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可一怔,随陈子桥往里走。
    那个姑娘又问:“请问一共几位?”
    陈子桥说:“两位。”
    “好,那两位坐着等会儿吧。”
    姑娘翩翩离去,留下他们和一群同时在等位的人。看上去,绝大对数都是情侣,相依相偎在一起。
    陶可往里张望了下,这是一家特别小资的餐厅,餐厅不大,人虽多,但很安静,棕黄不知何种纹路的墙纸上满是相框,窗台上摆放着花瓶,就连灯都是古老的欧式灯,灯光昏黄。店员忙碌的身影来来回回,但坐着的顾客无一不是闲情雅致,像是在忙碌了一天之后的逃避。
    陶可偷偷瞄了眼仍是站着的陈子桥,心中不知什么滋味。他怎么要带自己来这里呢?
    这个地方只适合两种人,一种是情侣,一种是喜欢小资的闺蜜们。
    而他们……只是工作伙伴的关系吧?
    倒也没有等半个钟头那么久,很快他们就被请了进去。
    服务员递来两本菜单,陈子桥却翻都不翻,随口报了几个菜名。
    等菜的时候,陶可忍不住问:“你之前来过这里?”
    陈子桥轻轻“嗯”了声。
    陶可很是震惊,但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不由地撇了撇嘴,“和女朋友来过?”
    陈子桥瞥了她眼,面无表情,薄唇紧抿。
    陶可挑了挑眉,故意问:“是前女友?”
    陈子桥的脸色果然黑沉了下来。他仍是不说话,低头喝着咖啡。
    陶可挑了挑眉,继续肆无忌惮,“真是啊?为什么分手呀?”
    陈子桥冷眼瞥着她,淡淡道:“这些好像都与你无关吧。”
    陶可耸了耸肩,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话“早知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她笑了笑,道:“对,都忘了我们只是艺人和经纪人的关系了,sorry,当我没问。”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直到东西上来,两个人似乎都松了口气,埋头吃东西。
    陈子桥吃东西不快,细嚼慢咽姿势优雅,颇有豪门公子的姿态,吃饭前甚至还特地在桌前铺了一块手帕。
    陶可却没了胃口。对着眼前的佳肴有一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之感,只随便吃了一点草草作罢。
    两个人都没吃多少,陶可问陈子桥怎么不多吃点,他用手帕抹了抹嘴,反问她:“怎么突然请我吃饭?”
    陶可挑眉一笑,“怎么?怕我把你吃了?”
    “……”
    “放心,你别把我卖了我都谢天谢地了。上次你帮了我,我该请你吃一顿的。”
    “我没帮你。”陈子桥坚持。
    “无所谓。”陶可试探道,“不过,我倒是奇怪,曹辉怎么还不来找麻烦呢?”
    “他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陶可愣了下,手扶着下巴,莞尔一笑:“介不介意告诉我,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为什么我们两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吃饭喝咖啡?”
    “曾总处理的,你去问他。”
    “这么说曾总已经知道了?他竟然不对我们施以惩处?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陈子桥不说话默认了。
    陶可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颇有深意地笑,“陈子桥,托你的福。”
    陈子桥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她若有所思的目光,只道:“不用谢。”
    陶可没想太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遂又问:“听说年后公司准备筹拍明年的贺岁档?”
    陈子桥点了点头,“我正想跟你说。你明年的档期很空,可以去试试女三。”
    陶可还以为陈子桥会让她试试女二的,没想到……她掩饰住失落,淡淡地“哦”了一声。
    陈子桥没多说什么,叫来了服务员买单。
    哪知她和陈子桥同时伸出了手。陶可皱了皱眉,“陈子桥,说好了我请客的。”
    陈子桥看着她手里的卡,笃定道:“你带现金了?”
    陶可疑惑地看向服务员,服务员尴尬地笑,“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收现金。”转手便接了陈子桥手里的红钞。
    最后还是陈子桥付的钱。
    回去了之后陶可便有些闷闷不乐,她自己都说不清心情怎么忽然变差了,就好像得了低血压。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忍不住发了条短信给陈子桥:“今天算你的,下次我请你。还有,在饭桌上提起你的前女友,sorry。”
    陶可本意只是想道歉,而提起“前女友”,一是想再试探试探陈子桥的态度,看看这“前女友”是否存在,二也是想让自己断了不该有的念头。说实话,她没指望陈子桥会回复他,当然,更没想到陈子桥会直接打电话给她。
    虽然他打电话过来的时间离她发短信那时候已过了一个小时。
    “喂?”陶可诧异地接起电话。
    “还没睡?”
    “嗯?啊,嗯,还没睡。你……什么事?”
    “明天下午你有一个杂志要拍,既然睡不着,就好好准备一下。”陈子桥公事公办地说。
    陶可忍不住失落了起来,但还是故作轻松,说:“就拍几张照片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准备了吧?”
    陈子桥沉默了一小会儿,声音低沉:“如果你抱着这样的态度,不如早点退了这个圈子。”
    “又来了又来了。”陶可叹了口气,苦着脸道,“师傅,您能别给悟空洗脑了么?”
    “别自比悟空了,你有孙大圣一半聪明,我都能笑掉大牙了。”
    “……这都被你发现了。好吧,其实我是八戒。”大概是因为陈子桥打电话给她的缘故,陶可的心情已好了许多,这会儿还开起了玩笑,语气颇为轻松。
    “……还有一件事。明年夏天你的合约就到到期了,估计过一阵人事会来找你。”
    “嗯,我知道了。”
    “有什么想法吗?”
    “我能有什么想法啊,除了待在公司我还能去哪儿吗?”
    陈子桥那边竟轻笑一声,“也是。不过公司也许不这么想,毕竟你这三年根本没给公司带来什么利润,万一人事给你带来的只是个坏消息呢?”
    “不会吧?”陶可惊呼,“陈子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要甩了我?!”
    “……”
    “你敢甩了我,我就变成牛皮糖天天粘你身上,吃饭跟着你,工作跟着你,回家跟着你。而且我还要假扮成被你抛弃的女人,让记者写一条新闻叫‘负心汉经纪人见异思迁狠心抛弃相恋三年大明星女友”。这样正好我就可以红了,而你只能遭人唾弃……”陶可边说边欢快地意淫着,说到最后自己都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连忙闭上了嘴。
    “……想象力这么丰富,当编剧比较适合你。”
    陶可又跟陈子桥贫了几句,快要挂电话的时候,陶可叫住了陈子桥,“喂,陈大经纪人,你不会打电话来就为了跟我说工作上的事吧?”
    陶可问完这句,那头突然安静了下来,两人之间倏地只剩下手机发出的电波声,就像为他们的沉默而伴奏。
    陶可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咬了咬唇,知道自己怕是又说错了话。她以前总是这样,后知后觉,一冲动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所谓祸从口出,她却怎么都管不住自己的嘴,然而过了这么多年,她自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这个恼人的习惯,做到遇事淡然,处事圆滑,不谋不立,不争不费。然而碰到了陈子桥才知晓,原来她还是从前的她,那个没头没脑,直爽乐观的女孩子从未变过。
    她正准备为自己的错误买账,随便说句话把话题遮掩过去,下一秒陈子桥忽然开了口。
    “不要忘记明天的拍摄。早点睡,晚安。”
    “欸,陈子桥!”
    “嗯?”
    “你平安夜参加公司的party吗?”
    “不确定。接下来到年底,我都会很忙。”
    陶可有些惊讶,陈子桥竟然会向她解释这些。
    不过他的回答令她有些失望,陶可淡淡的“哦”了一声。
    大约是听出来陶可口中的失落,陈子桥想了想,说:“看到时候的安排。我尽量把时间空出来吧。”
    陶可一听,大喜,重重地“嗯”了一声。
    两人道了晚安后,陶可终于收线。
    月光如水,洒满半个卧室,她起身拉上窗帘,心满意足地躺下。日久贱人心8
    陈子桥挂了电话就有些心不在焉。半个钟头过去了,手上的报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觉得自己最近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心中有些烦闷,走到窗前打开窗透了透气。
    窗外夜色妖娆,星空明媚,眼下的城市灯光闪耀。
    陈子桥想到那个人,曾经他们站在这个不夜城的最高处,俯瞰整座城市的艳丽辉煌,她被他拢在怀中,在他耳边亲切呢喃。而如今呢?物是人非事事休,或许她沉迷在五光十色的交际圈里,已然忘记了他的存在。
    可是,为什么这次想到她,却没有以往心痛的感觉了呢?好像心底有什么在慢慢地抽离远去、消失不见。
    陈子桥拿起电话拨了出去,“陆沉,老地方。”
    然后提起外套,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舍下了眼前那一片繁华流离,头也不回地离去。
    寒冽的天气,沉沉的夜幕,星光璀璨。星芒从彼端传来的温度,一如这端的人心,冷暖自知。
    **
    果真如陈子桥所言,接下来的日子他忙得很,陶可几乎没有怎么和他见面,碰到了也只是打个照面,提醒她别忘了查收他发给她的邮件。他把所有的日程安排都发到了她的邮箱里。她的工作还是不多,一周零零落落的几项,也难怪他不重视了。
    圣诞节前一天,陶可结束了一个广告的拍摄后回了公司。
    公司有惯例,平安夜会办一个party,先是自助就餐,用餐完毕后还会有化装舞会。
    通常这种时候大家的兴奋程度仅次于年会,至于为什么比不上年会,大概是因为……年会上可以拿红包,还可以加工资。
    公司的每个角角落落都被装扮地颇有节日气息。
    陶可到的时候,还有人在布置场景。
    她是下午四点到的,离晚上的自助餐还有两个小时。至于特意提前的目的——
    她在陈子桥的办公室的窗口前探了探,窗户被里面的百叶窗掩了个严实,好不容易从缝隙中隐隐约约看到一些,却发现办公桌前的旋转椅上空无一人。
    她挺起了背,眨了眨眼,深呼了口气。陈子桥也太忙了吧,这段时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她根本就找不到机会跟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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