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也紧跟着哞了一声。
    “哼,我们慢慢走。”张一拍了拍驴脑袋,哼哼说道。
    大风车位于洛水上游,靠近慈惠坊,打捞的地点也就是慈惠坊外侧的安然桥上。
    沐钰儿来的时候,桥边缘已经围满了百姓,金吾卫已经用红布条把这一带全都拉了起来,耳边是风车不停息的巨大瀑布声,震耳欲聋,水花四溅。
    杨言非穿着绿色官袍,手里撑着一把伞,一脸严肃地看着被金吾卫一块块送上来的肉块。
    “不萌。”沐钰儿把紫电拴在一处柳树上,这才走了上来。
    “可算来了。”杨言非见了人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被溅起来的水珠,声音微微提高,“事情张一和你说了吗?”
    沐钰儿点头,目光看向那座巨大的风车。
    风车为八卦风轮样式,长满青苔的巨大的外圈用竹编足足绕上三百六十五圈,风车内用十二根三尺粗的巨木做辅条,辅条上有二十四节同样粗壮的木头做半节,两侧支撑庞大风车的立柱是三丈六尺五的龙柱。
    眼下数十个金吾卫水下功夫的好手,正在洛水里翻腾,岸边还有几个吐得黑天昏地的人。
    “听说地下肠子内脏被搅了一地,还在水中晃荡,冲击太大了,这几个怕是以后都不敢下水了。”杨言非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沐钰儿目光顺势看向扑在岸边白布上,那里放着的一块块大小不一破碎尸块。
    尸块被泡的发白,皮肉上没有任何血色,在微冷日光下乍一看宛若一块块白肉,非说那尸块末端连着手脚,当真以为是有一只不小心掉入暗渠的牲畜。
    “尸块有几块了,能看出男女了吗?”
    “十五块了,别说是男是女了,人形都看不出。”杨言非口气凝重,眉心紧皱:“你觉得是刚杀的,还是从下游被冲上来的。”
    沐钰儿摇头:“不好说。”
    “找不到了。”水中有一金吾卫露出水面,高声喊着,声音却在激荡水声中被割得支离破碎。
    “水底很黑,距离风车基座太近了,我们也不敢靠得很近,而且水里都是肉碎,大块的尸块若是没被搅进去,都在这里,马上就要下大雨了,洛水湍急,东西更捞不到了。”
    他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这雨越下越大了,已经在洛水面上打出一个个黄豆般的大坑。
    杨言非扭头去看沐钰儿。
    沐钰儿点头,高声致谢:“有劳这位兄弟了。”
    “不敢当。”那人很快就挥了挥手,招呼其余人上岸,他们甚至避开放着尸块的那块白布,自稍远处日常有人浣衣的长阶上走上去。
    “尸块都抬回北阙,让菲菲先勘验一下。”她说,“我在这个附近走一圈。”
    杨言非点头,点了几个刑部的差役去搬东西。
    “你打算去附近走访一下。”杨言非跟在她身后说道,“这里是街坊,白日里人来人往,晚上是宵禁,查的严,我觉得应该不是这里抛尸的,不是从下游倒灌上来的,就是从上游冲下来,这几日一直下雨,洛水颇为湍急。”
    沐钰儿看着刑部的差役拎着四个角把那些尸块包起来,最后放到班车上。
    “若是浸泡了许久,尸体一定会浮上来,下游的人不该没发现。”沐钰儿沉吟片刻,继续说道,“若是肢解了抛下去,这些尸块已经很肿胀才是。”
    杨言非点头:“那就是上游冲下来的。”
    “上游以此是皇宫,曲园,沿途金吾卫严加把手的地方,日夜不断,那人是如何抛尸,或者抛尸块的?”
    “总不会尸体直接抛到风车附近,然后风车给他绞碎了吧。”杨言非犹豫假设着,“但还是这个问题,那人是如何抛尸的,这一带金吾卫日夜巡逻,怎么能悄无声息呢。”
    沐钰儿蹙眉,走到一角买茶水的店铺前。
    店老板是一对老夫妻,如今夫妻两人正坐在铺子的长凳上出神。
    “店家。”沐钰儿站在铺子前喊道。
    妻子先一步回神,看着沐钰儿的脸,最后看着她腰间的长刀,脸上露出害怕之色。
    “我只是来问问情况的。”沐钰儿一笑,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一下子化简了身上的锐气。
    丈夫把妻子推入屋内:“去给两位官爷上两碗茶来。”
    妻子犹豫,但还是被丈夫坚定地推了进去。
    沐钰儿只在入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老丈人不必紧张,我只是看你这个铺子正在风车对面,想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
    老丈人只是摇了摇头,不假思索说道:“白日里生意好,没时间去看那大风车,晚上我们夫妻二人睡得深,也都听不到什么声音。”
    沐钰儿和杨言非四目相对,随后沐钰儿挑了挑眉。
    杨言非拍了拍桌子,厉声说道:“老丈可要老实回答,谁也没想到此间会出了这种穷凶极恶的案子,若是不尽快找出凶手,那歹徒若是再发凶心,你们夫妻二人年迈,可别说金吾卫救援不及,平白丢了性命。”
    老丈人眼珠子微动,脸色涨红,嘴角却还是紧抿着
    “老头子还是说了吧。”帘子后,老妇人端着两碗茶犹豫说道,声音在水声冲击下的有几分虚无,“我也怪害怕的。”
    沐钰儿适当出声,温和说道:“两位别害怕,若是真的而又什么异样,你们提供了线索,是造福邻里的好事啊。”
    老妇人把两碗茶放在两人面前,老丈人站在她身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眨了眨眼,盯着门外那颗盘根错节的柳树,犹豫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因为微微提高,就好似被掐着脖子一般嘶哑。
    “这河里,有水鬼。”
    作者有话说:
    说起来,你们接受稍微微恐怖一点的嘛?我有一个案子,不是第四就是第五案,有点点恐怖脑洞qaq
    唐朝的爹叫阿耶,还有大人这个称呼,是明清才有的,以前大人是家中长辈的意思,一般值得是父辈叔父这样的。
    第35章 银老案
    尸块
    “水鬼?”沐钰儿惊讶, “为何这么说。”
    老妇人神色惊惧不安,看着被风车高高扬起的水珠,声音都在发抖。
    “那日老身起夜, 经过门边时隐约听到外面有声音,心中好奇,便打开门看了一下……”
    ——深夜,两侧店铺大门紧闭, 一盏晦暗的油灯挂在她家正前方的那颗柳树上, 柳树盘根错觉的树根被晃出一道道隐晦的影子,数不尽的柳枝在宛若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岸边,树荫倒影在水面上, 斑驳陆离。
    “那日外面下着小雨,天色格外暗, 我听到好像是呼吸的声音……一个掺杂在瀑布声中的,巨大呼吸声……”
    ——暗淡的月光落在街面上, 风中是那种奇奇怪怪的声音,很像呼吸声, 可呼吸声并不会如此朦胧却清晰, 那声音太过近,就好似在耳边一样。
    “老身怕极了, 正打算关上窗, 突然看到原本一直平静的水面突然荡起一层层涟漪, 那涟漪很奇怪,寻常是一层层打开的,可他好像是有人要破水而出, 一圈圈荡开的……”
    ——烛火在风中被吹得摇摇欲坠, 虚无缥缈的光晕落在漆黑的水面上, 照不亮任何东西,可就在此时,平静的水面就像煮沸的水一般,一阵阵波动起来,水面上的波纹一圈又一圈荡开。
    “我便看到,有一只手……”
    老妇人脸色苍白,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沐钰儿,浑浊的瞳仁泛不出一丝光。
    杨言非听得后脖颈冷汗直冒,下意识靠近沐钰儿。
    ——平静的水面在一层层涟漪之后,安静了好一会儿,烛火即将熄灭时,一双惨白,四指纤细瘦白,指甲足有半寸的的手,缓缓伸手,最后慢慢扒在岸边的石头上,似乎微一用力就能破水而出,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水腥味在风中回荡。
    “我当时害怕极了。”老妇人捏着双手,神色惊恐却又木讷,嘴角微动,却又说不出话来。
    “幸好当时巡逻的金吾卫来了,那只手就下去了。”老丈人搂着妻子的肩膀,替她说了下去,“之后好一会儿都没看到动静,我老伴就哆哆嗦嗦地回来了,之后好几天,我也特意观察过,可再也没有奇怪的事情,直到,昨天晚上……”
    老丈人瞳孔紧缩,面露惊恐之色。
    “我也亲眼看到了,这次我看到了那只完整的手臂。”
    ——绵绵细雨中,那只一直宛若壁虎一般趴在湿漉漉河岸边上惨白滑腻的手指,在暗淡的灯笼映照下终于往上伸出,露出一直不似人手的奇长手臂。
    尖锐,瘦长,宛若鬼爪。
    杨言非顿时后背汗毛直立,只觉得背对着那条洛河直起鸡皮疙瘩。
    洛阳城不乏闹鬼的消息,一条洛河贯穿整个洛阳,更是鬼怪林立,可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清晰的描述出鬼怪的痕迹。
    沐钰儿顺手拍了拍杨言非的肩膀,随后无情把人推开,认真问道:“一次是昨日,还有一次是什么时候。”
    老妇人神色萎靡,抿了一口热茶,这才小声说道:“只记得是二月下旬的日子了,那日受了惊,老身记性便一直不太好。”
    “是二月二十,我记得清楚,第二日隔壁回春堂终于进药材了,我老伴被吓得病了好几日,那几日的药材恰恰不太贵,我便记得清楚。”
    “昨日老丈你除了看到那只手,还曾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沐钰儿冷静分析道,“若真的是水鬼杀.人,何必把人搅碎,就水鬼那本事淹死人不是绰绰有余,再说水鬼上岸做什么,那不是和鱼上岸一样蹦跶不了了吗。”
    她的声音太过镇定,理由太过充分,杨言非满肚子鬼画面顿时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谢谢,鬼见愁的外号果然不是白叫的。
    “确实,你们仔细想想,有人装神弄鬼肯定不是为了吓人,十有八九就是做坏事。”杨言非喝了一口茶,压压惊,也跟着分析着。
    “从昨日白天你们开始想,白日有什么古怪的没有,暮鼓响时,人流最是多的时候,可有什么异样,或者你们入睡前,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沐钰儿的神色实在太过鬼神不侵,老夫妻被她安抚着,也跟着定了定神。
    “清明前后,总是下雨天,我们茶馆的生意也差了不少,白日里也没几个客人,我和老伴就在柜台上算帐,今年洛阳的东西都贵了不少,我们每日都要对账。”老妇人蹙眉,“若说有异样,倒也看不出什么。”
    “金吾卫算吗?”老丈人犹豫说道。
    沐钰儿点头:“自然算,这条路布控森严,金吾卫都有严格的规章制度,按理是不能有错的。”
    老丈人点头:“这边金吾卫每半个时辰就会经过我家店门口,可昨日自午后,金吾卫却只经过两次,若是按照惯例,直到暮鼓钟响时,至少也该是六次的。”
    金吾卫的巡街是有严苛死规的,更别说是洛水附近,往上走一次是曲园、东宫和紫薇宫,往下走也是大的街坊,北面全都是公侯聚集的地方,南边右侧靠近南市,左侧又是内坊,守卫乃是重中之重,不会有片刻松懈。
    “分别是什么时候,您还记得吗?”沐钰儿问。
    老丈人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未时和申时,都是正刻,我们这边的茶水每个时辰都要换一拨的,免得煮久了味道不好,我记得我当时正准备去后院换水,听到动静便下意识往外看一样,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大概就是这个时间段。”
    沐钰儿颔首,鼓励问道:“金吾卫没有按时来巡街的时候,街上可有什么一样?”
    夫妻两人对视一样,各自摇了摇头:“和往常一般,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倒是隔壁回春堂又没有药材了,闹了好一会儿,逼得少东家出面许诺明日一定会进货。”
    “那不就是今日?”杨言非说,“现在洛阳药材水涨船高,汴水一直不通,他怎么保证。”
    “回春堂做了这么多年,想来是有自己的门路。”老丈人说,“如今城外有不少居民都会一起去山上采药再简单炮制后卖过来,许是这样拆拆补补的过日子。”
    沐钰儿手指摩挲着杯壁,沉吟片刻:“那暮鼓响后,金吾卫还有按时巡街的吗?”
    “有的,暮鼓之后巡街会更加严密,每半个时辰就能听到脚步声,今年开始已经比往常更严密一些,去年都是一个时辰一个,如今半个时辰就能转一圈了。”
    “那夜间的巡逻有少的吗?”杨言非问。
    “这,我们睡得早,也睡得熟。”老丈人不好意思说道。
    “不碍事。”沐钰儿安抚着,“那你们睡前可有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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