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苏日暮交手的时候,看得出他用的是什么功夫吗?”阜怀尧问。
    “苏日暮?”阜远舟停了手,想了想,“我们只对了一招而已,拼的是内功,他的内力属阴,不属于武林中那些出名内功功法,我看不出来,应该是哪家的秘传心法,就身法而言,他学的是梯云纵,武当派的轻功,这个比较常见。”
    “武当……”回头让人去查查……
    阜怀尧轻叩桌面,“就是说看不出他是哪里来的?”
    “武林里很多奇奇怪怪的武功,很难说。”阜远舟道,看他,“皇兄问这个做什么?”
    阜怀尧把方才的事和他说了一下。
    阜远舟皱眉,“该不会是别国的奸细吧?”
    说完他也觉得有些不靠谱,苏日暮那种人是讨厌了一点,不过不像是工于心计的人。
    只是,他的身份真的不能不让人起疑。
    “也许是惹了什么麻烦在隐姓埋名吧……嗯,江湖恶人武林公敌什么的。”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就凭那张犯众怒的嘴,忒能拉仇恨值了。
    阜怀尧啼笑皆非,拍了拍他脑袋,“朕会让人去查的,别天马行空了。”
    本来还有些怀疑,不过听阜远舟一说,就觉得没必要了。
    真的另有所图的话,弄这么大个破绽的人该有多笨?就算是请君入瓮也得掩饰掩饰吧。
    阜远舟刮刮自己的鼻子。
    “说到这里,朕一直没问过,”狭长的眼注视着他,阜怀尧的神色淡淡的,“远舟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从这个孩子踏出冷宫开始,他就独身带着那把银色的琅琊,用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挥剑一一打败所交手的每一个人,然后在某一年站上皇朝第一高手的位置。
    他的武功就像他的人一样,华美却带着斩断一切的霸道。
    没人知道他的武功是从何而来,阜怀尧没问,去查也只查到阜远舟在五岁那年不在冷宫,一个皇子,消失了一整年也没人知道,再回来,就变成了如今的阜远舟。
    蓝衣的青年听得一怔,似乎没想过他会问这个问题,明澈的眸子里带着诧异,“我……”
    阜怀尧静静地看着他,随后垂下眼睑,“不能说的话,朕就不问了。”
    阜远舟赶紧摇头,神色有些着急,拉住他的袖子,“不是不能说,是远舟不记得了,皇兄你别生气。”
    阜怀尧微怔,他一时忘记阜远舟已经不记得很多事情了。
    “朕没生气,是朕疏忽了。”
    阜远舟眨巴着眼睛望着他,“那……这个很重要?皇兄要远舟想起来吗?”
    阜怀尧轻摇头,“不用,那些都不重要。”
    只要你不离开,其他的事情你记不记得都不重要。
    “嗯。”阜远舟像往常一样抱住了他的腰,撒娇一样将头贴在他颈侧。
    在阜怀尧看不见的地方,他露出一个微微酸涩的表情,略用力更抱紧他。
    皇兄,不是远舟想欺骗你,只是有些记忆太不堪,我不想和你分享那份难以启齿的悲哀。
    ……
    听到甄侦的话,燕舞和楚故一下子也站了起来,神色肃然。
    “多少个?”
    甄侦默数了一下呼吸声,“四个。”应该只是巧合,不可能有人知道他们三个回来吧?
    楚故心里一沉,他没想到会在京城城内有什么事,出门带的那个影卫被遣回府尹府告诉衙役他中午不回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快赶回来。
    万一动起手来甄侦不可能一直兼顾得到他们三个。
    苏日暮居然还笑得出来,“真是看得起小生,其实小生真的手无缚鸡之力。”说着就想往外走。
    甄侦睨他一眼,眼神带着恼怒,“你不要命了?”
    苏日暮耸肩,“出去还能谈谈,不出去的话他们就该冲进来了。”睨了睨楚故一眼,“据说楚大人在杀手想杀没杀成榜里排名奇高,他们看见了一定很高兴。”
    燕舞立刻揪住楚故的衣袖,仿佛怕他会突然被人抓住了。
    甄侦知道苏日暮的做法是最保险的,但是让这个酒鬼跑出去,怎么想怎么觉得他说不定自己就撞刀口上解脱去了,到时候万岁爷就让他们三个解脱了。
    “走吧。”甄侦权衡了一下,拉着他一起出去,嘱咐后面两人,“阿楚阿燕你们小心点。”
    苏日暮看着他的背影,没说话。
    走出屋子,春日暖洋洋的阳光毫不吝啬挥洒下来,苏日暮不适地眯了眯眼,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从骨子里开始发霉了。
    院子的大门前,肃穆地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汉子,身穿布衣,但是目带精光,双额太阳穴鼓胀,俨然是个内家高手。
    身后是两个护卫模样的人。
    甄侦一看——易容?苏日暮怎么会惹到这样一伙人?
    看见两个出色的男子走了出来,中年汉子眉头一挑,随即问:“哪一位是苏日暮苏公子?”
    苏日暮笑道:“正是小生。”
    中年汉子一点头,“那请你给我家主人一个答复吧。”
    苏日暮很是无辜地看着他,“什么答复?”
    中年汉子眼里怒气一闪,“苏公子还是不要装傻的好,我家主人脾气不太好。”
    “可是……小生真的不知道啊。”苏日暮是真的很无辜,用他这张欺骗大众泛滥爱心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就更有欺骗性了。
    起码中年汉子的怒气就滞了一下,“三天前,在下有请人送来邀请帖,请苏公子考虑考虑,来为我家主人效力。”
    “小生那时没在家,”在酒馆泡着呢……“估计信塞进了院子里,”苏日暮的目光默默地投向院子里的一堆乱七八糟差不多能淹没半个人的杂草,“要不……等小生先把请帖找出来。”
    “……”甄侦嘴角一抽——有人就是天生找抽。
    “……不用了,苏公子直接告诉在下你的答复吧。”中年汉子带着人皮面具看不出真实表情,想来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甄侦手里已经握住了飞刀,宽大的袖子遮住的霜冷的杀气。
    苏日暮瞥他一眼,然后对那个汉子道:“你家主子是谁?”
    “苏公子去了就知道了。”
    苏日暮一挑眉,那股子高傲目不识人的气质又出来了,“那你家主子一定很孤陋寡闻,不知道小生平生最恨朱门酒肉臭,怎么会替人鞍马做狗呢?~~~”
    他娘的这什么语气?皇帝在他面前都没这么嚣张!
    中年汉子眼里厉色暴涨,“放肆!”
    “放肆?小生说什么放肆的话了?”苏日暮装无辜。
    “苏公子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苏日暮耸肩,无赖道:“小生是酒虫转世,什么酒都爱吃,就是不知道你家主子哪儿有没有好酒?难道你家主子没打听过小生喜欢什么就让大叔你来请人了?啊哟,真是太不礼貌太不厚道了。”
    被叫成大叔的中年汉子真的怒了,“我家主子是王……什么身份?还需要来巴结你?”
    苏日暮撇嘴,差一点就套出对方身份了。
    甄侦侧目,没想到这个时候苏日暮还记得这个——这人果然身份不简单,也……很想找死吧其实!
    中年汉子也察觉到了,冷笑一声,“看来苏公子还是喜欢逍遥自在,那就彻底逍遥个够吧。”
    话音未落,人就带着护卫旋身而走。
    甄侦却没有因此放松,反而拉着苏日暮急急往后一退。
    “笃!”
    一支飞箭猛不丁扎在了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
    看来那个中年汉子果然一开始就打算只要苏日暮不答应就要了他的命。
    “回去!”甄侦低喝一声,把人推进了屋里,长袖一荡,第二支箭被劈成两段落地,他往天上扔了一个信号弹,这才翻身进去一把将门关上,第三支箭扎在门板上,冒出半个头,险些割破他的衣袖,苏日暮手疾眼快地把他拉回来。
    第三十一章 选择
    屋子里,楚故和燕舞已经把窗栓好了,毕竟见多识广,倒没慌张。
    现在四个杀手里可以判断有一个弓箭手,其他三个已经开始潜伏移动了。
    甄侦本来该反潜伏伏击他们才比较好,可惜他完全不放心屋里的三个书生。
    “等半柱香,很快就有援兵了。”他道,往苏日暮那边看去,那人低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但站着的姿态无不透露着一股浑不在意的意味。
    这家伙,真的不怕死……
    “苏公子惹了什么麻烦?这么大手笔。”楚故啧啧两声,他在里面只能听个隐约。
    “小生是标准良民,不惹麻烦,可是架不住别人来找麻烦,”苏日暮一摊手,叹气,“他们和你们目的差不多,只是手段比较凶残,逼良为娼不成,就痛下杀手了,啧啧,脾气真差,小生都说上几句话呢。”
    楚故、燕舞和甄侦满头黑线——他们什么时候逼良为娼了?!就这张嘴,他们也想雇杀手了!
    “砰!!”
    冷不丁的,窗户猛地撞开,众人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扑,就听得叮叮当当一片让人头皮发麻入木三分的急雨响,一排细长的锥子状的暗器已经钉在了墙上。
    甄侦蹲坐起来往靴上一摸,甩过一把匕首给楚故,不消多说,后者就带着燕舞往角落里一躲,而甄侦飞快闪到苏日暮身边,手里指间已经多了一打精致的飞刀,毫不客气地给头一个从窗户爬进来的杀手几梭子,那人一脑袋栽了下来。
    第二个杀手动作很快,借前面那人的尸体那么一拦视线就进来了,可惜苏日暮家里遍地都是酒坛子,他立刻被绊了一下,险险躲开飞刀。
    随即他就感到一阵劲风袭来,还没来得及闪开就被砸晕了过去。
    楚故和燕舞看看头破血流的杀手,又看看丢完酒坛子的苏日暮,五体投地。
    甄侦侧头看身边的人。
    苏日暮回他一张无辜的脸。
    甄侦收回视线。
    屋子外面传来了两声闷响,然后归于平静。
    甄侦站起来,连衣角都没有乱,“没事了,援兵到了。”
    他走向房门,正准备去拉开门闩。
    就在此时,燕舞惊叫一声:“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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