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大人,这种话您难道就不觉得耳熟吗?咱们绣衣使,以往捉到的犯人,不都是这样的说辞吗!但只要进了天牢,一个个还不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沉如盛听到天牢二字,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之意,浑身下意识地一颤。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特务机构,为了拷问犯人,无不有一套让人闻风丧胆的审讯手段。一旦到了绣衣使的手中,全套手段下来,到时候想要人交代什么都可以!
    作为高阶绣衣使,沉如盛对这其中的道道可是清楚得很。这么多年来,能够熬过去的人寥寥无几。
    沉如盛此时不复刚刚那般从容,语气有些惊慌地道:
    “钟子濯,你什么意思?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钟子濯眉头一动,当即高声反驳道:
    “什么叫害你?我钟子濯奉太子之命,彻查绣衣使之中通敌叛国之人。有云国暗探,受不住拷打,攀咬出你沉如盛的名字,我难道还能因为顾忌同僚之情,将消息瞒下吗?”
    说到这里,钟子濯语气又稍稍缓和了一点下来,沉声道:
    “沉大人,其实你也不要多想。便是你入了天牢,若是没有找到什么切实的证据,我也不可能对你用刑。毕竟上上下下,多少同僚都在看着我呢,我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官帽子,便做得太过分!请你回去,不过是接受调查而已。沉大人若是并未与云国勾结,又何必担心?”
    原本眼中还带着一丝决然之意的沉如盛,在听到钟子濯的话之后,不由得有些动摇。
    如今局面,钟子濯不过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彻查绣衣使罢了,还没有到让钟子濯能够一手遮天。便是顾忌绣衣使上上下下那么多同僚,他也应该不敢胡乱逼供才是。
    自己本就没有与云国勾结,又何必担心?
    想到这里,沉如盛轻叹一声,一直握着腰间佩剑的手缓缓松开。
    钟子濯注意到沉如盛的神情,脸上当即微微一笑,道:
    “沉大人能够想清楚最好,不过是接受调查而已,不要多心啊……”
    说到这里,钟子濯挥了挥手。
    身后一众绣衣使当即涌上前去,将放弃反抗念头的沉如盛拿下。
    还有一群绣衣使,自沉如盛身边跑过,如狼似虎一般地冲入沉宅之中,开始大肆搜查起来。
    钟子濯见状,轻咳一声,大声呵斥道:
    “都给我小心点,莫要冲撞了沉大人家卷!”
    “是!”绣衣使们暴喝一声道。
    沉如盛脸上有些铁青,眼神冰冷地任由绣衣使将他捆上囚车之中,送往天牢。
    看着离去的囚车,钟子濯眉头忽然一挑,压低声音道:
    “东西都放好了?”
    他身边的一名绣衣使连忙应道:
    “大人放心,密信、大云国官印、金银珍宝,都放进去了!”
    钟子濯闻言,眉眼一眯,露出冷笑,道:
    “好,这下证据有了,可以回去,让掌刑的兄弟好好招待沉大人了。”
    “是!”
    “对了,下一个是谁?”
    “掌江南九郡事,三品绣衣使张贤生。”
    这名绣衣使说完,又凑到钟子濯的耳边,悄声道:
    “剧翊卫使有命,朝中欲要攻略江南之地。这个位置,要想办法让咱们的人顶上去!”
    钟子濯闻言,当即心领神会,自信满满地道:
    “没问题!”
    现在的钟子濯,手持夏国太子虞昭凌的旨意,更有粘杆处、东厂的暗中配合。
    他说哪个人是云国暗探,粘杆处、东厂的暗探名册之上,当即就会多出这个人的名字,不是也是!
    第二十三章 李冰伏龙
    泸江营地之中,大云建昌府承宣布政使,兼掌江阳郡事,当朝从二品大员杨延和,在身边十数名精干的护卫亲随簇拥之下,静静地坐在营帐之中。
    营帐之中,一众摸不清杨延和为何前来的属官,此时有些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旁。
    百无聊赖之下,杨延和随手取过李冰桌上摆着的一本账册,翻看一遍之后,心思顿时一起,当即朝身边的一名亲随挥了挥手,口中道:
    “替本官看看!”
    杨延和这次前来泸江营地,的确不是查李冰有没有贪腐的。只是此前,关于李冰贪腐导致桥基崩塌的非议极多,杨延和也不由得留了个心。
    亲随闻言,当即行礼上前,接过账册细细翻阅一边之后,又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大人,未曾发现有什么疏漏。其中一应采购花销物价,也并没有错处。总体花销、结余,也与上报郡府的数额没有差错。这账册,应当是没有问题的……若是大人想调查,也只有从营地所用的材质之上下手调查了!”
    这本记载着泸江营地大半个月来开销的账册,一应记载详细,账目清晰明了,便是粗略翻看,也并没有任何模糊的地方。
    而杨延和,身为从二品布政使,身边带着的幕僚,那都是经验丰富,行事老历,眼光毒辣之人。
    如此简单明晰的账目,杨延和身边的幕僚都没有发现什么,想来李冰的手脚是极为干净的,并不存在因为贪腐,而导致用料粗劣,桥基损毁的情况!
    想到这里,杨延和微微点了点头,神色稍稍缓和,开口道:
    “桥基所用的料材,是郡府派人出面采买,墨家组织人手制造,不会出问题!”
    在建昌府数月,李冰与杨延和接触过多次,杨延和对行事干练的李冰颇为赏识。要不然此前,也不会拦下李冰上书的奏折之后,又在密折之中禀明此事。
    如今知道李冰确实没有贪腐,他心中不由高兴于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到营帐之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之声。
    身穿五品官服的李冰,掀开帐帘,快步走入,对着杨延和躬身一礼,道:
    “下官李冰,拜见杨大人!”
    杨延和脸上温和,点了点头道:
    “李大人多礼了,本官今日前来,却是代京中而来,传陛下口谕的!”
    听到杨延和是前来代京中传旨,又注意到杨延和态度如此,李冰又如何不能猜出结果?
    至此,李冰原本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连忙俯身跪倒,沉声道:
    “臣,恭闻圣命!”
    杨延和站起身来,整肃衣冠,轻咳一声,朗声道:
    “泸江大桥诸事,朕已知晓。个中事务,皆由工部都水清吏司员外郎李冰独断,各司、各衙全力配合,不可干涉!另赐圣旨,以封泸江龙王,任卿施为!”
    一份口谕,便是萧承在给李冰背书,让他可以不需再担心其他,放手施为便可。
    对于萧承无条件的信任,李冰心中顿时动然不已,俯身再拜,颤声道:
    “臣李冰,必竭尽全力,不辱圣命!”
    杨延和上前将李冰扶起,又从亲信怀中接过圣旨,交在李冰的手中,沉声道:
    “营地若有所需,可差人前来禀报,府衙全力供给!陛下如此厚恩信任,绝不可让陛下失望!”
    李冰面容坚定,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是!”
    杨延和事务繁忙,将圣旨送到之后,没过一会儿便带着人马离去。
    不一会儿,李淳风推开帐帘,一进来便看到了李冰手中捧着的圣旨,当即朗笑一声,恭贺道:
    “当今陛下,对大人如此信任有加。看来日后大人,必然是要青云直上,正印了大人你头顶青气昂然的气运异象,主青云直上的命格啊!”
    李冰收起心中情绪,双手捧着圣旨,看向李淳风,正色道:
    “陛下圣旨已至,何时开始?”
    此时的李冰,心中仍为萧承的信任而感动不已,满脑子只想着誓死效忠,将差事办得又快又好。看到李淳风的第一眼,便忍不住催促起来。
    李淳风见状,连忙出声道:
    “现在开始也不是不行……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李大人还得先养精蓄锐才是!”
    李冰闻言,微微有些错愕地道:
    “还有,我的事吗?”
    “自然,大人可是最重要的一环!”
    听到李淳风的回答,李冰当即毫不犹豫地点头。
    李冰听了李淳风的话,当即用饭休息,养精蓄锐。李淳风也没有闲着,反复检查着此前的布置。
    第二日,旭日初升之时。
    整个泸江营地,便再次繁忙起来。巨大的战船再次被调来,在军中高手的帮助之下,六根比此前还有巨大坚固的桥基,开始朝江中拖去。
    而随着这些桥基逐一立起的时候,江上不小的动静,逐渐传到了暗潮汹涌的江面之下,一双足有灯笼大小的琥珀色凶厉蛇瞳,猛地展开。
    下一刻,江中游动的鱼虾蟹鳖,便仿佛感受到什么危险一般,顿时四散而开。
    江底淤泥翻涌,除了一双透着冷冽兽意的琥珀色蛇瞳,便只能隐约看到八九丈长的修长黑影,忽然盘旋而出,朝江上而去。
    而随着这道修长的黑色身影游动,周身似有神异,泸江水脉随之呼应。原本便水流湍急的泸江,此时变得更加浪潮汹涌。
    江岸之上,李淳风看着江中有了异动,当即道:
    “来了!”
    李冰闻言,当即喝道:
    “传令战船即刻远去,江岸一里之内,不许青壮民夫靠近!”
    “是!”
    李淳风看向李冰,正色道:
    “请大人奉圣旨上祭台!”
    李冰当即整肃衣冠,双手捧起圣旨,与李淳风一起快步走上早就搭建好的祭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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