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中醒转,已是午后,淼淼从床上坐起,扯开床幔朝外唤,“晴鸢,过来。”
    “主子。”
    “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也不叫我?”
    晴鸢垂眸,解释道,“夫人说主子您身子骨弱,日后不必每日向她请安了,三五日去一趟就行。”
    “那怎么行?”淼淼被晴鸢伺候着洗漱净面,弄完这些,她又开始为自己上妆,对着镜子里的身后人嘱咐,“给姑母的请安是不能断的,日后我若是起的迟了,你便得提醒我才是。”
    晴鸢给淼淼编好头发,她扶着淼淼去衣柜处选今日要穿的衣裳,打量着淼淼气色还不错,便问淼淼,“主子罚晴书到后院扫地有一段时日了,何时再把她召回来呢?”
    淼淼看着晴鸢,眼神冷下去,“召回?我不可能再召回她了。”
    晴鸢一怔,有心想要说劝,她不知道晴书是犯了什么错得主子这样厌恶,可顾及到她二人都是自小养在主子身边的,终归情分较他人不同些。
    淼淼见晴鸢要开口,率先堵住了她,“她不值得你这样做,晴鸢。你只需要知晓,这丫头背主了。”
    “背主?”晴鸢惊呼出声,“那主子您,怎不将晴书打发了出去?”
    淼淼摇摇头,“暂且先把她留在眼皮子底下看顾吧。”
    这天淼淼给尹宁请安时,正好撞见了祁诗沫。从淼淼穿来到现在,还是她第一次与世界女主碰面。
    “你这丫头,不是说了不用天天给我请安吗?”尹宁拉过淼淼的手把她带到身侧,而后又笑着对祁诗沫说,“还不见过你大嫂。”
    祁诗沫伏身,对淼淼喊,“大嫂。”
    淼淼笑着应了,问祁诗沫,“多日不见你,是忙什么去了?”
    祁诗沫瞥尹宁一眼,小声咕哝,“还不是娘把我压在屋子里学规矩。”
    “怎的?你娘我难道还做错了不成?我看你这规矩还是没学好,得再多关关。”
    “娘!”祁诗沫不满。
    “叫娘也没用,等你进了宫,若是犯错,你便是叫对面多少声娘,人家也不稀罕搭理你!”
    祁诗沫被训了个没脸,脑袋垂下绞着手帕,淼淼见状,朝尹宁打探,“姑母,进宫是为何?圣上要选秀了?”
    “是,再过三月,就得选秀了。”尹宁叹口气,在祁诗沫额头上狠狠摁了一下,“给你学规矩的时间不多了!你还不给我加把劲!”
    付嬷嬷见祁诗沫嘴角垂得几乎都能往上面挂个葫芦了,她不由从中斡旋,“夫人,该用膳了,奴婢去叫膳?”
    “嗯,好。”尹宁点头,又招呼淼淼,“你也跟我们一块吃吧。”
    淼淼同尹宁娘俩吃了饭,了事后,祁诗沫主动挽起淼淼胳膊,说,“大嫂不介意我去你房里跟你谈谈心吧?”
    “当然不介意。”淼淼拧拧祁诗沫的鼻子,笑道。
    甫一回房,祁诗沫便用眼神示意淼淼把下人都给挥退,而后,她在淼淼房间里走来走去,却始终不发一言。
    淼淼见她还来到自己书桌前翻看自己的书,不由站起身攥过这丫头胳膊,问,“我的好妹妹,你究竟有什么要说的?再晃,我人可就晕了。”
    祁诗沫抿了抿唇,手指沿着桌案一路滑,犹疑许久后,问淼淼,“大嫂,你能告诉我,什么是爱情吗?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闻言,淼淼身子一僵,这叫她如何回答?她可没爱过人。想了想,淼淼只得拿以往旁人爱她时的情状告诉祁诗沫,“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一切嗔痴爱恨,都不过由“情”而起。”
    “当你爱上一个人时,你会忍不住对他时时想念,恨不能与他日日夜夜待在一起。爱,是偏爱,是独一无二不能分享。”
    “独一无二不能分享?”祁诗沫拿着淼淼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所以大嫂,我如果说我不想进宫,你是能理解的对吗?”
    淼淼想,这丫头父母恩爱只有彼此,上头的哥哥们也没有通房小妾,让身处这样家庭环境的她去入宫,同那样多的女子共享一个男人,她心里定是很难受的吧?
    可即便难受,圣旨一下,为了家族,她也不得不进宫。想到原世界剧情里这丫头入宫后吃的种种苦头,淼淼便不由想,这一切最开始,是可以规避的不是吗?
    淼淼牵过祁诗沫的手,拉着她坐到一旁,“如果不进宫,你做什么呢诗沫?”
    “以你现在的年龄,便是不入宫,嫁人也不远了。诗沫能告诉嫂嫂,心中的如意郎君,是什么样的吗?”
    祁诗沫抬头,直视淼淼的眼睛,“我也不想嫁人。嫂嫂会觉得我痴妄吗?”
    淼淼握紧了祁诗沫的手,郑重地告诉她,“不会。个人有个人的追求,嫂嫂理解你。只是诗沫你得先想好,如果不进宫,不嫁人,你该做什么?是一直留在家里留到老,还是......”
    “我当然不会一直待在家里!”祁诗沫忽而站起身,“我想去外面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想同大哥二哥他们一样!我不想始终困在这样狭小的四方天地里!”
    祁诗沫人变得焦急起来,她也不知道怎的,就对着淼淼说出了自己掩埋在心底多年的真心话。少女忽而屈起膝盖蹲在淼淼跟前,她手扒拉着淼淼膝盖,仰起小脸,眸中闪着异样夺目的光彩,“我想从商,嫂嫂。”
    商者,贱也。时人都嫌弃商人重利,鄙夷不已,作为一个官僚家族里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居然有从商的想法,淼淼都被祁诗沫大胆的话给震得心里一跳。
    “为什么会想从商呢?”
    祁诗沫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打小就不爱学规矩,看不进那些女则女训,女红也不爱做。后来,娘教我学管家,打理手下的账房生意。我觉着,这比看书刺绣有意思多了,我喜欢看账做生意!”
    “哦?那想来,我们诗沫做生意很有一手了?”淼淼打趣。
    祁诗沫毫不含蓄地应下了这声夸赞,她冲淼淼笑,“改日我给嫂嫂看我底下门铺的生意收支,嫂嫂就知道我做的如何了。”话说到这儿,祁诗沫脸上的笑又收敛了起来,“可惜我日后还是要入宫的,那些生意,也就只能交回给娘了。”
    “诗沫。”
    “嗯?”
    淼淼顿了顿,最后还是摇头,笑,“罢,还是给你留个悬念吧,等日后做成了,再告诉你。”
    “嫂嫂这样怪没意思的,凭白勾起了我的兴趣。”
    淼淼拍了拍祁诗沫手背,“好啦,你该回去继续学规矩了。我这里呀,可容不下你这尊佛咯。”
    “嫂嫂!”祁诗沫着恼,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淼淼房门,等她一走,淼淼便把晴鸢唤来,说,“你去门房那边叮嘱一声,若二少爷下朝归家了,便提前告知一下。”
    “是,主子。”
    ————引用注解————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出自佛学着作《妙色王求法偈》
    整句是:“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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