,你说我该怎么和皇兄告白比较好?”
    苏日暮呆滞:“……啊?”
    阜远舟两眼亮晶晶一脸期待状。
    不忍心让好友失望的苏日暮内流满面:“……”嘴贱是种病啊,贱起来要人命啊……
    阜远舟继续期待ing。
    “……”苏日暮抹了抹头上的虚汗,干笑几声,“哈、哈、哈,那什么,子诤啊,我突然想起甄侦那个家伙好像有事找我,不如我先回……”
    “锵”的一声,一柄亮闪闪的,绝对吹毛断发的银色长剑横在了他面前。
    长剑的主人微笑,亮出一口媲美剑光的利牙,赤果果的威胁之意:“闻离你说什么来着,刚才风大,我没听清。”
    “……”企图浑水摸鱼的苏某人立刻立正稍息肃立,“咳咳,为了兄弟就算你插我两刀都不眨眼,出个主意算什么,包在我身上!”
    阜远舟满意地点头啊点头。
    苏日暮嘴角连带着眼皮子都在抽搐。
    那个……他哪懂得怎么表白啊???
    ……
    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两个恋爱菜鸟凑在一堆嘀咕嘀咕,大脑里歪脑筋多的苏日暮还真的琢磨了些主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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