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毒妇,平日我念着你死了夫君,处处照料你,不成想暗地里如此算计我们母女...”
    大夫人本气得摇摇欲坠,又是久病之身,没多少力气,二夫人并不觉得疼,她捂着脸僵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没有的事,这一定是晏丫头搞的鬼!”
    宁晏在一旁冷笑道,“是吗?她是你表侄女的身份,也是我搞的鬼?”
    二夫人哑口无言。
    “我看你是故意让金莲在我的宴会上闹事,好嫁祸于我,一箭三雕吧?”
    那头金莲承诺宁晏,一切罪责往自己身上揽,连忙哭丧着道,“老太太,你别怪二夫人,都是我的错,我不想跟世子,我喜欢三殿下,我就算死也要跟着殿下....”
    她嘤嘤地挪向三皇子,跪在他脚跟前。二夫人被金莲这话气了个倒仰,桩桩表明是她借宁晏之手算计宁宣,以泄自己被大夫人压制多年的恨。
    这时,如月已送来一件衣裳,三皇子接过二话不说裹在金莲身上,“你起来,本王定护着你。”
    金莲是个厉害的角儿,事成之后,按照宁晏的吩咐,与三皇子坦白一切,还任凭三皇子处置,三皇子此人颇有几分大男子气概,见金莲敢于认错,反而不怪她,良禽择木而栖,金莲不想跟燕翎,要跟他,三皇子还能说什么,反倒是对宁家的行为十分不齿。
    他正了正衣冠,扶着金莲起来,目色冷淡看着宁宣,
    “今日,要么带着金莲回来,要么,你也不必回了。”
    扔下这话,三皇子信步离开。
    宁宣木然看着丈夫离开的方向,每一字如同刀子一下一下剜着她的心,所以,今日她先替宁晏撑了场子,后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不知自己怎么出的燕府,只知到了王府马车,再也撑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宁家这厢回了府,老太太气得脑仁疼,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仅彻底断了燕家这条线,连同也得罪了三皇子,送了女人给三皇子,还没得一句好话,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夫人无处撒气,冲到二夫人院子里破口大骂,狠狠发作了一番,二夫人蓬头垢面趴在窗边,望着渐渐西沉的夕阳,眼底现出几分惊惧与懊悔,何苦折腾来哉,到头来表侄女是发达了,她却要备受老太太与大夫人的怨恨,从此再无宁日。
    目送宁家人远去,淳安公主一只胳膊得意洋洋往宁晏身上一搭,
    “晏晏,你这叫什么,将计就计,借刀杀人,妙得很,你怎么说服金莲倒戈的?”
    彩霞铺满半片天空,映得宁晏面颊璀璨无比,她含笑道,
    “我许她母亲与弟弟衣食无忧,适当时候会帮她对付宁宣,她也从周嬷嬷处得知,以前但有女人想爬世子的床,都被扔去了城外乱坟岗,一边是康庄大道,一边是鬼门关,是个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今日这场戏真好看,”淳安公主痛快一笑,“行,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别忘了元宵节的约定。”
    宁晏要送淳安公主,淳安公主晓得她还有一堆手尾要收拾,连忙摆手,“不必,你我之间何必客气,况且五皇兄还在前院,他说好等我一道回去,我去寻他。”
    宁晏着实还要去宴客厅送客,也就不跟她客气。
    淳安公主一路往前院走,路过斜廊时,瞥见燕翎正与戚无忌从书房方向出来,她想起一事,便耐心等着二人走近,单独问燕翎道,
    “对了,十五元宵是姑母的忌日,父皇嘱咐我今年替他去给姑母上香,先前晏晏想去,我已打算带她一道去爬燕山,你没意见吧?”
    先皇葬在燕山下,长公主陪葬帝陵,也单独在燕山半山腰给她起了公主陵寝。
    燕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燕山祭拜母亲,今年自然是打算带宁晏去的,宁晏居然早约了淳安公主?
    淳安公主一番好意,燕翎也不能拒绝,遂道,“好。”
    淳安公主不再多言,又朝戚无忌挥手致意往外走。
    戚无忌目送她走远,殷切的视线扫向燕翎,
    燕翎喝了不少酒,这会儿额头有些发紧,正靠在柱子上揉着,不耐瞥着他,“何事?”
    戚无忌深深望着他,“我能一道去吗?”
    燕翎乍一下没反应过来,猛地想起上回戚无忌承认喜欢淳安公主,抬目看向那道鲜活肆意的背影,又凉凉瞥着戚无忌,带着几分嫌弃的意味,“行吧...”
    戚无忌自唇角绽开一抹笑,“多谢了。”
    第57章
    夜里总算收拾停当,换好家常软袄窝在罗汉床上靠着歇息,荣嬷嬷与如霜喜不自禁,还在为白日的事津津乐道,“姑娘是没瞧见老太太的脸色,老奴送她出门时,她额尖青筋暴跳,想必回去还不知怎么恼火,大夫人脸色又青又白,怕是二夫人今后没有消停日子了。”
    “我说姑娘为什么不声不响把人领回来,原来是早有谋划.....”
    宁晏摆摆手,示意她们别再说了,她很是淡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值当高兴,对了,世子如何了?”
    如霜笑着回道,“今个儿世子可是帮了大忙,将三皇子灌醉又答应请舞女助兴...”如霜更高兴的是燕翎并没有为女色所动,说白了这种事根源都在男人身上,燕翎没有心思,旁人再算计他也是白搭,反观三皇子,只要合心意合眼缘的就收回去,宁宣想防都防不住。
    说曹操曹操就到。
    燕翎愣是在书房来来回回洗了几遍,生怕宁晏嫌弃他的酒气,这才姗姗来迟。
    说姗姗来迟也有个缘故,年前燕翎子时回来都是常事,开年这阵子日日赖在明熙堂,今日亥时回来算是晚的。
    荣嬷嬷与如霜见男主人回来了,当即止住话头,收敛笑意,悄悄行礼退了出去。
    燕翎掀帘进来,一眼瞧见倚在罗汉床上的睡美人。
    宁晏已撑着懒洋洋的身子要下来请安,燕翎制止道,“躺着吧。”
    宁晏着实精疲力尽,这会儿是当真不想动,便又躺了回去,燕翎进来挨着炕床坐着,刻意离开一些距离,撩眼看着她,“今个儿玩什么把戏呢。”
    昨夜宁晏罕见跟他提了要求,要他今日无论如何得将三皇子灌饱又许了舞女助兴一事,换做是他,绝不会在自家宴席上弄些女人来折腾,为了做的不着痕迹,愣是让燕璟出面办了。
    事实上,他已从云旭口中得知事情真相,心里不免琢磨宁晏为何没跟他通气,转念一想,莫不是怕他舍不得那女子?如此一来,仿佛有吃味的情绪在里头,燕翎反而有些高兴。
    这会儿问一句,是想听她亲口说。
    宁晏哪里知道燕翎那些小心思,愧色难当道,“爷,不是不愿意告诉您,实在是此事上不了台面,不值当污了您的耳。”
    燕翎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宁晏说的没错,他确实不耐烦女人间争风吃醋的把戏。
    他靠在引枕看了一会儿书,见宁晏侧身倚着,脸压在掌心,粉颊又白又嫩,活脱脱似刚剥出来的荔枝,卷翘的鸦羽一闪一颤,跟钩子似的挠人心肺,燕翎见她眼皮都在打架,便劝道,“累了就去睡。”
    宁晏昏懵地睁了睁眼,迷茫地看着燕翎,“你不睡吗?”
    自从燕翎不许她用敬语,她现在说话随意了些,燕翎也很自在,两个人身份上带来的隔阂又少了许多,他闻了闻自己的袖子,默了又不自信道,“我今日喝了不少酒,怕熏着你...”
    宁晏闻言弯弯一笑,从罗汉床起来,趿着鞋下来,“那您就睡炕床上吧。”
    燕翎本也在思量这个问题,主动提出与被妻子嫌弃是两码事,便有些不甘心,骤然想起宁晏约了淳安公主忽略了他,气又上来,追着宁晏上了拔步床,“我已洗了几遍澡...好像没气味了。”
    “不信你闻...”
    特意把自己送到她跟前。
    宁晏已滚入被褥里,这会儿他又凑了过来。
    两个人好像从未有这等轻松自在的时候,可见他心情很好。
    燕翎的双眸是幽亮的,神情闲适而清逸,配上这身月白的宽衫,倒真有几分年少的意气,她唇角抿着笑,还真就配合着他,去嗅了嗅,
    酒气并未完全散去,不过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又想着今日燕翎帮了忙,便哄着他道,“是没有了...”
    燕翎高兴了,将她捉回怀里。
    他手掌宽大粗粝,掌心指腹的茧滑过薄薄的面料,宁晏浑身都酥软了,试图去推他,燕翎岂肯,一条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往她身上轻轻一箍,宁晏便是毫无招架之力,她鼓着腮囊瞪着他,“爷,您连着好几日了,今夜让我歇一晚吧。”
    燕翎也想,只是有些事不是完全能受控制,说来也怪,他自制力一向极好,这么多年想引起他注意的女人前赴后继,他都能无动于衷,如今忍一晚上不碰她便有些不得劲,这会儿身上跟着了火似的,急切想要她。
    但他不是强迫妻子的人,将身子退开数寸,仰身躺了下去。
    宁晏也随他平躺下来,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已习以为常,说来已有好长一段时日,二人挤在一个被窝睡觉,谈不上很舒服,毕竟动一下都影响对方,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又或者近来夫妻二人在房事上很频繁,睡在一个被窝更加顺理成章了。
    在宁晏快要睡着时,燕翎侧身一动,宁晏又醒了,有些头疼看着他,“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燕翎今日喝了酒,此刻脑子是清醒的,但身体里如有火在窜,侧身撑额看着面前的小妻子,一只手已擒住她搁在被褥里的柔荑,嗓音轻轻哑哑,“你帮我?”
    宁晏身子霍然僵住,“什..什么?”
    燕翎指腹已轻轻在她掌心按压,又缠着她手指滑去指尖,他在等宁晏的回答。
    宁晏一张脸胀红得要滴血,即便光色昏暗,燕翎幽深的眼依然辨认得出她那薄薄的肌肤渗出来的红晕,宁晏脑子懵住,有些不知所措。
    被褥里的温度无端升高,他所到之处都像着了火似的。
    手已被他带的往那一处去,快要碰到时,她猛地收回手,往被褥里一扑,传来破罐子破摔的闷声,“那你还是要我吧。”那种事她还真做不出来。
    燕翎看着她跟个小鸵鸟似的拱在那里,蓦地一笑,只当她是害羞,总有一日哄着她做。
    拍了拍她的浑圆,轻声叹道,“睡吧。”
    燕翎起身去浴室洗冷水浴,宁晏又羞又躁又怒,对着他背影狠狠吐了个舌,这才钻入自己那一边睡去了。
    临近开朝复印,燕翎便有些忙了,连着两个晚上没回来。
    宁晏忙着清理账房账目,打算改弦更张。
    燕国公府不能像过去那样,必须做出改变,否则,迟早只剩下个空架子,宁晏自小有一股韧劲,又在林叔的协助下一手操办了明宴楼,也是有几分魄力的人,这会儿撞上燕家这个烂摊子,一方面是身为长媳的责任使然,一面也是面对难关时,她跃跃欲试要去闯关的兴奋与干劲,女人家的,与其日日争风吃醋争奇斗艳,还不如踏踏实实做点实事,倘若她能把燕国公府这个烂摊子捡起来,何尝不是一份成就。
    宁晏列出了几处亟待解决的难题,打算着一突破。
    正月十二是燕翎时辰,他从不过生辰,他的出生给母亲带来了致命的灾难,他没办法呼朋唤友饮酒作乐来庆贺,相反,这一日他总要去祠堂跪上半日,以表自己的哀思。
    宁晏上午陪着他跪经,中午亲自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燕翎吃到嘴里,胸膛滚烫,连着那颗坚硬的人也被她烫软了。
    他不是没吃过长寿面,每年生辰几乎都在慈宁宫过,只是外祖母不擅厨艺,是下面宫人给他备着的。
    这是第一次吃到家人做的长寿面。
    燕翎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也免不了因为妻子的体贴而动容。
    面条被他吃得一根不剩,汤水也一滴不留,高高大大的男人,那日中午,就默默无声抱着妻子。
    自从有了她,他的身心有了烟火气。
    他不习惯表达,总想做点什么,思来想去,将宁晏抱上了床。
    宁晏:“.......”
    眨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因这一日是长公主的忌日,国公府不许点花灯,清晨,国公爷带着燕翎夫妇在祠堂祭拜长公主,完了问他,“你今日还去燕山?”
    燕翎颔首,又将宁晏扶了起来,“对,我与晏儿一道过去。”
    国公爷木讷地嗯了一声,转身慢吞吞往外走,“去吧...”
    跨过门槛时,迎着昳丽的朝阳,他眯起眼张望湛蓝的长空,一群飞鸟打长空掠过,不留下一丝痕迹,
    “欢欢喜喜带着你媳妇去,你母亲会很高兴。”
    燕翎看着他略带蹒跚的背影,眼里没有过多的哀思,牵着宁晏露出温色,“好。”
    燕山路远,从京城骑马过去少说也得半个时辰,若是坐马车还不知要晃荡要什么时候,淳安公主不仅是祭奠姑母,也是想爬山春游,打算骑马前往,她穿了一身飒爽的劲衫,外罩一件厚实的马甲,迎着清晨的凉风来到了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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