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是这次事件的幕后兇手!」刑警将家犬的尸体拋在北门看守所的大门阶梯上,所有人震惊的看着被子弹穿出好几个弹孔,死状悽惨的家犬。
    在异常冷静的刑警面前,没有一人敢出声,牧师在刑警身后看着惊恐沉默的民眾,一股难以言喻的安静瀰漫在所有人的情绪之中,大家都在等待刑警继续他的演说。
    「他偷走保安警察的制服和装备,假装是保安警察,点燃了大火,引发了暴动,趁着混乱偷偷闯入北门看守所,就是为了劫囚!」刑警在一片寂静之中,发表了家犬的罪行「他放走了被逮捕的传教士,甚至攻击了北门看守所的狱警…他身上的血液都是我们国家的英雄为了正义而流的!」
    「什么…居然发生这种事…」一时间群眾开始议论纷纷,有的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影、转播
    「…你在说什么啊,事实不是这样的!」牧师凑上前在刑警耳边小声说话,但刑警没有理会,自顾自地继续演说
    「但是,邪不胜正!」刑警情绪高昂的大喊「他已经死在正义的枪下!」
    「我认得这张脸…他是之前那个在麵摊大闹的疯子!」民眾开始翻出家犬以前破坏麵摊的影片,家犬凶狠殴打老弱的样子重新映入民眾的记忆中,开始有民眾讚扬刑警是真正的英雄
    当时家犬对手无寸铁老弱施暴的画面在网路上传开后,许多民眾忿忿不平的要求严刑家犬,但是家犬不只没有被逮捕归案,甚至连他背后的身分都不为人知,有小道消息传出家犬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恐怕有黑白两道介入,金钱利益的犯罪结构之大,才会让家犬的大事化小,最后烟消云散,连受害者都不敢吭声。
    但是这名迫害老弱的疯子,已经浴满鲜血的倒在正义大门前的台阶上,虽然正义英雄也溅了一身鲜血,但经过一番死战,正义终究击败邪恶,眾人欢呼着,这是正义的胜利,社会的胜利,国家的胜利,也是人类的胜利。
    「你难道…现在是在煽动民眾吗?」牧师小声的质疑刑警,但是刑警回视他的眼神已经冷酷到牧师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这么做,都是为了逼出真正的幕后黑手。」刑警小声回应牧师,语气间充满着沉稳的决心
    「根本没有什么幕后黑手啊…!就算有真正的黑手也是传教士,但是他没有理由出现!」牧师想尽力说服眼前这个逐渐步向疯狂的朋友,但是刑警的执着已经让他无法停下演说
    「这个男人能够躲避政府的追捕,并不是因为他有天大的本领!」刑警无法停止的激昂演说,台下的观眾默默拿起手机记录这名英雄的伟大时刻「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什么…那个人是谁!」眾人惊呼,大家早就猜测家犬能够在多次犯罪后逍遥法外,一定有复杂的权力结构关係
    「不言自明。」刑警语带保留,没有直接把话说明「幕后兇手很快就会自己走出来!」
    「谁啊…为什么不明说?」民眾开始窃窃私语,有些人开始起了质疑的声音,有些人则是坚信这位刚刚诞生的新英雄
    「不会有人来的!快点停止吧!」牧师继续劝说刑警,他知道传教士的个性,传教士不会现身出来坦承一切,传教士藉由刑警的手,杀死了家犬,传教士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但是刑警没有理会,双眼凝视着远方,像是在等待那个人从远方归来。等待的时间还不到几分鐘,群眾的耐心燃烧得很快,质疑刑警的声音越来越大,身后的保安警察也开始觉得刑警的所言所为逐渐失控,开始上前了解状况。
    刑警没有动摇,刚才还在讚扬刑警的民眾,突然开始指控刑警是共犯结构之一,才不敢明讲谁是幕后兇手,一时间各种猜测毫无遮拦的说出口。
    「你为什么不敢说!你一定是脱离不了关係才不敢说!」
    「就算你想转污点证人也来不及了!」
    「你一定是黑吃黑!想消灭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刑警闭上眼睛,此刻的心里是平静的,他不予理会这些民眾的质疑声,心中一种莫名的自信让他直挺的站着,他知道身旁这个惨死的男子一定会引来元凶的现形,在一片吵杂之中,只有刑警听到了远方的警车鸣笛声,他知道他胜利了,又一次的胜利。
    随着那位大人物走下车,群眾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吵闹声也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那位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这里,秩序的让出一条通往北门看守所的路。
    稳健的脚步越来约颠簸,原本惊喜的群眾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察觉了眼前的这位大人物并不是来嘉奖勉励刑警的。
    大人物在北门看守所面前停下脚步,他的眼神没有一刻落在刑警上,而是颤抖地盯着地上已经流乾血液的尸体,双腿无力的跪下,用手抚摸那个被北门看守所冻坏的脸庞,轻轻的为他闔上双眼,在群眾凝视的无声之中,流下了悲鸣的眼泪。
    「你终于出现了,署长。」刑警冷冷的居高俯瞰,围观的眾人窃窃私语,渐渐理解了现在的状况「你再也没办法掩护你作恶多端的儿子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警政署长流着眼泪,注意力都在他已经死去的儿子身上「但是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和你道别…」
    「各位民眾!这才是真相!这些日子以来,这个男人在大街上对人民作威作福,但是一直都能逃离正义的追捕,逍遥法外!」刑警对着震惊的群眾开始演讲「都是因为他的父亲,警政署长在背后撑腰!」
    「他居然是署长的儿子…?」
    「署长包庇儿子打人…?」
    「署长的儿子是吸毒的精神病患?」
    群眾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北门看守所内的保安警察愣在原地,没有一人敢上前扶起署长,眼前这个跪地啜泣的悲伤父亲,既是称为英雄的长官,也是包庇罪犯的恶人。
    「警政署长骗了你们!他享受人民称呼他为正义的英雄,但事实上他私底下为了他的儿子,威胁每一个被他儿子欺负的人!逼迫他们和解!逼迫他们忍气吞声!」刑警继续对群眾演说
    群眾被突如其来的转折衝击,情绪越来越沸腾,群龙无首的保安警察手足无措,牧师还想上前劝阻刑警回头,但看向群眾眼中无处发洩的怒火,又看向身后五味杂陈、畏缩在后的保安警察,牧师没有隻身上前的勇气,只是目视局势不可收拾的失控下去。
    「他不过是生病了…」署长先是小声喃喃自语,接着声嘶力竭的大声反驳「他不过是一个病人啊!」
    「对…他是精神病患…」刑警冷酷的回应署长,又向大眾继续「各位!警政署长想要用他是精神病患当作理由脱罪!精神病患就可以随意伤害我们这些健康的人吗?你除了替他掩盖罪行之外,你有将他带去治疗吗?」
    泪流满面的署长撕破喉咙的解释,但被身后愤怒的骂声轻而易举地盖过去了,署长回过头,想要向那群曾经拥护他为英雄的民眾说明,但是一条看不见的鸿沟已经在人民与署长之间裂开来了。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们看错你了!」
    「你居然为了一个精神病患的儿子使用特权迫害人民!」
    现场群眾被唤起对精神病患杀手的憎恨,一想到精神病患杀手能够屡次逃离制裁,署长又替自己的儿子使用权力掩盖,怒火一发不可收拾的蔓延开来。
    「这次你的儿子投掷汽油弹製造动乱、在里面放火、带刀闯入北门看守所,还攻击了好几位北门看守所的同仁…你又做何解释?」刑警挟着庞大的质疑声,对署长逼问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可以对他开枪杀了他…!这是不符合程序的!」署长悲伤的指控,在眾人拋弃对他的支持下,署长仅能用他自身的职务权力对刑警进行指责「你要被接受法办!我…我要法办你!我是署长!我有这个权力!」
    署长流泪控诉的样子并没有获得民眾任何一丝的同情,反而引来更大的怨声,有民眾上前拉了他的衣服一下,被他迅速拨开,署长开始警告旁人不要碰他,也不要碰他的儿子,情绪激动的威胁现场的所有人,相较于高高在上冷眼回视的刑警,署长的样子狼狈不堪。
    「你当然有权力法办我,但是我和人民站在一起。」刑警冷笑一声「你就紧紧抱着你的官职吧…你身为警政署长的日子不多了。」
    「你…!」警政署长恼羞成怒,猛然站起要挥拳殴打刑警,却被两三位民眾按住肩膀拉下阶梯
    几位保安警察一见到署长在人群中发生衝突,上前想维持秩序,却被群眾以「你们也想袒护罪犯吗」一句喊停了脚步,只敢用话语相劝。
    但是署长与人民的情绪已经进入全面失控,扭打成一团。
    「这一切都是传教士的阴谋!你现在全部怪罪到署长身上就会中了他的计!我们应该把焦点放在传教士!」牧师现在是现场唯一维持理智的人,他仍不放弃劝说刑警
    「啊…你是对的…我差点忘了还有传教士…」刑警恍然大悟,向群眾喊了声,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吸引过来,抓起衣领的人都停下了动作,安份等待着刑警接下来的演说
    「你要说什么…」牧师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刑警现在的眼神充满了不怀好意,但是殴打署长的人停下动作了,他不晓得应不应该阻止刑警接下来的演说
    「署长的精神病患儿子,放走了他的同伙!现在有一个连续杀人犯在街上逃亡!」刑警的嘴角充满令牧师感到不安的自信,群眾惊呼连连,但刑警自信的向群眾说「我知道那个杀人犯躲在哪里!」
    「什么…」牧师对刑警突如其来的说法感到意外,但很快发现接下来的刑警将要说的话会令他不寒而慄
    「这个精神病患生前参加政府一项研究精神病患杀手的计画…政府为了转移压力,将精神病患杀手都转移到一家医院里面!那个杀人犯一定躲藏在那边!」刑警向群眾说出了精神病患杀手的研究计画,群眾的情绪又一次的沸腾起来
    「不…你不要再说了…」牧师想阻止刑警继续说下去,但是声音已经被群眾的愤怒声淹没
    「大学医院!」刑警说出了那个医院的名字「大家往大学医院进攻吧!地上的那位男人已经完了…但逍遥法外的精神病患还没受到正义的制裁!该是我们起身伸张正义的时候了!进攻吧!将正义降在那些作乱的精神病患身上!」
    群眾的忘情兴奋的怒吼,放下已经衣衫不整的警政署长,大批群眾往大学医院移动。保安警察一见到群眾离去,才有勇气去扶起署长,将署长搀扶到房内休息。
    「他们要去的地方可是医院啊!」牧师不敢置信刑警居然会煽动群眾围攻医院「里面都是病人啊!」
    「正义会做出选择的…」刑警又露出那种令牧师感到不安的自信「我已经理解了这个世界运作的模式。」
    「世界运作的…模式?」牧师听到这个似曾相似的说法,内心的不安不停膨胀
    「我们人类…都有宿命,除了要将自己献给世界之外…我们还有责任剔除不合格的人类,这些精神病患…都要被消除!」刑警欣喜的向牧师分享他的心得,但牧师一点都感受不到喜悦,只有难以消停的不安充满他内心每一刻角落
    「这是传教士的阴谋!你不能被他骗了!」牧师想唤醒刑警,但是刑警的眼神很坚定
    「我没有见过传教士…」刑警摇头反驳,对牧师的反应感到天真「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这是我自己的理解…我自己发现的真相!」
    「是…是阿罗汉对不对!是阿罗汉影响你的!」牧师想起刑警自从和阿罗汉对话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他什么都没有说。」刑警看着牧师想为他的转变找出原因,感到十分不解「他只有告诉我的过去,但世界的真相是我自己理解的!」
    「不…不是这样的…」牧师摇着头,他想起自己的姊姊还在大学医院,就转身拜託保安警察前往大学医院维持秩序
    但是保安警察的士气经过刚才发生的事情,已经所剩无几,没有一人答应牧师的请託,大部分人都是疲惫的低下头,不愿正眼直视,只有少部分还有体力的保安警察回应牧师,需要听从长官的指挥。
    但是署长已经情绪崩溃的在大厅角落痛哭,几名不知所措的保安警察,不知该不该上前安慰,只是在旁边保持一定距离的静静旁观。牧师走上前,他想要劝说警政署长下令保卫大学医院。
    「不…我不会下令的…」警政署长泪声中带着难以熄灭的怒火「相反的…我会撤走所有警力!」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牧师质问署长
    「我的儿子会死…都是因为他去参加了大学医院的研究计画…」警政署长夹杂着悲伤与怒火,开始怪罪大学医院「都是大学医院的错…他不应该找我儿子进去研究…这都是他们的错!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不…不!你不能这样下令!」牧师想导正警政署长的推论,但是警政署长泪流满面,已经听不下任何解释
    「我可以!我还是署长!只要我是署长我就可以!」警政署长悲愤的要求身旁的保安警察传令下去,通知大学医院群眾将前往抗议,同时大学医院周边的所有警力全部撤出
    「是…」保安警察听见,虽然还有些犹豫,但还是将这道命令传递出去
    「不可以!你不可以弃守大学医院!」牧师想要用吼叫唤醒周围保安警察的良心,但是每位保安警察已经无心再战
    「我们服从…命令,对不起。」保安警察无力的向牧师道歉,但没有化作行动的语言没有实质帮助
    「我的姊姊还在那里啊!」牧师声嘶力竭地在北门看守所的大厅呼喊,但吼叫声所到之处,只有沉默、冰冷,什么回应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远方街道的渐远的喧闹声,代表了正义的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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