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芝难得强势的拉着两个少尹不让他们出门,一向雪白圆润,笑眯眯的脸阴沉着,一声不吭地坐着。
    两个少尹相对而坐,面面相觑。
    “若是闹大了,才更不好。”秦知宴硬着头皮说道,“毕竟涉及扬州的案子。”
    望春芝面皮紧绷,呼吸加重。
    “还不知道吴家到底要告谁,不妨请进来先问问。”周岩也跟着劝道。
    望春芝冷笑一声,一直耷拉着的眼皮抬起,扫过面前两个年轻的少尹:“你们正当不知吴家要状告何人。”
    秦知宴和周岩面面相觑,各自摇了摇头。
    望春芝气得怕了拍桌子,咬牙说道:“吴嫣儿,吴嫣儿,老夫打了一辈子的鹰,竟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给诓骗了,吴家,吴家欺人太甚。”
    事到如今,他哪能还不明白。
    只怕贯家好端端去余家闹起来的事情也有这个吴嫣儿在背后使坏,让两家牵扯到京兆府,再自己好心前来帮忙,看似好心却逼得他惶惶不安去找唐不言,想要背靠唐家把此事糊弄过去,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小小年纪的吴嫣儿竟敢打算攀咬公主殿下,心机之深沉,手段之高超,当真是让他都折了进去。
    眼下这个近况,京兆府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连着大门都不敢开。
    两宫殿下一脉相承,呼吸同进,东宫位置刚定,洛阳群狼环伺,结果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若是这个案子闹大,只怕谁也控制不住。
    他望春芝在这个京兆府的位置做了十多年,何曾这等憋屈。
    “那,不妨让属下把人劝走?”秦知宴小声说道,“一直跪着也不是事情。”
    “劝?劝哪里去?”望春芝木着脸问道。
    周岩也跟着绞尽脑汁,小声说道:“刑部,大理寺,实在不行去北阙也是行的。”
    望春芝沉默,背靠椅背,双眼微阖。
    “让他们去投铜匦。”他淡淡说道,“就算不去,也把人带去,务必全都带去。”
    声音斩钉截铁,寒气森森。
    陛下登基时曾下令制造四个铜匦,置于洛阳宫城前,分为延恩、招谏、伸冤、通玄四匦,随时接纳天下表疏,这些年一直都有不少人投匦,不论好坏,是否大逆不道,陛下都不曾动怒杀过人。
    秦知宴犹豫,倒是周岩点头:“是个好办法,这案子给北阙,陛下总会宽容几分。”
    “如今司长不算得圣心。”秦知宴小声说道,“不如给大理寺,至少还有一个唐不言在,这个案子本来就是他负责的。”
    “就北阙。”望春芝淡淡说道,“只要铜匦一日不除,北阙便永得圣心,沐钰儿不过是还没做出大功绩罢了,毕竟张柏刀可是当年帮着陛下抄家前太子府邸的人。”
    秦知宴拧眉。
    “走了!走了!吴家的人走了!”衙役跑过来,大声说道。
    望春芝一怔:“什么,走了!“
    “对,走了,那个吴大娘子带着另外两人走了。”衙役说。
    “可有说什么?”周岩连忙追问。
    衙役摇头,随后有点头说道:“那个下跪的小娘子说明日就去击鼓,一定要到达圣听。”
    秦知宴松了一口气。
    望春芝拧眉:“奇怪。”
    ——吴家到底在闹什么幺蛾子。
    —— ——
    “走了!”沐钰儿的马赶到京兆府门口,就看到里面已经空荡荡一片,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路人如此说道。
    “大概一炷香多了吧,都该回家了。”路人说。
    沐钰儿神色凝重,立马调头去往吴家。
    瑾微赶着马车远远见了,先一步调头朝着吴家跑去。
    唐不言坐在马车内,手指抓着窗棂,神色确实凝重,仔细想着吴嫣儿今日的举动。
    ——扬州的账本或明或暗,或新或旧,早就被他全都拿了回来,那她手中的到底是什么。
    ——若是要为吴籁青翻案,闹这么大,是为了什么……
    —— ——
    吴家
    吴大娘子双眼通红,但神色还算镇定,扶着弟弟和妹妹下了马车,镇定吩咐道:“现在开始,你们不准离开彼此的视线,家丁护卫都必须要时时刻刻看着你们。”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紧紧贴在一起。
    “不怕,我们会为叔叔报仇的。”吴嫣儿握紧手中的账本,认真说道,”杀了人,那就谁也躲不过去。”
    “带他们去休息吧。”吴嫣儿对着大管家说道,“今日起府中所有家丁都要三班巡游,灯火通明,所有人都不能随意走动,更不能单独行走,若有人违背此令……”
    吴嫣儿锐利地扫过众人,厉声说道:“当场斩杀。”
    “是。”大管家严肃应下。
    吴嫣儿布置好所有的一切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大娘子今日辛苦了,可是饿了。”紫善问道。
    吴嫣儿靠着茶几,一只手撑着额头,摇了摇头:“去给我打盆水来。”
    紫善点头离开。
    整个吴家弥漫着紧绷的气氛,往日里宽松的侍女们的说笑声也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落叶的沙沙声。
    还有一声……微不可为的,咯吱声。
    一双血红的眼睛从她背后紧闭的衣柜中探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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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2章 珍珠怨
    结案
    一声尖叫声从吴嫣儿的屋内传出。
    可整个吴家却还是死寂一般安静, 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个声音。
    高大狰狞的似人的木偶阴沉沉地注视着面前女郎,手中长刀寒气森森,好似话本中的鬼魅邪神。
    吴嫣儿身子比脑子快的打了一个滚, 顺势捞出早已藏在一侧的棍子。
    那木偶人穿着大红大紫的衣服,脸上画着古怪的红白面容,可那双眼睛却好似被画龙点睛一般,本就古怪诡异的面容被那双血红的眼睛一点, 顿时生动恐怖起来。
    ——太逼真了, 哪怕他穿着古怪的衣服,画着夸张的面容,可任谁被这样的眸光一看, 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个笨重的木头人。
    正午的日光落在这样一个高大恐怖的巨人身上,倒影下来的浓重影子笼罩着面前的纤细的女郎, 充满威胁和杀意。
    吴嫣儿面色发白地看着面前的木偶,胸口起伏, 紧紧拽着一侧的棍子。
    ——那日就是这个木偶就像捏着一个玩具一样,把昏迷的贯韵香从二楼扔了下去。
    她喘着粗气, 看着面前的木偶, 哑声说道:“灿珍杨叫你来的?”
    那木偶人不语,直接提刀砍了过来, 那把刀并不算大, 却闪着森森寒光。
    吴嫣儿只能咬牙避开这一下, 却不料那木偶人完全没有寻常木偶的死板,反而格外灵敏,手腕上的关节一转, 手中的刀便转了一个方向, 反手朝着她刺过去。
    白虹切玉, 碧血染日。
    吴嫣儿脸色大变,就地打了一个滚,但眨眼的功夫,只觉得脖颈一凉,她被狠狠贯到在地上,头顶的发髻瞬间散落下来,后脖颈火辣辣的疼。
    那一刀直接擦着她的脖子划了过去。
    灼热滚烫的鲜血顺着雪白的脖颈染红了衣襟。
    木偶人站在吴嫣儿面前,算是彻底堵住了他的退路,那种木讷古怪的脸上似乎能看出意思笑意,手中的利刃高高举起……
    “账本不要了吗?”吴嫣儿脸色煞白,却又直勾勾地看着面前木偶人的血红双眼,“这些年,你的主子在扬州犯下多大的杀戮,那些被贩卖的女子和小孩,那些从百姓身上刮下来的民脂民膏,不知去向的男丁,我叔叔一笔笔都记了下来,在我手中。”
    木偶人沉默地站着,那只手好似不知疲倦一般举着,那双眼睛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子。
    “账本不在这里。”吴嫣儿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靠在茶几腿上,喘着气说道,“我今日拿的就是假的。”
    “账、本。”一个好似从天边传来,但又在耳边炸起的沉闷迟缓的声音从木偶人身上传了出来。
    吴嫣儿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我要和灿珍杨说话。”
    那木偶人握刀的手指一动,不过是呼吸间,手臂长短的尖刃瞬间落下。
    吴嫣儿下意识闭上眼。
    冰冷尖锐的弧度抵着她的额头,轻巧一点,眉心便破开一道血痕。
    刺眼的鲜血顺着鼻梁缓缓滑落,蜿蜒滚烫,在脸上留下一道曲折的血痕,就像额头的那把刀,谁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会捅进去。
    吴嫣儿紧紧握着手中的棍子,却又咬牙,一声不吭。
    屋内的气氛瞬间紧绷,只能听到吴嫣儿强忍着恐惧的呼吸声,可谁也没有多说一句。
    “账、本。”那声音再一次响起。
    吴嫣儿睁开眼,眼皮上滑落的血便穿过长睫,落在她眼中,只一瞬间,疼的她瞳仁紧缩,可死亡的恐惧却又迫使她只能死死盯着面前之人,不肯露出半分弱气来。
    “我只和灿珍杨说话。”吴嫣儿手中的木棍发出咯吱的声音,可她却好似惶然不知,只是坚持说道,“扬州已经在他的控制下,为什么还要杀我叔叔和婶婶,为什么连远在天水的大姐姐都不放过。”
    木偶人的手指微动,那刀尖便跟进去了一点。
    吴嫣儿疼的连指甲都被压断了,唇角死死咬着,任由脸上的鲜血汹涌蔓延,却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呻.吟。
    木偶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前的人,血红的眼珠血腥而无情。
    “我要见他!”吴嫣儿把手中的木棍猛地摔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就好像打破室内诡异的安静。
    门口倒影在门口的树荫微微一动,很快就趋于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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