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外头他还可以用功夫来解围,可这是在大内侍卫面前,万岁爷的眼皮子底下,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默默坐下了。
    现在只能盼着四爷早点回到院子里,找不到他们然后来寻了。
    第63章
    白果默默祈祷着四爷快写回去,可偏偏他今儿被太子爷叫了去,没脱开身。
    不知晓终点的等待最为折磨,阿飞和白果急得都坐不住了,时不时探出头去外头张望,希望有人路过能看到他们给解个围,可左等右看的,压根就没人过来。
    下午的阳光更是晒人,还好乌篷船有顶蓬遮阳,伸手就能用荷叶拘起清凉的湖水消消暑气,否则真要被烤干了。
    耿宁舒吃了半个莲蓬补充了些水分,打着个哈欠靠在蓬壁上,拿荷叶遮了脸休息。
    咸鱼在哪摔倒就在哪躺下,这个时候光着急也没用,不如保存体力静等,天黑之前总会有人来救的。
    核桃在院子里将行李都收拾好,太阳挂在西面的山麓上缓缓下坠,袁有余第三趟跑过来问:“格格还没回来吗?”
    耿宁舒昨天还特意说了下午要吃西瓜冰粉的,结果这都快晚膳了还没吃上。
    核桃觉出不对劲来了,格格那性子,别的事儿可能不准时,可是说好了要吃什么是绝对要吃到嘴里的。
    游湖需要这么久吗?
    她不敢掉以轻心,找了院子里管事的太监去给苏培盛传话,苏培盛一听是耿宁舒的事情,哪里敢怠慢,趁着给四爷上茶的工夫,给他使了个眼色。
    四爷找了个空档出来,“什么事?”
    苏培盛小声道:“耿格格屋里的宫女来传了话,说格格现在还未归,不知是不是来找您了。”
    她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既给主子爷传递了耿格格不知踪迹的信息,万一是耿格格自己贪玩误了时间,那也算不得谎报情况,不会担了罪责。
    四爷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只剩最后一丝余光,马上就要黑了,这时辰放在往常她应当是用晚膳了。
    他的眉头稍稍拧起,“你派去跟着的人呢?”
    “奴才去问过,没有新的消息传回来,应当还是在湖那边,那边也没听说有情况。”苏培盛也很是不解。
    四爷思索了一下,“派人去几个湖看看,动静小些。”
    苏培盛立刻去办了,没一会儿就有人回来跟他汇报,他听完原因恍然大悟,又端了一叠茶点进去。
    这回他的脸色更怪了,四爷眉头一蹙,难不成真出什么事了?
    太子爷见他这么频繁地送东西进来,笑道:“四弟怕是饿了吧?都怪孤,抓着你说了这么久,走,哥带你用膳去,正好逮一头鹿做你爱吃的炖鹿肉。”
    四爷拱手,“二哥太客气了,我这就是肠胃不大舒服,回去喝点清粥就成,那鹿再养些肉我下回再吃。”
    他推脱了饭局,出了太子的住处就着急问:“怎么回事?没找着?”
    苏培盛不敢隐瞒,“去到湖那边立马就找着了,人都没事,听说是惹了十四爷不高兴,被拘在湖中呢。”
    是十四搞出的事情?
    四爷来不及深思,快步往湖边走去。
    到的时候他们的乌篷船正好靠岸,阿飞和白果面色通红满头都是汗,衣裳贴在身上狼狈极了。
    耿宁舒还好些,不过在太阳底下晾了这么久,脸色也是不太好看。
    “爷来了。”见着四爷,她露出一个获救的笑容,可笑意还未盛放开来,她身子一软就晕了过去。
    开玩笑,要真跟没事人似的回去了,那她这一下午的罪不就白受了。
    “格格!”白果吓了一跳,立刻伸手去扶,可四爷比她还快一步,将人搂在怀里,亲自将她抱回了正屋。
    苏培盛早就差了腿脚快的小太监叫了府医来,把了脉又测了温道:“午后烈日最为毒辣,格格水米未进,暴晒之下以至于虚弱晕倒,宜多饮些温水,用些好克化的食物,以免引起肠胃不适。”
    核桃听完立刻去吩咐膳房了,四爷则盯着耿宁舒露出来的半截手臂瞧,等府医退下之后,他将她的袖子和裙摆掀起来,眉心拧起。
    只见她的手脚上全是蚊子咬出来的包,红彤彤的,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特别触目惊心。
    四爷抬脚去了外间,阿飞和白果跪在地上,两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不过耿宁舒后面说十四爷的那些话他们自动剔除了。
    听到他们自报了家门还继续被为难,四爷就知道十四是故意的,脸色很不好看,也知道耿宁舒是因为早上的事被迁怒了。
    他也不是不想给乌雅氏体面,可那些人好吃懒做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他就是想帮也有心无力。
    “没护好主子,白果拉下去打五个板子,阿飞十个。”
    耿宁舒听到他们要挨打,立马不装晕了,悠悠转醒,“爷……”
    等四爷进来,她虚弱地求情,“爷别罚他们,他们都想掉进水里引人来,是奴才不让的,奴才不想把事情闹大了。”
    阿飞诧异地瞪圆了眼睛,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耿格格为了让他们免受责罚,竟然在主子爷面前说谎。他咬着牙,目光里充满着不可思议。
    四爷能理解她的想法,要是真落了水,传到皇阿玛耳中就是兄弟不合了,对他和十四都没好处。
    她这样识大体,自己却遭了大罪。
    “爷定会替你好好教训十四一通。”
    耿宁舒也轻轻摇了摇头,“十四爷不过是跟奴才玩闹罢了,爷别放在心上,要是让十四爷觉得您为了一个奴才去兴师问罪,难免伤了兄弟情分。”
    他跟十四爷又不亲,能怎么教训呢,不过是训斥几句罢了,不痛不痒的,她觉得不够痛快。
    这口气要是就这么出了,那这事儿就彻底翻篇过去了,她的罪就白受了。可越是不当场发出来,这股气就越是能憋在心里记着,她要让四爷在小黑账上记十四爷一笔。
    以后他们每次起冲突的时候,四爷都能翻一翻旧账增加怒气值,这才解她今日被困之气。
    四爷不知道她心中这些腹黑的小心思,听到她这么说,目光更是幽深,半晌摸了摸她的头,“委屈你了。”
    山上的花蚊子特别毒,到了晚上耿宁舒的手上又红又肿,痒得难受,府医没什么法子,只能用冷水敷着,还好章安泽之前研制了几瓶紫草膏,涂在上头能消解一会儿。
    她就连睡着了也难受地哼哼唧唧,四爷轻手轻脚给她涂上,又轻轻吹气,总算让她舒服睡了个好觉。
    只不过看着她这样受罪,他心里对于十四更是多了点怪罪。
    *
    十四爷那边还不知道自己被耿宁舒坑了一道。
    耿宁舒一行人刚下船,他身边的人就给他汇报了。
    “里头还有个四爷后院的格格,一下船就晕过去了,让四爷直接抱回去的,想来还是有几分宠的。”
    十四爷登时坐了起来,“那是四哥的女人?”
    耿宁舒打扮素净,回话的时候都没抬起头,他又没仔细看,当时就没瞧出来。
    知道这个情况之后,他连忙又问:“他们真在那晒了一下午?”
    汇报的人点头,“是的,到天擦黑了船才靠岸。”
    十四爷有些坐不住了,他也没想到他们几个竟然这么老实,自己说不让他们动就真的没动。
    不过他可不会主动去跟四爷道歉,最多等他来问的时候,自己说没找着糊弄过去就是了。
    毕竟几个奴才而已,四哥还能罚他不成?
    接下来几天,十四爷就在等四爷来兴师问罪,可偏偏四爷就当没这回事儿似的,连提都没提过一嘴。
    想来那个格格也不得宠爱,完全没有给她出气的意思,十四爷就把这事情抛到了脑后。
    *
    这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钮祜禄格格隔天就过来关心了,“耿格格如何了?”
    耿宁舒身上不太舒服,不想跟她们打交道,就让核桃挡了回去,“钮祜禄格格见谅,我们格格昨儿发了些疹子,一夜没睡好,现在正补觉呢。”
    钮祜禄格格知道话里的意思,也没有多纠缠,回去了。
    四爷晚上回来,先去看耿宁舒,正好撞见钮祜禄格格在她门口,“这个玉容膏,是京中有名的药方,最是清凉祛毒,用了还不留疤。”
    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钮祜禄格格才发现他来了,给他行礼,“主子爷吉祥,奴才没见着您过来,请爷恕罪。”
    四爷抬手让她起来,看着她手上的东西,“这玉容膏据说是百年老方,用的都是珍贵药材,价值不菲。”
    钮祜禄格格温婉笑道:“奴才头一回跟着爷出门,这一路上全靠着耿格格照顾,只要能帮得上忙让她身上舒服些,奴才这点不算什么的。”
    这一波好感刷的,四爷果然受用,“既然你们投缘,就多过来坐坐。”
    耿宁舒在后院里能说得上话的人不算多,那个武格格他调查过,在寺里是自尽投水的,他很是不喜,只不过耿宁舒愿意跟她一块玩,他就没有多加阻拦。
    要是这个钮祜禄氏能跟她相处的好,他不介意给她点体面,让她成为耿宁舒的助力。否则像耿宁舒这样纯粹的性子,哪里敌得过福晋和李氏。
    钮祜禄格格笑着行礼,“耿格格不嫌弃奴才乐意之至,奴才还有个驱蚊虫的荷包没绣完,先告退了。”
    初步得了四爷的好感,她送东西的目的就达成了,很有分寸地主动退下,没有夹在他们中间惹人嫌。
    这有眼力见的做派让四爷很满意,觉得她更适合待在耿宁舒身边了。
    四爷进去看了耿宁舒,她靠在榻上看话本,手臂上的肿块是消下去了,不过大片大片的红疹看起来还是很吓人。
    “还难受不?”他小心地看看。
    耿宁舒皱了皱鼻子,“还行,不碰到就不痒了。”
    就因为这个,她吃饭还得忌口,给十四爷的小黑账上再重重划上一道!
    既然耿宁舒是这个样子,四爷就没有留宿,免得又让她睡不安生,跟她说了会儿话,吩咐人好好伺候着就回去了。
    还没进主屋的门,就看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在门外,一把甜腻腻的嗓音,“给主子爷请安,奴才做了绿豆汤给您解解暑。”
    马氏做作地扭着身子,故意凹出一个角度来展示自己姣好的身材。她花了大价钱从膳房打听到四爷爱喝这个,特意做了送来。
    耿宁舒这会子病了没法侍寝,那正好是她的机会。
    四爷皱着眉大步路过,没搭理她,结果马氏直接身子摇晃了一下,往他身上跌过去。
    他平时最厌恶的就是这样争宠的招数,顿时大怒,一脚就踹了过去,“滚!”
    他本来就不待见马氏,因为气着李氏才答应的,要是她规规矩矩的,也就能保存几分体面,偏她要撞到枪口上来。
    这种德行的人,李氏也敢送到自己身边,真当他是外头那些逛勾栏瓦舍的男人了么,四爷气上加气。
    “哎哟。”马氏这回是真摔倒了,咕噜噜直接滚下了楼梯,又惊又惧地爬起来回了自己屋子,想了一整夜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没做对。
    采薇将这件事当成个笑话说给了自家主子听,钮祜禄格格净好面,拿干净的纱布按在脸上轻轻拭干水分,再从瓷罐子里挖出玫瑰香的面脂轻柔地给自己抹上。
    等做完了这一整套,她才不屑地嗤笑道:“下贱出身的东西,果然上不了台面。”
    四爷不重女色,光靠那种勾栏院里的下流招数是不行的,得要攻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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