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钰儿小声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会儿,连着周岩都开始盯着她的钱袋子了。
    沐钰儿连忙把钱死死盖着,连忙说道:“公主殿下不让我查下去的。”
    “那你还是骗钱!”秦知宴木着脸,大声说道,“快还我钱!”
    沐钰儿小手捏着钱袋子,大声嘟囔着:“没有的,我还没说完呢。”
    “那你快说!”秦知宴恶声恶气说道。
    “贯韵香是从二楼栏杆上跌落的,这里有三个问题,第一,这个地方是安乐郡主最喜欢的地方,当日并不对外开放,贯韵香和安乐郡主关系一般,不仅来这里了,还上了二楼,倚靠在栏杆上,实在有些奇怪;第二,那个小楼是郡主设计的,有些古怪,二楼呈收缩上升的架势,导致一二楼链接的屋檐又宽又陡,若是一般人从这里跌落,应该是顺这个滚到台阶下,可贯韵香却是在距离台阶三四尺远的小尖石地面上;第三,那个栏杆被人截断过,只要微微倚靠就会往散架,可贯韵香掉下去后,那个栏杆却还是完好无损放在那里的。”
    珍珠阁的事情已经过了许久,可沐钰儿却一直把此事记在心里,若是无事时,便把那个混乱繁琐的时间线一点点排起来,这一排便越发察觉出问题。
    四个绍王妃候选人竟然全都去过那里,而且一前一后,按理都该见过面才是,可现在确实一个都不认,而且一个个小娘子,出门在外全都不带丫鬟,实在是可疑极了。
    两位少尹脸色凝重。
    “人根本就没有靠近过栏杆。”周岩严肃说道,“毁掉的栏杆要复原可不容易。”
    “这里应该是有两件事情。”秦知宴敏锐说道,“坏掉的栏杆毕竟没用上,但贯韵香却已经死了。”
    沐钰儿嗯了一声,继续说道:“至于裴眠,她落水的地方我大致推测应该是东北面的那个假山,那山很是难走,陡峭高耸,是郡主为了风水考虑,做成的石墙,并未考虑人是否可以安全攀爬,可裴眠却在一处只能容一个的突出的尸块上掉下去的。”
    “她是国子监出生的,家中几代读书人,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连骑马都不怎么会。”秦知宴不解说道,“她怎么会去这种地方。”
    “她尸体上有什么问题吗?”周岩拧眉问。
    “没有,就指甲里有血痕,还劈叉了,有挣扎过的痕迹,膝盖上有淤青,推测是死前撞击的。”沐钰儿说。
    “所以她,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周岩轻声说道。
    沐钰儿不说话:“不好说,两个人的尸体都只做过最简单的验尸,后来就没机会了。”
    两位少尹各自沉默,突然觉得棘手。
    就在此刻,内堂的两人重新走了出来。
    “此事就拜托扫清了。”望春芝好似一下老了好几岁,憔悴说道。
    唐不言颔首应下:“不敢当,只是此事不能移交大理寺,不如交付给北阙,我自会在一旁看着。”
    沐钰儿听到‘北阙’的名字,立马扭头看过来。
    望春芝只是叹气,背着手,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两位少尹犹豫看着府尹移开的背影,没有紧跟着起身离开,反而齐齐看向唐不言。
    “案子给我们办吗?”沐钰儿问道。
    唐不言点头,走到沐钰儿身侧,突然发现她左右各自坐了人,不由抬眸扫了一眼秦知宴。
    秦知宴腿比脑子快地站起来,让出他的位置。
    “那怎么办啊?”沐钰儿委婉问道。
    唐不言施施然坐了下来,捏着手指,淡淡说道:“先查。”
    一切等事情的水落石出后再说。
    “这事我瞧着有点复杂,很难不动声色查。”秦知宴眼巴巴说道。
    唐不言沉默:“但也不能一开始太过高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周岩犹豫一会儿,压低声音说道:“若是幕后之人执意闹大,最后牵扯到……如何是好?”
    那个未尽之语,虽不曾说出,但众人心知肚明,甚至对在背后搅弄浑水的人也有模糊的想法。
    陛下已经明确心意,东宫确实已经名副其实,但如今根基未稳,难免有人不会想着最后一击。
    唐不言垂眸,捋着袖子,神色冷淡,口气微凉:“那他最好能跑的快一些。”
    —— ——
    沐钰儿站在吴家不远处的街道上,弯腰敲了敲车窗,唐不言没掀开帘子,只是也跟着敲了敲,示意自己听到了。
    “怎么先来这里?”沐钰儿不解问道,“应该先去找贯家的人才合适。”
    唐不言淡淡说道:“贯家进不去。”
    “为什么?”
    “因为他们对贯韵香的死并不在意,只是想要余家不好过而已。”唐不言伸手掀开半截车帘,“我们走过去。”
    沐钰儿嗯了一声,连忙翻身下马,把紫电交给瑾微。
    “两家有仇吗?”沐钰儿跟在唐不言身边,好奇问道,“不是不是姜家选上来的人吗?”
    “小人比而不周,去草还声,弃本逐末。”唐不言注视着不远处的吴家大门。
    “贯家用贯韵香的死闹起来,虽说动机不纯,但现在不让我们进去不是更奇怪吗?”沐钰儿把拱自己脑袋的紫电脑袋推开,分析着。
    唐不言扭头去看自己袖子。
    紫电的马嘴正悄默默地咬着他的袖子。
    沐钰儿大惊失色,连忙把调皮的紫电赶走,紫电委委屈屈站在一家茶棚边上。
    “所以需要更多的利用,让贯家不得不让我们进去。”唐不言低声说道,“而且吴家本来在这两次中没有被牵扯进来,现在却主动跳出来,动机更值得深思。”
    沐钰儿点头:“那我们现在怎么进去?我们直接敲门应该也是不让进的吧。”
    唐不言沉吟:“正是,不过吴炳盛有一个兄弟,名叫吴籁青。”
    “好耳熟的名字。”沐钰儿摸了摸下巴。
    “已故的扬州长史。”唐不言意味深长说道。
    沐钰儿灵机一动,异想天开说道:“你说这事不会……”
    “哎哎,好你个长毛畜生。”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暴怒声,“看我不打死你!”
    “你怎么骂人啊!”瑾微先人一步指责道。
    沐钰儿连忙扭头,就看到紫电慢慢吞吞把张开的嘴从别人头顶移开,大眼睛无辜地扑闪着,机灵地躲到瑾微身后,也避开了店家的一个大力巴掌。
    “它咬我!这个畜生竟敢咬我,这还不能骂吗?”店主恶狠狠地盯着紫电看,咬牙说道。
    “人一小马不懂事,再说了也没咬你,就是啃了啃你稻草一样的头发,再说了你没事站在这里发呆也很奇怪啊。”瑾微护短说道,随后话锋一转,财大气粗说道,“你说吧,多少钱,我赔你。”
    店家气得脸都红了。
    唐不言也跟着皱眉看了过来。
    紫电委委屈屈低下头,大眼睛都耷拉下来。
    “紫电就一直站在这里,这人自己莫名靠过来的。”瑾微解释道,“紫电拱过他好几次,他都不理会,而且刚才真的好凶啊。”
    紫电也跟着委屈咴了一声。
    沐钰儿叹气,上前摸了摸紫电的鬃毛,温和说道:“真是不好意思,给您五两银子,你去洗漱一下,买件新衣服。”
    眼看着不少人看了过来,店家也颇为不好意思:“算了算了,你这匹马瞧着有点像西域马吗,又高又大,还调皮,若是管教不好,可是要出大事的。”
    “啊,这就是难得的西域马啊。”瑾微惊讶摸着紫电下巴,笑说道,“还有点血统的啊,怪不得暴脾气。”
    紫电不高兴地打了一个响声。
    沐钰儿神色微动,打量着面前的店家,冷不丁问道:“这店好生干净有没有被我马弄脏的。”
    店家挥了挥手:“没有。”
    唐不言顺势看了过去,只看到这个茶水铺子干净整洁,客人稀稀拉拉。
    “这里都是住户比较多,怎么在这里摆摊。”瑾微多嘴问了一句。
    “嗐,就是现在这里试试茶水糕点的口味如何,要是好的话,就挪到大街上去。”店家笑说着。
    “原来是新开的。”沐钰儿把松子糖塞进紫电嘴里,笑说道,“我就住在这一代,我说怎么出门玩几天回家,就多了你们这家店。”
    店家把手放在围兜上擦了擦,笑了笑:“就这几日开的。”
    沐钰儿垂眸,把最坏一把松子糖塞进紫电嘴里,抬眸看着她,弯了弯唇角,神色却是冰冷:“那你和苗玉莲家门口的那人,想来是认识的。”
    店家脸色微变,只是腿脚刚动……
    一把漆黑长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今日这吴家算是来对了。”沐钰儿对着唐不言皱了皱鼻子,“我等会就把这两个小贼抓起来,严刑拷打,扒皮抽筋,断手放血。”
    瑾微听得倒吸一口冷气。
    店家神色僵硬,强忍着恐惧。
    唐不言站在不远处,拢了拢披风,在一众慌张不安的神色中,安静地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好。”
    —— ——
    “你找我家郎君?”管家只开了一条缝,警惕地看着门口的人,又看着外面的那辆马车,直接拒绝道,“我家郎君年底才会回来,家中无主事人,不接客。”
    瑾微淡淡说道:“我是扬州来的,家主姓吴,还请禀告你家主事的大娘子。”
    管家心中一惊,眼珠子忍不住转了转。
    瑾微脸上浮现出怒气和警觉:“你为何不报,难道你家郎君不在,你就如此欺负吴家姐弟吗!”
    吴家主母早早难产去世,只留下一女二子,其中大郎君已经就任外地县令,多年不曾回来,家中大娘子住持中馈,至于小儿子则是在国子监读书。
    管家一听便知是熟人,不敢再多想,只是连忙说道:“客人稍等,仆这就去禀告大娘子。”
    沐钰儿听得叹为观止,把悄悄掀起的车帘放了下来,惊讶说道:“你让瑾微去扮吴籁青的人,等会会不会被发现。”
    唐不言把手中的糕点从暗格中拿出来,递了过去,镇定点头:“自然会。”
    沐钰儿大惊。
    唐不言把糕点放在她手心,笑说道:“接下来就看司长的本事了。”
    沐钰儿把糕点塞进嘴里,脸颊鼓鼓的。
    唐不言手痒,终于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顿时笑眯了眼。
    ——好软。
    沐钰儿也不推开他的手,只是继续吃着糕点,大眼睛盯着紧闭的吴家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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