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田智学顿了顿,随后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就算你和你孝国哥从小看不对眼,那也不用把这个屎盆子扣在他头上吧?”
    “叔,我可没污蔑田孝国,就是他和他朋友骑自行车过来摔在田里,我让他们不要在这儿耽误我们上工,赶紧去卫生所看看医生,结果他朋友就对我出言不逊,还骂我婊.子。”
    肖芸没忍住委屈地哭出声来,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今天却一下子听到了那么多难听的话,真是令人气愤至极。
    她拿手掌快速抹了两把眼角,挺直脊背,倔强地看着田智学。
    “但是这里就是没人给你作证啊,没有证人和证据说啥都是白搭。”田智学神情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做着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
    “你,你们……”肖芸气得跺了跺脚。
    “小芸,别哭,爹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自家女儿这样被人欺负,肖大鹏此时也顾不上啥同村同事的脸面了,直接骂道:“田智学,你少在这儿废话,老子现在就去报警,还要告到公社里去,我倒要看看你和这些婆娘的嘴有多硬。”
    说完,就要拉着肖芸走人,却被田智学给叫停了:“哎,你们可要考虑清楚啊,随便诬陷别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到时候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呵呵,我女儿的人品我再相信不过了,你问问村里的人,谁不说我肖大鹏的女儿教得好?她眼睛又没瞎,咋可能会认错人。”
    “倒是你那个儿子,一天天正事不干,只知道游手好闲,这件事跟他无关,打死我我都不信,还有,别说你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肖家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肖大鹏狠狠呸了一口,只是才往前面走了几步,又被另一道声音给叫住了。
    “肖会计,肖芸同志,等等。”软糯轻柔的嗓音从那群大娘身后传来,众人顿时看了过去,不知道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添乱。
    大娘们让开一条路,露出站在最后面的孟青禾,只见她笑意盈盈,唇角挂着如沐春风的弧度,桃花眼微眯,让人内心的浮躁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孟同志?”肖芸看着孟青禾,脸上下意识地便带上了些期许的神态,自己怎么忘了她也在这里,对方刚才帮助自己脱险,那么现在应该也会站在我这边吧?
    孟青禾自然也看见了肖芸脸上的表情,她收回视线,看向了田智学,脸上笑意加深,随之缓缓吐出一句:“我同意田支书的话。”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肖芸脸色一僵,瞳孔微微放大,迟疑地问道:“孟同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孟青禾肯定地点了点头。
    “呵,一丘之貉。”肖大鹏看着孟青禾脸上的淡笑,只觉讽刺。
    田智学缓缓勾了勾唇角:“孟同志,还是比较识大体的。”
    只是下一秒,田智学脸上的笑,便支撑不住,彻底垮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孟青禾:嗯,是很识大体
    第38章 火热的眼神
    “的确, 没有证人和证据说啥都是白搭,田支书这话说的可真好,但是很不巧, 证人和证据这儿都有呢。”孟青禾边说,边慢悠悠地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块儿东西。
    众人的视线皆被吸引了过去,在看到她手里拿的是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后,都有些迷茫地挠了挠头。
    “这是什么啊?”
    “孟家小妹刚才说证人和证据都有,难不成那就是证据?”
    “一块儿黑不拉几的石头算什么证据?我看是孟同志为了帮肖家, 随便乱说的吧?我早上就看见她们在仓库门口走得可近了。”
    “听你这么一说, 也不是没有可能哈。”
    听着身后激烈的讨论声,田智学一颗悬着的心顿时回归了原位,环胸低笑道:“小同志,我理解你的心情, 可就算是为了帮好朋友, 那也不必说谎啊。”
    孟青禾学着田智学的动作, 同样环胸低笑道:“田支书, 我也理解你的心情,可就算是有些无知, 那也不必这么着急下定论啊。”
    话音刚落,田智学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气得脸红脖子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见孟青禾举起手上的东西, 阳光落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知道这是什么吗?”
    被光芒刺得睁不开眼的田智学哪里看得清那是什么,只是冷笑一声, 阴阳怪气地开口道:“不知道又如何?别在这里浪费大家伙的上工时间了, 我看啊, 这就是一场闹剧,都回去吧。”
    “就是,既然没什么事情,我要走了,地里还有很多活要干呢。”
    “那我也要走了。”
    见状,孟青禾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解答了众人的疑惑:“这是自行车上的一个零部件,上面还有编码,只要跟田支书儿子的自行车一对比,就能知道他刚才有没有来过这儿了。”
    这年头一个村子里能有自行车的家庭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谁家要是买了一辆自行车,那可是极有面子的事情,旁人要是能摸上一把,那一天都不带洗手的。
    当初田家给田孝国买自行车的时候,红光满面逢人就炫耀,甚至还放了鞭炮庆祝,这是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而且,我这个证人也能证明,刚才就是田孝国跟他的朋友在这里打骂了肖芸同志,我们几个人当时都在这儿,这位大娘当时还认出了田孝国,称呼他为大虎呢。”
    “我刚被家里人认回来,田支书刚才也说了,他儿子很久没回来了,我们两个可以说是从来都没见过,如果不是刚才田孝国在这儿,被人喊了小名,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孟青禾条理清晰地将一切事情托盘而出,说完直接指向人群中的那个大娘。
    那位大娘见孟青禾说出刚才的事情,神情一变,有些心虚地偏了偏头,将耳边的碎发抓到耳朵后面去,没作声。
    “张大娘,你倒是说话啊,孟同志说的都是真的,你之前就是喊过田孝国,见他摔出鼻血了,还让他上杜大夫那里看看呢。”
    肖芸之前被气昏了头,此时经过孟青禾的提醒,那脑袋瓜子里清晰的不得了,很快就连一些细节都想了起来。
    闻言,张大娘心慌得厉害,视线四处乱飘,就瞧见了田智学给自己使眼色,犹豫片刻后,一咬牙对着肖芸和孟青禾耍赖道:“我哪知道啊?年纪大了,这记性就是不好,我想不起来了。”
    “是吗?别是被人威胁了。”孟青禾意有所指地看向田智学,唇角向上勾了勾。
    “孟青禾,你看我干什么?别随便污蔑人啊。”田智学盯着孟青禾手中的那个自行车零件,不确定她话是真是假,便气得只想骂爹。
    心思一转,又想到肖芸说田孝国摔出了鼻血,也不知道伤势如何,一时间气也不是,担心也不是,真是急死人了,这孩子生下来就是来讨债的,没一个省心的。
    “咋还不让看呢?别是心虚了。”孟青禾冷笑一声,直接指出田智学内心的真实想法。
    “谁心虚了?我呸,就一个零部件能说明啥,搞不好是孝国他哪天回来掉在这路边的,这谁能确定呢?”田智学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比较平静。
    孟青禾懒得跟他多说,直接看向张大娘还有她身边的其他大娘们,突然幽幽叹了口气,神色很是落寞和伤心。
    她们见孟青禾这么诡异地盯着自己瞧,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心里一个咯噔,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开口道:“你这么看我们干什么?我们又没做啥。”
    “是啊,你们又没做啥。”孟青禾表情未变,仍旧保持一张哭丧脸,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只是为你们未来的生活感到担忧而已,算了,我不说了……”
    话说到一半,孟青禾又狠狠叹了口气,就准备转身离开了。
    “孟青禾,你到底什么意思?”张大娘见她这样,本来心里就慌,现在就更慌了。
    “你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吗?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名字,虽然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刚认识,但还是谢谢啊,太感动了。”孟青禾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眼泪,扭头看向张大娘。
    张大娘一噎,看着周围憋笑的众人,后知后觉脸上臊得很,但还是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追问道:“你,你快说。”
    一时着急,竟然还结巴了一下,这下周围的笑声更大了一些。
    孟青禾忍下唇边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大娘们,不是我托大,只是我这人吧,就是爱多管闲事,还热心肠,看见太过分又不正义的事情,就喜欢插手,是个纯纯的大好人。”
    闻言,所有人唇角都抽了抽。
    “害。”孟青禾再次叹气,瞥向张大娘:“所以我现在就要提醒你们一件关乎你们人生的大事。”
    “到底是啥,你快说,别再这里吊我们胃口了。”张大娘没忍住出声催促了一遍,这也正好戳中了众人的内心想法,因为他们也想知道孟青禾口中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别急啊,慢慢来,你们都知道,我可是县城最好的高中毕业的,这书自然读的也比你们多。”孟青禾脸不红心不跳的自我夸赞着。
    原主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一点值得她夸赞的,那便是擦线进了一中,然后还把高中读毕业了,正好方便她解释一些不合理的事情。
    比如说,她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为什么会认识药草,懂得法律知识……
    要知道在这学校没几所,师资资源匮乏,又取消高考的时期,大部分人都觉得读书没什么用,还不如多种地多收获一些粮食来得强,所以不光他们自己是文盲,他们的孩子也是文盲,以至于后面国家大力开展“扫盲运动”。
    可他们又会不自觉崇拜会读书的人,矛盾又复杂。
    不同于后世大学生,研究生遍地跑,现在只要是能顺利高中毕业的人已经算是很厉害的知识分子了,所以现在的人们,特别是那种文化水平不高的人会下意识地就觉得他们这些读书人懂这些很正常,而且会不由自主相信他们口中的“科普知识”。
    当然,孟青禾又没有说谎,只是她不知道现在违法后,会怎么判,但想到目前是“严打时期”,她便往大了说,总之起到效果就行,于是她眉梢微挑,继续道。
    “你们恐怕都不知道做伪证,知情不报,包庇罪犯,耽误办案的罪名有多大吧?”
    众人一愣,随后一致摇了摇头,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人,哪里懂得这些。
    “这些可是要进局子的,搞不好还会被关个一二十年,严重的还会被枪、毙,我这可不是吓唬你们啊。”说到这儿,孟青禾连忙摆了摆手,为了自证清白,刻意压低声音继续道:“我之前不是住在城里吗?”
    众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闻言,连忙点了点头。
    “我小时候隔壁街有个人半夜翻进别人家里偷东西,第二天丢东西的人报警了,警察就查到了那人的家里,明明当时那人就待在家,可那人的老婆却说不知道,死活不承认,还骗警察说她男人回老家去了,这下好了,你们猜猜后来怎么了?”
    话音刚落,孟青禾猛地一拍手,巴掌声把张大娘吓了一大跳,身子都抖了一下。
    孟青禾余光瞥到这一幕,唇角勾了勾,啧了一声:“警察又不蠢,怎么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在屋子里一搜,就搜到了证据和小偷。”
    “结果两口子都被抓进局子里了,现在都还没放出来呢,这都不算什么,罪有应得不是吗?可怜的是他们的儿子女儿,才几岁就没了爹妈,其他亲戚朋友嫌弃他们父母丢人,也不管了,直接放任他们自生自灭,没几年就饿死了。”
    孟青禾可惜地叹了口气,实则一直在观察那些大娘们的反应,果不其然她这一番话一出,她们都肉眼可见慌了神,眉头紧锁,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见效果达到了,孟青禾下了最后一剂猛药:“所以我才会担忧你们未来的人生啊,哦,还有你们孩子的人生,我们几个在场的人可都是知道事情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等警察过来调查,到时候再张嘴那可就晚了哦。”
    “为了一个外人和目前还不切实际的好处,撒谎作伪证,这真的值得吗?”
    这时候田智学终于回过神来,明白孟青禾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原来是想让张大娘她们帮肖芸做证人!
    “孟青禾,你给我闭嘴。”语气颇为咬牙切齿,只是明显现在才阻止已经晚了。
    “我,我刚才看到了,就是田支书家的大虎他们欺负肖芸妹子。”
    “我也看到了,其他两个男人我不认识,但是大虎我还是看清了的。”
    “对,就是大虎,一个村的,咱都认识。”
    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一个接着一个争先恐后地站了出来,其中也包括张大娘。
    这样一来,哪有人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此刻大家都看向了脸色格外难看的田智学,后者蠕动了两下嘴唇,想要开口挽回一下局面,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一口气憋在胸口,呼不出去,顿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壮实汉子,连忙将人接住,然后被簇拥着往卫生所杜大夫那里去了。
    场面恢复平静,孟青禾向前走了几步,不紧不慢地把手中的证据交给肖芸,让她保管好。
    “谢谢。”肖芸很是感动地湿了眼眶,望着孟青禾,声音有些哽咽地真诚道谢。
    今天要不是孟青禾,她也只能把委屈打碎了往肚子里咽,根本不可能这么完美地解决这件事,现在有证人又有证据,抓那几个人归案,只是时间问题。
    闻言,孟青禾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摆了摆手:“没事。”
    一旁的肖大鹏此刻也上前一步,由于常年干农活,晒得发黑的脸上可疑的闪过一丝红晕,他动作僵硬地伸出手,颇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真是谢谢你了,小孟同志,一开始我还误会了你的用心,没想到你跟我们家小芸关系这么好,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是咱小芸的福气,有空了,带着你娘他们来咱家吃饭啊。”
    “这次算是你大鹏叔家里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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