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电报里说不清楚的,他全都在信里说了,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就等天一亮,让李兴邦开快艇送过去,免得秦瀚情报滞后,影响了判断。
    他看着头顶璀璨的银河,前所未有的心平气和。
    见他迟迟不肯下来睡觉,沈芒种也爬了上来:“你干嘛呢?喂蚊子呢?”
    “你去睡吧,不用管我。”张临渊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很是客气。
    更让他刮目相看的是,他回来找沈芒种要那两千块的时候,这个女人居然毫不犹豫地把钱拿了出来。
    连问都没问。
    这要是换了是个算计心重的女人,早就把钱藏起来了。
    可她没有。
    她身上还是有优点的,难怪路峰说她像安六合。
    确实是有点像,性格上起码有六分像吧。
    但是,她毕竟不是安六合。
    张临渊收回视线,继续看他的星辰和月海。
    沈芒种没听他的,在他旁边坐下后,抱着膝盖也盯着天空发呆:“你说,秦司令到底为什么要给你这么多钱呢?你跟他是亲戚吗?”
    “不是。”张临渊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脸上那层随和淡然的笑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坐直了身体,转身盯着沈芒种:“不该你问的不要问。”
    察觉到他忽然冷下来的语气,沈芒种愣怔了片刻,随即笑笑:“好,不问。你慢慢看,我睡觉去了。”
    等沈芒种走了,张临渊那浑身紧绷的状态才松弛了下来。
    他长出了一口气,盯着女人掀开门帘进屋的身影,心情复杂。
    他对她没有感情,这些天都是各睡各的。
    他的内心世界有道门,闲人勿入。
    他重新打量起这片天空,决定找个机会跟沈芒种好好谈谈。
    他们是利用关系,不是婚姻关系,他希望她明白。
    如果她看上了别人,他可以放手离婚,他已经落户了,婚姻关系保持与否已经不重要了,他可以补偿她,只要他给得起。
    第二天一早,沈芒种顶着黑眼圈去找安六合。
    她有些苦恼,这场婚是她自己要结的,她没什么不满意的,她就是担心张临渊,他总是大半夜不睡觉跑去屋顶上待着,他不会是想不开要自杀吧?
    她把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安六合正端着九州熬好的药,一脸的抗拒。
    等她看到周中擎走了过来准备抢她的药碗,她才赶紧别过身去,一口闷了。
    刚把碗放下,嘴里就多了一颗蜜枣。
    唔,好甜,来势汹汹的甜,很快就把那满嘴弥漫的苦涩给压了下去。
    安六合感激不已,抱着周中擎的脖子就是一口,看得沈芒种目瞪口呆,赶紧转过身去,嘀咕道:“妈呀,周旅长好幸福啊。”
    周中擎哈哈笑着,起身把药碗拿去井台上洗了。
    洗完回来,发现沈芒种还在念叨张临渊:“他上次休假我就觉得他受到什么刺激了,没想到是他爸爸在外面欠了风流债,他爸妈整天斗死闹活的,他心里肯定很难受吧?姐,你说我怎么帮帮他才好呢?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寻短见啊。”
    周中擎一听乐了:“寻短见?他不会的,你想多了。”
    安六合也是这么劝的,可沈芒种总是觉得这对夫妻太乐观了。
    她举了几个例子:“家里藏了好几瓶酒,他还总把自己关在东房里不出来,他可能真的会想不开的。”
    周中擎不笑了,正色道:“他不会的。他被毒蛇咬过,险死还生,他知道生命的宝贵。小沈,你别杞人忧天了,他其实是在修正自己的人生,在跌下悬崖之前勒住了脱缰的野马。你可能听不懂这话什么意思,不过没关系,你只要知道,你没有我了解他,而我跟你保证,他绝对不会寻短见的。你回去吧,有空琢磨他的事,不如多忙忙你的互助会。”
    “唔,我可是听说,邹宁嫂子已经认得一百多个字了,你功不可没啊芒种。”安六合把枣核吐出来,扭头看着周中擎,直接张开了嘴巴,等投喂。
    周中擎笑着又塞了她一颗蜜枣,她心满意足地挠了挠周中擎的手心:“快去忙军工厂那边的事吧,我再劝劝芒种。”
    “嗯,我去了老婆,身体不舒服就少做点事,我给九州开工资了,这两天你尽管使唤他,别心疼。”周中擎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根本不在乎被沈芒种瞪着大眼睛围观。
    等他走了,沈芒种过了好久耳根子才冷却下来,她是真没想到周旅长这么放得开。
    他那几颗蜜枣,好像把安六合甜到快融化了,脸上全是缱绻情深的桃色。
    她好奇道:“姐,周旅长居然这么黏糊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嗯?你想让谁黏糊你??????”安六合乐了,收拾着孩子们吃喝拉撒的东西,一一叮嘱给九州。
    沈芒种低着头,盯着屋里来来去去的脚,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不用别人黏糊我,是我想黏糊张营长,虽然你们说他不会想不开,可我还是很担心。我想,要是我黏糊黏糊他,是不是他就没空胡思乱想了?”
    第124章 舅舅带娃
    安六合看得出来, 沈芒种是个有侠义心肠的姑娘。
    所以她才担心张临渊的安危,她不是听不进去周中擎的劝说,她只是想做个万无一失的打算。
    可安六合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沉思良久, 才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知道他最喜欢做什么吗?”
    沈芒种被问住了,虽然她跟张临渊结婚了, 可她其实对这个男人陌生得很。
    他有什么喜怒哀乐, 他喜好和厌恶的人或事是什么,他爸的风流债到底是哪个女人?他家里斗得鸡飞狗跳真的只是因为他爸爸有个私生子吗?
    种种的种种,都让沈芒种一头雾水。
    安六合见状, 提议道:“你不妨再观察观察,你现在是他最亲近的人, 机会多得是。等你观察出结果了, 你再投其所好, 我想, 这么一来, 你们会有很多的共同话题, 慢慢的,就会互相黏糊了, 你觉得呢?”
    这个提议非常不错。
    沈芒种认真点头:“好,我试试。对了姐, 我昨天听说天晴跟天朗打架了,是周旅长劝开的。”
    “他俩居然打架了?”安六合很是意外,记忆中,这兄弟俩友爱得很, 没想到居然会有动手打架的这一天。
    沈芒种同样不能理解:“我怀疑问题出在天晴身上, 因为天朗话少嘛, 也不爱跟人打交道,整天把自己关在院子里捣鼓机器和零件。而天晴就不一样了,他人缘可好了,岛上没出嫁的姑娘,少说有十来个对他有想法呢。上次有个叫小兰的姑娘跟他抛媚眼,还主动帮他擦汗,都被他躲开了。你说说他,到底想啥呢,小兰可是我们开荒队数得上号的美人了,他这都看不上?眼光也太高了。”
    “缘分没到吧。”安六合并不想置喙那兄弟俩的事情,不过她还是很好奇,这哥俩到底是为了什么动的手。
    她犹豫了片刻,叮嘱道:“回头你打听看看,他俩到底只是闹着玩的还是真的翻脸了。咱们岛上水稻种得晚,最近开始扬花了,稻子需求的水量会进一步增加,病虫害的防治也格外严峻,加上施肥什么的,地里的活会变得特别繁重,扬花期可是关键期,把握好了的话,生产标兵就有希望了,他俩可别这时候掉链子。他们要是不听劝,你就拿两把刀给他们,问问他们是不是要砍死对方才满意。”
    “啊?万一真砍呢?”沈芒种没想到安六合会提出这么暴力的解决方法,她愣住了。
    安六合却笃定地说道:“他们不会的,你就按我说的去做。”
    沈芒种走后,安六合叹了口气,挎上放了月经带和卫生纸的小包,叮嘱了九州一声:“我去岛西了,小杰他们辛苦你了。”
    “不辛苦,姐你去吧,等下个礼拜学校开学了就好了。”九州指的是岛上的育儿班和托儿班。
    育儿班里是断奶之后到三岁之前的小娃娃,托儿班里是三岁到五岁的小娃娃,五岁开始就上幼儿园了,而这时候的幼儿园跟小学其实是没什么明确的区分的,很多学校的幼儿园教的跟小学一年级的内容一样,所以幼儿园上不上无所谓,也可以继续在托儿班多待一年,到了年纪直接上一年级。
    总之,九月一号之后,孩子们的生活就要步入正轨了。
    还剩几天,随便怎么都能凑合一下。
    安六合刚走,华念君就起来了,因为葛丽生死未卜,所以她今天格外的低调隐忍,见着九州,会客客气气地喊一声九医生。
    因为九州在路峰那里挂名弄了个中医科室,所以岛西的人现在看到九州都喊九医生。
    其实一开始人们是想喊安医生的,可是安家的兄弟姐妹太多了,安六合又会看诊把脉,为了明确到底喊的是哪个安医生,人们喊着喊着就成了九医生。
    九州淡淡地扫了华念君一眼,发现她顶着一圈浓浓的黑眼圈,印堂也有些发黑,便问了一声:“你熬夜了吧?哭了一晚上?怀孕了还是别太情绪激动,不然孩子长不好,你自己也受罪。”
    “……”华念君沉默了,安九州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点秘密都没有了,她对这姐弟俩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恐惧感。
    她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转身进屋去了。
    葛强出来洗漱的时候,特地跑过来看了看小杰他们,经过别轲的提醒,他已经决定把安家的亲眷全都按着干妈的关系来喊了,于是他琢磨了一下,开口喊道:“小舅,你不是要看书熬药吗?小杰我可以帮着带一会。”
    “行啊,你先吃了早饭再过来吧。”九州瞅了眼葛强,心说这孩子虽然瘦了点,可是气色不错,便随手抓着他的手腕搭了搭脉,唔脉象不错,是个生龙活虎的小男生。
    医者父母心,看到病弱之人会本能地担忧,看到健康的躯壳也会由衷的高兴。
    所以他的嘴角下意识地扬起了一个弧度。
    葛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微笑,好奇道:“小舅舅,我的身体是不是很棒?”
    “非常棒。”九州笑着撒手,他看着满脸好奇的孩子,忽然心血来潮,问道,“你想学中医吗?想学的话,等你中学毕业了要是没考上好学校,可以拜我为师跟我学学。”
    “真的吗?”葛强乐了,兴奋地跑了回去,“小舅舅你等我,我吃完早饭就来看弟弟,你好好看书。”
    九州看了眼葛强的背影,笑着翻向下一页。
    过了一会,葛强果然领着小杰满院子撒欢去了,至于英招,整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看他比看个小猫小狗还简单,而蕾蕾很快就被刘冬妮要了过去,说是要蹭蹭女儿气。
    九州看着安静的屋子,再看看闹哄哄的院子,心说给六姐看孩子简直省心省力,两个最闹腾的都有别人负责了,倒显得他有点名不副实了,既然这样,那就认真看书吧。
    姐夫这里这么多书,很多都是他没见过的,他可得好好啃一啃。
    尤其是这本《针灸甲乙经》,看着看着,他忽然有个想法,决定等六姐回来给她针灸试试。
    也许是经血影响了她丹田附近的血脉通行,所以修为才降低了,真要是这样,他或者可以成为六姐的福星。
    中午的时候,邹宁领着她的孩子过来玩,院子里更吵了。
    九州出来看了眼,发现邹宁钻进屋里去了,不知道跟华念君在说着什么。
    他无意打探别人的私密事,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这个华念君和华东筝做的很多事情都没有脑子,难道真的全都是她们自己想出来的主意吗?
    会不会有谁挑拨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邹宁到底是拱火的还是灭火的?
    他不知道。
    但是他注意到一个点,邹宁最近气色不错,神采奕奕的走路都带着风。
    六姐说是互助会的功劳,可九州并不这么觉得。
    一个女人得不到丈夫的关爱,怎么会仅仅因为认了几个字就看开了变爽朗了?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其他的因素?
    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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