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萱萱一下抬起头,小脸上全是得意,而后麻利地蹬着小腿儿爬上榻,坐在陈念莞跟柳氏中间,看着姐姐将褡裢里的铜钱倒了出来,圆圆的眼睛都瞪直了:“哗,好多铜钱。”
    “嘘!”陈念莞跟柳氏都竖起食指让萱萱小声点儿,然后十个一串将铜钱分了出来。
    其实不用算,出摊的时候陈念莞就粗略记下了,现场给食客试吃用去十二个鱼腐,余下八十八个全卖掉了,一个一文钱,总共就是八十八文钱,去掉摊位费三十文,所以今日总共赚了五十八文钱。
    “五十八文钱。”柳氏欣喜得声音都变了,“莞莞,今天一日我们就赚了五十八文钱。”
    “嗯嗯。”陈念莞点点头。
    其实如果只卖一百个的话,算上成本,并没有盈利五十八文钱这么多。
    只不过是因为现在的食材算是明海大师送的,她们做这门营生没有花一文钱,所以才能赚这么多。
    等用完了明海大师送的食材,需要她们亲自去张罗鲮鱼跟香辛料以及油盐时,便赚不到这么多了。
    可是今天才第一日卖,知道鱼腐好吃的人不多,等今日的这些人慢慢传播出去后,食客应该会越来越多的。
    “莞莞,以后算上成本,我们大概,能赚多少?”柳氏也马上意识到这一点,马上问。
    “至少五十文应该会有的。”
    “五十文,一个月五十文,那么一个月起码一贯五百文钱,有一两半银子了?”柳氏难以置信,结巴起来,“这鱼腐,有,有这么赚吗?”
    陈鸣还在的时候,柳氏也算是三房里的管事,那时候陈鸣在书院的收入一个月也就是一两二十文的收入,再加上朝廷补贴米粮,家境原本不错才是。
    只是陈鸣一家是跟父母以及陈家的大房二房一起过活,且他这个秀才也是举家供出来的,他赚来的钱银大部分都上交给了中公,那米粮也是归属阖家的。
    柳氏嫁到陈家的时候,陈鸣还没有考上秀才,她带到陈家的嫁妆不多,基本上也花在了供陈鸣读书上。
    那时候她手头最多的私房钱也不过是几十文钱,到后来,陈家霸占了陈鸣留下的所有银子,将柳氏母女赶出陈家后,经手的铜钱就更少了。
    如今看女儿想出的这个卖鱼腐的营生,竟然几乎能与夫君赚同样多的钱,柳氏摸着铜钱,怎能不欣喜?
    “今天还是第一次卖,很多人不过是尝个鲜,等知道鱼腐好吃就会还有一波食客,明天开始食客应该会慢慢增加,乐观估计,前五日大概都能赚这个数,但五日后新鲜劲一过,才能看出具体情况。”
    “五日后?”柳氏也在脑海里快速算了算,“那时月满楼应该开业了,有稳定供给他们那边的五十个,码头这边日后就算生意回落,也能保证至少有五十文吧?”
    “这倒是!”
    被柳氏一提醒,陈念莞也觉得未来可期,到时候加上月满楼那头的进项,那每日就有一百五十文了,那岂不是再一个月就可以赚够四两银子了?
    “阿娘,等攒够了四两银子,我们干脆出去租个小院落自己一家子住吧?”
    “好啊!”察觉到自家日后有了固定收入的柳氏亦是满心欢喜,抱着捏着铜钱玩儿的萱萱,深深地看着大女儿,“莞莞,你变聪明了!”
    陈念莞眼皮跳了跳,不动声色地笑着道:“多亏明海师傅不吝赐教,把我教得这么好,还送我这么多营生的食材。”
    “嗯!”柳氏点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阿娘,你知道吗?我听明海大师说,这世上的人,分有悟性的跟没悟性的,没悟性的人,佛家之人再怎么指点,都是浑浑噩噩的,但有悟性的人,只要佛家之人稍一提点,就能大彻大悟。”陈念莞继续面不改色地狡辩,“阿娘我就是那种特有悟性的人,别的人听明海大师一席话,还是一席话,我听明海大师一席话,马上就醍醐灌顶了。”
    柳氏笑出声来:“甚么大彻大悟的?阿娘可不想你被大师点化,出家当姑子。”
    “放心,我大彻大悟并非关于佛道,而是关于厨艺。”陈念莞亲热地抱住了柳氏,“当姑子只能吃斋菜,我可不干呢!”
    “行了,今儿累坏了,先歇息一会儿。”柳氏推开陈念莞,看着分好的铜钱,“这么多铜钱,怎么放才好?”
    “阿娘您去给鲮鱼换水吧,这铜钱我来藏。”
    陈念莞环顾了一下屋子,想了想,留了二十文钱备用,将其余全部放到平时柳氏存钱的罐子,藏到床底下。
    柳氏先前还犹豫要不要继续找浆洗的活儿,如今有了五十八文钱做鼓励,她便马上坚定了决心继续卖鱼腐。
    第8章
    接下来几日,果然如陈念莞所言,食客渐渐增多。
    除了先前那家面摊每日找他们包圆二十个鱼腐,章阿婆也说好逢出摊就找她们要十个,这么一来,等于是有了两个稳定的客源。
    陈念莞记着这些天的进项,每日一百文是没跑了。
    这日晨时,陈念莞跟柳氏如前几日那般起早做鱼腐,搅拌鱼泥的时候,伙房冷不丁地闯进了两个人,吓了母女俩一跳。
    “看吧,卢婶子,我就说了,有人用伙房用得勤快,那柴火也耗得多,就是她们两个天?????天一大早的捣弄这些东西。”
    来的人是花婶子,还有便是在大杂院租住了最多厢房的卢家婆婆,也是四合院里辈分最大的长辈。
    听花婶子的口吻,是不满她们使用伙房?
    “花婶子,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伙房原本便是公用的,这院子里头的人都能用。”柳氏马上起身解释,“我们也是在没人用伙房的时辰才使用的,没有占用别人的使用时间,至于柴火,我们月底多出一份柴火钱银就是了。”
    柳氏的一席话却没能堵上花婶子的嘴,“陈三嫂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每天那么早起在厨房里杀鱼剁鱼,闹出的动静那么大,吵着我们屋子里的人睡不着觉知不知道?”
    “怎么就偏吵着你了?这个时候上工的邻居也多,他们在外头井口旁洗漱说话的声音比我们剁鱼的声音还大,还更靠近花婶子你家西边那头厢房,怎么就不见你嫌弃他们吵得你睡不着觉了?”
    在一旁准备炉子热油炸鱼腐的陈念莞忍不住插嘴反驳。
    “你。陈四姑娘,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花婶子气急败坏地才看向卢婆婆:“卢婆婆,您来说句公道话,她们做得对不对?”
    “不对。”
    卢婆婆看不惯柳氏。
    卢婆婆觉得自己是个多福之人,不仅给卢家生了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其中女儿嫁出去了,长子也成家立业,早生下了长孙子。
    她就等着给二儿子也说一门亲事开枝散叶。
    但柳氏跟她不是一路人,在卢婆婆眼里,柳氏就是个福薄之人。
    因为柳氏没给夫家生下子嗣,就是罪过。
    失去依仗被陈家赶出来,落魄得不得不租住在这里头时,卢婆婆还笃定地说都是柳氏的错,落得这个地步,都是她罪有应得。
    这些天陈念莞母女捣弄什么鱼腐,还送了一份到卢家,卢婆婆向来不喜柳氏,自然是不会吃的,可家里头的儿子跟媳妇都说好吃,卢婆婆心里就不舒服了。
    在她看来,陈家那三口子都不是甚么好人,她们做出来的东西,也是不好的。
    她就不碰。
    等到花婶子说这几日陈氏母女霸占着伙房,在继续做这甚么碍眼的鱼腐,还是拿到外头去卖的玩意儿,卢婆婆就愈发气闷了。
    这不,花婶子一挑拨,卢婆婆就跟着她到伙房来了。
    没想到柳氏是个拎不清的,这陈四姑娘也不遑让。
    “陈三媳妇,咱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就想和和气气的。你做的事要惹得人心里不快了,就得好好反省哪里做错了。”卢婆婆道,“这伙房是公用的没错,可照你们这般的用法,这伙房可就差不多成为你们陈家私用的了?这伙房里的厨具,是不是用得最多,损耗就最大?”
    柳氏默然。
    陈念莞憋着气,默默地炸着鱼腐。
    “而且咱租住在这里的人,可没人想过用这公用伙房做私人营生的事,陈三媳妇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卢婆婆苦口婆心道,“一开始咱可都没听说,租住进来的房客,是允许用公用伙房做什么小吃小菜做营生牟利的,对不对?”
    “可……”陈念莞开口想质问,被柳氏一个眼神制止了。
    今日是月满楼开业第一日,她们答应了要送五十个鱼腐过去的,无论如何,得先保证今儿有鱼腐能卖。
    柳氏赔笑问:“那卢婆婆您觉得我们该怎么做才合理呢?”
    “自然是不能再用伙房做你们卖的这,这东西了。”花婶子理直气壮道,卢婆婆也点头,补充一句:“你们要继续做,就自搬到别处去。”
    柳氏深深呼了一口气,“我们知道了,今日过后,我们就不再占用伙房做鱼腐,那卢婆婆满意了么?”
    “知错能改,我当然满意。”
    花婶子看陈念莞气得脸都鼓了起来,心里得意,小心翼翼搀扶着卢婆婆,如获得胜利的公鸡般趾高气昂地走了。
    花婶子就是看不过陈念莞母女做的这门营生。
    花婶子的儿子是码头搬运工的小管事,那日见着陈念莞跟柳氏在码头出摊,见着那么多行脚商买她们的鱼腐,回来跟花婶子提了一嘴。
    花婶子才知道那日柳氏送给她们的鱼腐,一个要一文钱。
    柳氏可是大方地给院里头的五房人都送了一碗,一碗四个,那便是四文,五个四文就是二十文。
    柳氏那么阔绰地舍得拿二十文出来送人,那她们一日下来能有多少赚头?
    花婶子特意偷偷去过伙房,粗略数过她们炸了五锅,每锅三十多个左右时,眼睛红得都快喷火了。
    抹了零头也有一百个,卖出去就有一百文。
    一日一百文。
    就是对半的成本也有五十文的收益。
    她儿子做个码头搬运工的小管事,一日也就二十五文。
    她们怎么敢在她眼皮底下这么轻易的就挣到那么多钱银?
    不行。
    知道这个事儿之后,嫉妒烧心的花婶子彻夜难眠,次日便去找卢婆婆,唆使着不许陈氏母女再做这个营生。
    得逞的花婶子心里发笑:看你们还能怎么卖鱼腐挣银子?
    回到房里后,花婶子得意洋洋的邀功,把自己干的事告诉了李玉兰,李玉兰怔了许久,急了,“阿娘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怎么不能这么做了?”花婶子轻蔑地冷笑一声,“我就是看不惯那陈三嫂跟陈四姑娘,偏要跟她们过不去,怎地?你不服气?”
    “你……”是不是傻啊?
    李玉兰气得将手里绣的荷包都撕烂了,要不是顾忌这是自己婆婆,李玉兰就骂出声了。
    “阿娘,你就不应该这么做。”李玉兰压下满肚子的怒气,道:“你想啊,既然陈三嫂做的那个营生那般能赚银子,为什么我们不让陈三嫂教教我们?等我们学会了,也做这门营生,那我们不是也能日赚一百文钱了?”
    花婶子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结巴:“对,对喔!”
    “阿娘!”李玉兰狠狠地瞪了花婶子一眼,对婆婆的愚蠢无语至极。
    “那,现在,怎么办?”花婶子马上想到,自家能一日挣一百文的光景,又想想自己居然把这么个大好机会浪费了,悔得肠子都青了,“玉兰,你说,我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个陈三嫂教我们炸鱼腐?”
    听说卖鱼腐获益那么多,李玉兰看着撕烂的荷包。
    她绣工好,一个荷包拿到铺子里,能卖八文。
    以前在这大杂院里,这是门令人称羡的手艺。
    谁人不说她李玉兰是个能挣钱的好媳妇?
    可现在看来,区区八文,要赚一百文还得绣十来个,这还是她一个月勤勤恳恳不辞劳累才能做完的活计,到最后出货,还得看铺子瞧不瞧得上,收不收。
    而陈三嫂家卖鱼腐,一日稳赚五十文,一个月就是一两半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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