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我看着她在冰箱挑选食材,“我以为向导相比于哨兵,更珍贵,为什么——有多少向导来服务他?”
    “也不是很多,”她说,“现在只剩不到十个。”
    现在,只剩,不到十个。
    她转过头:“番茄牛肉汤,怎么样?”
    我胡乱点点头。我什么都可以。
    “哦,宝贝,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罪恶啦。向导本来就被鼓励去向哨兵提供志愿服务式的疏导,你可以想象是,我们所有人被安排的志愿服务对象,只有他,既然这么多人来服务他一个,就算给他随时随地骚扰我们的权利,也不会很麻烦。”
    我觉得很麻烦,不可接受。这里是联盟境内吗?
    “而且他‘需要’这么多人。你插过他了吗?做好心理准备,给他疏导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别的哨兵吧,你只是站在垃圾山里做垃圾分类,但是他——”她撇撇嘴,“他是个马里亚纳海沟。不是你梳理他,是他淹没你。”
    她谈论这件事的口吻让我忍不住笑了。
    “不过我们中有一个受虐狂,特别热衷给他疏导,‘九十九’,一个和他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的向导,要是你和他结合后不想做这活,不要犹豫,把他丢给九十九吧,你很快会见到她的,她特别喜欢主动来找他——”
    “我见过她了。”我轻轻说,“她刚刚来过,给他疏导……”
    番茄掉到地上。她惊呼一声,去找扫地机人。
    我看看流理台上的牛肉。我找出刀。
    “谢谢。”她回来时看了我一眼,说。她重新拿出番茄。我处理牛肉,她处理番茄。
    “九十九一定对你灌了难听的话吧?”她突然开口说。
    我轻轻嗯了一声。也许是她说话的风格,对我的态度。个性。我感到我喜欢她。
    “她说我的母亲是我害死的,如果我不在,我的母亲就不会死。”我对她说。我看着她,很认真地“看”。
    我“看”到惊讶,怜悯。
    “你的母亲最近过世了?我很抱歉听到这种事。”她用一种富于同情的语调对我说,她不知道海伦的事,“那个恶毒的婆娘,别理她,她就爱说这种伤人的话。有一次我和弗伊布斯训练,我的反应慢了,让他受了擦伤——只是擦伤!喷上药半天就能好!她不依不饶地追着我精神污染,往我的脑子里灌她的咒骂,说我是个迟钝的瞎子应该以死谢罪。”她翻了个白眼,“九十九嫉妒你。她是九十九,从小到大她都固执地相信有朝一日她会和他结合。”
    “从小到大?”
    “呃,好吧,也不能说从小到大。他们认识很早就是了。从他们认识,做了匹配的时候起,她就相信她是他的向导……”
    我突然“看”到有一股伤感从她身上拂过。她同情她吗?
    “如果我没出现,他们早就结合了,是吗?”
    “不。”六十六对我说。我手下的刀停顿了,而她还在继续,咔,咔——
    “不太好解释,”六十六说,“弗伊布斯不一样,你可以把他看做……黑暗哨兵,是的,我知道黑暗哨兵是伪科学都市传说,但你可以这样想象,他的存在就是这样。他十二岁的时候,精神力就到S级了。要是塔重新定制精神力的标准,设一个SSS级,他现在就是SSS级。现有的机器全测不出他的数值,他高出阈值太多,他把它们都撑爆了。所以,你可以想见,他还是个孩子时,地位就很超然。而这样的他,从小就认定——”
    她的刀也停下了。
    “他有一个匹配度百分之百的向导。”
    伤感。不只是为“九十九”,也是为她自己。被毫无疑问地拒绝。难过。
    “他不会和任何你之外的向导结合,不管他有没有找到你。他坚信你‘存在’,已经达到了偏执狂的地步,哨塔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先天的精神病,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他这种坚持的理由。起初,他甚至不接受任何向导的疏导,他打晕我们……哨塔用药物阻止他陷入疯癫。后来药也没法控制他的神游症和狂化倾向了,他才终于被说服开始接受疏导……因为活着才能找到他所谓的百分之百的向导……”
    她低下头。
    “你喜欢这里的装潢吗?”她说,“这是他四年前见到你后重新布置的。原来这里没有这么多的……家具。冰箱里有这些,也是因为你。他一直只吃营养剂,根本不会做饭。嘿,姐们,也不是想让你感动。我知道他的德性,他是个粗鲁的神经病,任何人都对他感动不起来。吃太多药就会吃坏脑子,他的脑子已经坏了,没救了。我猜他之所以叫我过来,就是因为他犯病吓到你了,惹你伤心惹你生气了,是吧?你就这样想吧:他是一份工作,有恶心人的部分,但是总体,特别是对你来说,待遇优厚。而且你是D级,哨塔应该不会要求你服役,而他全年大部分时候都在出任务,结合后,你会很清闲,很自由。”
    我把切好的牛肉挪进盘子里。
    “嗯。”我说,“谢谢你对我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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