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王自立那小子给我等着,嘴巴给他扇烂喽。”孟仲冬紧跟其后,浑厚的声音喊叫起来像打雷一般,令人震耳欲聋。
    众人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然后便见那两人扛着锄头快步往回村的反方向走去,那边正是花生地的所在地。
    此时蹲在树荫下拔花生吃的孟青禾,并不知道这一茬事的发生,她正在将花生一颗颗从花生苗上扯下来,然后放进自己的小布兜里。
    不远处,江云驰用树藤把花生苗一堆堆地捆好,然后放在山壁边,准备等会儿分几趟将这些都给背回去,交给村里仓库的负责人。
    余光瞥见孟青禾这“偷粮”的行为,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并不打算阻止,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并不会有人去举报,自然也就无事。
    过了一会儿,孟青禾突然笑着小跑过来,献宝似的举起一双白嫩嫩的小手,上面躺着粉色的花生粒,颗颗饱满圆润,也不知道她剥了多久。
    小姑娘歪头甜笑道:“江大哥,这花生还挺好吃的,你要不要也尝尝?”
    “不用了。”江云驰下意识把自己沾满泥土的脏手藏在身后。
    “还跟我客气。”孟青禾一副看透他的模样,揶揄一笑,将手又往他面前凑了凑,直接送到了他的嘴边,催促道:“快吃啊,你不吃,我就一直举着。”
    奶声奶气的撒娇声,天真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别人,让其乖乖听话。
    江云驰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唇瓣,望着她亮晶晶仿佛镶着星河般的眼眸,鬼使神差地低下头用大舌卷了几颗花生入口。
    濡湿和酥麻感在掌心迸发,狠狠挠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孟青禾眼睫微颤,脑子嗡的一声断了线,手一松,差点把花生米洒了一地。
    但幸好被江云驰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粗糙大掌包裹着这世界上最细腻的白玉,一黑一白,冲击着两人的大脑。
    孟青禾傻愣愣的抬起眼眸,撞进那人隐晦又炙热的黑眸,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往后退了半步,忽然开口道:“你……”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山间小道上传来一道暴怒吼叫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你个畜生,放开我妹妹。”
    两人闻声回头,就见一道快如闪电般的身影猛地朝着江云驰飞奔而来,铁拳直接砸向他的脑袋,得亏江云驰反应迅速,偏头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三哥?”孟青禾看着扭打在一块儿的两人,惊叫一声,就想上前拉住孟仲秋,但是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后赶到的孟仲冬拉住了胳膊。
    “小妹,你别管,这种人就该好好教训教训。”孟仲冬拦在孟青禾身前,不让她上前。
    孟仲秋和江云驰个头都差不多,看起来势均力敌,动起手来谁也不让谁。
    只是外人都能看得出来后者一直在躲让,从不正面进攻,而前者就不一样了,拳拳直击面门,出手又快又狠厉。
    “谁让你碰我妹妹的?臭老九的狗崽子,你也配?”孟仲秋呸了一声,揪住江云驰的衣领,?????挥拳而出,猛然砸向他的胸口。
    只是这次江云驰却没有躲开,反而硬生生承受了这一拳。
    “江大哥。”孟青禾着急的想要上前查看江云驰的情况,却挣脱不开孟仲冬的禁锢,只能带着哭腔喊道:“三哥,他没有对我做什么,这都是误会,别打了,我求求你们。”
    闻言,孟仲秋从江云驰的身上起来,指着他的鼻尖警告道:“瘌□□想吃天鹅肉,哄骗妹子,哄骗到我孟家头上了,好大的胆子,再有下次,就不止这一拳了。”
    说完,孟仲秋转身拉着孟青禾的手,压抑了一下心中的愤怒,柔声道:“走,我们回家去,三哥明天找大队长给你换个活计。”
    “我不要,你们先回去,我等会儿再……啊,三哥,你这是干什么?”失重感袭来,孟青禾头朝下被孟仲秋扛在肩头,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放开我。”
    “三哥,四哥,你们太过分了!”
    “江云驰!”
    随着声音渐远,周围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江云驰仰面朝天地躺在花生地里,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眸看着漫天晚霞。
    胸口的疼痛感缓缓遍布全身,唇边却缓缓勾起一抹讽笑。
    是啊,怎么配呢?
    地里的烂泥永远也够不上枝头盛开的紫薇花。
    *
    “哎呀,我的好哥哥们,我都说了,全是误会,是我不想去稻田里锄草,所以才去求大队长让我跟着江云驰拔花生的,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大队长。”
    孟青禾好说歹说了一路,可是他们就是不信,只能无奈的一遍又一遍重复。
    眼看都快被扛到村门口了,要是被村民们看见这一幕,那不是要丢脸死了?
    “三哥,都这么久了,你不累吗?我自己下来走吧?”
    话音刚落,孟仲秋才张嘴说了第一句话:“不累。”
    “可是我累啊,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孟青禾拍了拍孟仲秋的背,大口大口呼吸着,装作一副极其难受的模样。
    “快把小妹放下来,脸都憋红了。”走在最后的孟仲冬瞧见孟青禾的样子,连忙开口。
    这下,孟仲秋才总算松了手,把人放了下来。
    孟青禾扶着孟仲冬的胳膊,过了好一会儿才站稳,眼珠子一转,刚要逃走,才刚挪了一小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孟仲秋幽幽的声音。
    “你要是敢再去找江云驰那个臭小子,三哥就打断你的腿。”
    呜呜呜,这样的三哥,好凶,好可怕……
    孟青禾下意识地弯腰摸了摸自己的大长腿,怂了,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你们为什么不信我的话呢?我和江云驰之间什么都没有。”
    “呵呵,上次刘家妹子也是这么说的,后面还不是为了江云驰要死要活的。”孟仲秋冷笑一声,显然没把孟青禾的解释听进耳朵里。
    身为男人,他都觉得江云驰这小子长得确实不错,十里八村就属他长得最俊,要不是臭老九的身份压在上面,早就被各家小娘们儿抢的头破血流了。
    哪里还会现在都没成婚?
    “刘家妹子?要死要活?”孟青禾敏锐地抓住重点,脸颊瞬间鼓了起来,气得一跺脚,这人不会到处勾搭女生吧?
    但是就他那个闷葫芦的性子,应该不可能。
    想到这儿,孟青禾脸色又缓了过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一情绪上的变化。
    “可不是嘛,你才刚回家,不知道江云驰的底细,被他那张脸骗了,哥哥们不怪你,从现在开始,不准靠近他一步,知道了吗?”
    孟仲冬推着孟青禾往前走,另一只手拿着锄头,活像家长抓到了不听话的小孩儿,正在苦口婆心的教育着。
    “江云驰什么底细?难不成杀过人?坐过牢?奸.杀抢掠?无恶不作?”孟青禾慢悠悠往前迈着步子,看上去极其不情愿地回村。
    孟仲秋和孟仲冬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所以就因为他是臭老九的后代,你们就这么反感他?”孟青禾声音突然拔高。
    纵使孟青禾前世不爱读书,也知道现在的臭老九,除了真正犯过罪的人以外,其他大部分的人以后都会被洗清罪名,重返城市,继续任职。
    而且他们之中大多都是知识分子,未来国家建设的栋梁之材,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可惜,江云驰的父母都去世了,就算无罪平反,也换不回来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但是现在的人可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他们只知道无论是臭老九还是黑.五类,都是坏分子,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过街老鼠。
    “什么叫‘就因为’?小妹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这还不算大事吗?要是跟他扯上关系,万一被拖出去qiang毙了怎么办?”孟仲秋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孟青禾的脑门。
    “哪有那么严重。”孟青禾捂着自己的脑袋,知道跟他们说不通,只能气呼呼的自顾自往前走。
    再过一两年就迎来全面开放了,怎么可能动不动就这样对待平民百姓啊。
    可这个时候解释这些,无疑是对牛弹琴,她也不可能将未来的事情说出来,万一被追问她是怎么知道的怎么办?而且对方也不可能会相信。
    这就是不同时代和不同观念的碰撞,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劝不动谁。
    “你还别不信,前几年隔壁村的那个地.主……”孟仲秋和孟仲冬连忙追上孟青禾,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跟他扯上关系,名声还要不要了?”
    “当心嫁不出去。”
    “哥哥们都是为你好。”
    作者有话说:
    注意!本文历史背景架空,一切为了剧情服务,勿考据!!
    第16章 委屈
    三人就这么吵吵闹闹的回了孟家。
    这个时候林爱云和彭娟在厨房做饭,孟晓桃蹲在井边洗衣服,其他人则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乘凉。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黄秀英怀里抱着孟学聪,瞧见他们进院门便张嘴问了一句。
    孟青禾不想搭理她,直接无视,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还是孟仲秋接了话,回答道:“在路上碰见了,多聊了几句。”
    他又不傻,才不会把刚才的事情说给大伙听呢,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看那死丫头什么德行,还敢跟我甩脸色。”黄秀英眼睛死死盯着孟青禾的背影,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把她嫁出去,日子也好过得舒坦些。
    闻言,孟保国笑着打圆场:“妈,青禾可能没听见你的话,再说了,今天是她第一天下地,肯定累了,只想回去躺着,咋可能跟你甩脸色呢?”
    黄秀英冷哼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拿手给孟学聪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指着厨房屋檐下的柴垛和水缸道:“仲秋去把柴劈了,仲冬提水去把水缸装满。”
    “好。”两兄弟已经习惯了每天下工后干这些活,应了一声后,转身便一同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屋内,孟青禾坐在床沿,贝齿咬住下唇,拿草帽给自己扇着风,心里五味杂陈,只觉得对不起江云驰。
    自家哥哥无缘无故把他打了一顿,还说了那么难听的话,指不定他多难过呢,而且她好不容易拉近了两人的关系,都快成朋友了,现在全毁了。
    要不,现在去找他道歉吧?只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花生地,要是不在,她岂不是白跑那么远?
    去他家找?关键是他家在哪儿啊?她找谁问去?
    孟青禾苦恼地挠了挠头,她自己决定不下来,身边又没个可出主意的人,真是烦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房门被敲响了,外面响起孟晓桃低低柔柔的嗓音:“青禾妹妹,吃饭了。”
    “好,马上来。”孟青禾对这个堂姐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主要是她太没有存在感了,平时在家里也不说话,书里更是没怎么提到她。
    就从目前所接触到的来看,孟青禾觉得她是一个逆来顺受,干活勤快,性格内向的女孩儿。
    跟孟保军那一大家子的性格和为人都不太像。
    饭桌上,孟青禾大大咧咧地占了一个位置,装作看不懂旁人投过来的眼神,自顾自拿了一个看起来米粒最多的碗。
    “你拿错了,这是我的。”彭娟立马阻止,但是孟青禾已经眼疾手快用嘴喝了一口。
    孟青禾看了一眼彭娟手里那碗本来是自己的粥,里面米粒少得可怜,全是汤水,当即冷笑一声:“大伯母,你就喝那碗呗,这碗我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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