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当真?”陈念莞心里暗喜。
    这明海大师因对吃食讲究,伙房里可是留了他收集来的许多珍贵香料,他居然都不要了?
    再听得明海大师要回京都,瞬间明白过来,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看来是明海大师急着走,这些东西都带不上。
    “无须客气,若是日后有缘,老衲还想吃陈姑娘做的鱼馔。”
    “明海大师您放心,若日后有缘,只要大师吱一声,我便马上给您下厨。”陈念莞看着桶里没吃完的鱼,又问:“那,这些鱼?”
    “尽可拿去。”
    大风寺跟清风庵的比丘跟比丘尼都是斋戒吃素的,这鱼也留不得给他们,陈念莞带走正好。
    明海大师连夜便走了。
    翌日陈念莞下山回抚宁县时,不仅带着两桶鱼,凌晨起床炸好的一些鱼腐,还有连夜收拾好的明海大师送的不下三十种香辛料。
    以及分给清风庵后留下的一袋精米,一袋糙米,一瓦罐的油,跟二十多个鸡蛋。
    还有半袋小麦粉跟一小包玉米粉。
    几乎搬空了明海大师那房子里头的所有东西。
    要回抚宁县那个一贫如洗的大杂院,物资自然是有多少拿多少。
    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说,第一笔原始资本很重要。
    作者有话说:
    陈念莞:嗯,我陈某人就是靠这笔原始资本起家的。(握拳)
    第4章
    陈念莞回县城用的牛车还是清风庵里头的。
    净尘师傅要进城给一户人家的女眷布道,还要给庵里添买物资,刚好带青霜与陈念莞一起下山。
    牛车慢慢悠悠地走进抚宁县,陈念莞的心就提了起来。
    她记得跟母亲住的那条小巷叫石头巷,却不知道如何找到这条巷子,幸而净尘师傅跟青霜看陈念莞东西太多,将牛车一路驱使到了那间四合院的门口。
    她们的牛车一停,里头便有人应声开门,见到陈念莞吓了一跳:“哟,陈四姑娘,你竟然真的没事啊?”
    说话的人是同住在大杂院里一户花姓人家里的妇人,平日里都叫她花婶子,嘴碎,还爱占人小便宜。
    陈念莞从牛车上跳下来,点点头,推开门,便将牛车里的东西往里头搬,那花婶子看牛车上那么多的东西,眼睛发光:“哟,不是说陈四姑娘你受伤在庵堂里头养伤么?怎么养伤还养出了这么多东西?该不会是做了甚么不适当的事赚来的吧?”
    “这位施主,请慎言,我们清风庵是佛门净地,不是什么腌臜地方。”净尘师傅正与青霜帮着将东西搬进去,听花婶子这般别有用心的猜测,严肃道:“这些都是大风寺明海大师相赠之物,施主可千万不要误会。”
    花婶子一介市井妇人,哪里听说过明海大师的威名?翻了翻白眼,不信。
    到底清风庵在县上亦是小有名气,平日里有不少妇人初一,十五以及节庆都会去上香,故而花婶子也不敢造次,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她们将东西搬进去,暗中数着便回了花家租住的堂屋西边的厢房里头,去叫自家媳妇去了:“哎,玉兰,你没去看一眼,那陈家的四姑娘回来了,还带回来许多东西,光是大米就有两袋,还有两桶的活鱼。”
    “那也是陈家的,娘您别多事。”李玉兰对着窗正绣着一个荷包,瞥了自家婆母一眼,屁股没挪一下,继续手里的活计。
    “谁多事了?我是去给她们开门,多看了一眼,我记性好无意间记住了还能怪我啊?”花婶子道,又推了推李白兰,“那陈三嫂不是说陈四姑娘不小心掉进河里,伤了脑子很严重么?她在尼姑庵里养伤还能讨好了那什么大师,给她送这么多的东西?”
    说着花婶子又走到了窗边,看着进进出出的陈念莞,眼热:“哎,你说那陈四怎么就能因祸得福了?”
    “阿娘!”李玉兰不满地叫了花婶子一句,埋头不去理她。
    花婶子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又走出门口,倚靠着门楣盯着,直到陈念莞与两位师傅告别,进了西厢的其中一家厢房里。
    陈念莞将东西都搬进了租住的厢房里,才发现那厢房里连这点东西都放不下。
    那厢房一分为二,靠里头的那部分空间大一些,放了一大一小两块床板,便是母女仨的床榻,用一条线跟一张旧帘子隔开的外间,只放着一张桌子,另外便是瘸腿的小杌子,跟一个放置衣物的大箱笼,此外再无余物。
    “姐姐,好多鱼!”
    母亲不在大杂院里,估计是做活计去了,原本妹妹被寄放在隔壁那间厢房里的王嫂子家里,听得陈念莞回来了,王嫂子带着萱萱出门赶紧给她开锁。
    这个当儿,萱萱正好奇地用手玩弄着水桶里的鱼,陈念莞则在房里头腾空间出来,将带回来的东西好不容易归置好后,擦擦汗,这才拿出了一早炸好的鱼腐,在公用伙房里寻了蹦口的一只大碗装了竹篮子里的一半,送到了王嫂子家。
    “嫂嫂,这是我还在庵庙里时给炸的一些小吃,您尝尝?”
    “哎,四姑娘不用这么客气,你留着给你阿娘跟萱萱吃吧。”王嫂子是跟丈夫租住在同样大小的厢房里头的,两家算是邻居,陈氏母女的情况她最清楚,眼见今日陈念莞带回来不少吃食,但还是推拒。
    “我不是客气,已经留了给阿娘跟萱萱的,王嫂嫂你就收下吧!”陈念莞说着,低头拉了一把妹妹:“萱萱,让嫂嫂收下鱼腐,然后我们去吃自己那份,好不好?”
    早眼馋地吮着手指的小萱萱点点头,干瘦的小脸显得那双大眼睛乌黑发亮,瞅着王嫂子,“嫂嫂你快收下,我跟姐姐回去吃好吃的。”
    王嫂子还要说什么,那花婶子早一步走上来,讪笑,“哟,是什么好吃的这么金贵啊?能让你婶子我也尝一下吗?”
    “花大婶,这是四姑娘特意留给我家的,我可不能浪费了四姑娘的一番心意,不好意思了。”王嫂子见花婶子凑过来占便宜,当即将那碗鱼腐收了起来,而后冲陈念莞姊妹笑:“萱萱跟姐姐快回家去吧!嫂嫂这里不留你了。”
    陈念莞当即带着妹妹回了自家厢房,进门后还特意把门关了。
    自讨没趣的花婶子啐了一口:“谁稀罕那点东西,指不定是在尼姑庵里做暗娼换来的!不知羞耻!”
    厢房里,陈念莞听到花婶子的怒骂,脸色一沉,顾忌身边还有个小妹妹,到底没有发作。
    拿了鱼腐给萱萱做零嘴吃起来后,陈念莞躺到榻上,想着日后的出路。
    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搬离这个人乱嘴杂的大杂院,便是考虑日后赚钱的生计,?????也必须有足够的空间。
    这几日在清风庵她就想明白了,她不会种地,也没有旁的厉害技能能立竿见影来钱的,要做点进项快又能又固定收入的营生,还是得从小本生意的吃食做起,譬如出摊卖早点或小吃。
    陈念莞起身,在厢房右侧的墙角撬松了一块砖头,将里面藏着的荷包拿了出来。
    这是十多年来原身存储下来的最后一点家底。
    荷包看起来胀鼓鼓的,倒出来数了数,总共也就一百文钱左右。
    根据原身的记忆,外头破旧一点的一进小房子,一年房租就要三四两的银子。
    想出摊,看来还是得先赚钱。
    陈念莞将荷包塞回去,放好砖头,拉开帘子一看,见竹篮里的鱼腐被萱萱吃去了一半。
    “萱萱,好吃吗?”
    六岁左右的小丫头瘦瘦弱弱的,像豆芽菜,让没做过姐姐的陈念莞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又不免怜惜。
    没想到她居然有妹妹了!
    舔着手指的萱萱点点头,“姐姐我们能天天吃么?”
    陈念莞笑了起来,“好,等以后姐姐给萱萱天天做鱼腐吃。”
    没有胡思乱想后,陈念莞去查看带回来的两桶鱼,心想这活鱼可得尽快处理掉,不然活鱼变死鱼便不新鲜了。
    只是抚宁县算是靠海小城,县上还有距离海湾四十公里的内河码头,有许多捕鱼为生的渔民也在卖鱼,她若是这么直接将鱼卖给酒楼,肯定卖不了高价,赚不得几个钱。
    但如果是卖鱼腐就不同了。
    首先,这鱼是明海大师送的,没花一文钱,而炸鱼腐的油也带回来了,也是不用出钱银的,便是调配的鸡蛋以及香料亦是现成的,剩下需要付出的,就是苦力跟柴火。
    苦力不算钱,那便是两三文钱的柴火费。
    虽说在现代做的鱼腐都是按斤按两称卖的,但物以稀为贵。
    这个时代没有鱼腐这等馔食,没人知道这鱼腐是怎么做的,而且,这鱼腐一个个炸得像小鸡蛋大小,鸡蛋是一文钱一个,她做个奸商直接兜售给酒楼,大概,也可以卖一文钱一个?
    若她一天能卖出去至少一百个鱼腐,就有一百文的净收益了。
    这两桶里鲮鱼用来专做鱼腐,多的不算,就算是十条,这种无本生意一天能赚一百文钱,那就能卖十日,十日下来就有一贯钱了。
    之后可以用这一贯钱为基础,每日进购一条鲮鱼跟两个鸡蛋,就算加上柴火油盐,减去约莫四十文的成本,一日至少能赚六十文钱,一个月下来就差不多一贯八百多文,将近二两银子了!
    一个月能存的钱银比原身几年攒下的铜钱还多,那在大杂院再熬两个月就可以找房子搬出去了!
    陈念莞微微兴奋,看着水桶里的鱼如同看着一个个银元宝。
    等最终回过神来时,才想起第一要务是如何能养活这两桶十多条鱼。
    当然,陈念莞对于这一点还算有点经验。
    她又掏出了那个旧荷包,当即出门买了油纸,还去木匠那里买了三文钱一只的两个大木盆,而后托王嫂子帮忙,一个木盆装着五六条鱼放到两个厢房里的床底下,再去装了些新鲜井水换上,为养活这初始的食材,还得每日换水投食,折腾至少五来日。
    等做完这一切后,柳氏也回来了,见大女儿回来了,亦是高兴,原本灰暗的脸色总算透出了点生气,在看她带回来那么多口粮,惊奇之余也怕来路不明,等听陈念莞说是救命恩人明海大师所赠,才明显松了口气。
    “对了,阿娘,我在庵里头养病那几日,明海大师找不到厨子,临时要我过去帮忙,发现我居然在这方面颇有天赋,所以他教我做了一些常人吃不上的菜,我今晚下厨烧饭给您吃好不好?”
    原身是柳氏一手养大的,会些什么,几斤几两都一清二楚,若是平白说自己会做菜,指不定柳氏会感到奇怪,但如果说是明海大师指点的,她又当真在清风庵里住了那么些日子,用明海大师教的这个借口当幌子,柳氏应该不会对女儿突然有这般了得的厨艺起疑心。
    果然,柳氏尝了一个皱纱鱼腐,点点头,概叹:“那明海大师不仅救你一命,还愿意教授你厨艺,当真菩萨心肠。”
    第5章
    大杂院里其他五户人家还没有开火烧饭,于是陈念莞先用伙房。
    看柳氏跟萱萱都瘦骨嶙峋的,平日里应该是没甚么好吃的,所以陈念莞阔气地煮了白米饭,又做了金菊鱼,同样用剩下的鱼头鱼骨碎肉熬汤,少了豆腐,就加吃剩的鱼腐进去。
    煮金菊鱼的酱汁时,那浓郁酸甜的香味传出伙房,弥漫了整个四合院,有不少人家闻着忍不住便出了门,直接找到伙房里来了,刚好见着陈念莞收芡将酱汁淋到炸得金黄的金菊鱼上。
    “唉哟,陈四姑娘,你这做的是什么菜啊?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就是,陈四你什么时候烧菜烧得这么好了?”
    “给我们尝尝吧!”
    说要尝尝这话的是闻香赶来的花婶子,她看看陈三嫂家做的晚膳,不仅有这道菜,另外还有一瓦罐的鱼汤在灶头上冒着香气,眼馋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伸手就想去抓金菊鱼,被陈念莞眼明手快地挡开了。
    “大伙儿知道,我先前受伤了,那伤还没养好呢,这都是给我补身子的。”陈念莞歉意地看着围在伙房的邻居们:“还有我阿娘,这段日子怎么过的大家也看着的,恰好有这点吃的,就是留给阿娘跟萱萱吃也怕还是不够,就不招呼大家了。”
    “哎呦,怎么不够?今儿你不是大包小包地搬了那么多东西回来吗?光鱼就有两桶了,你们吃不够,那就多拿几条出来烧嘛!”花婶子笑嘻嘻地提议,“我说得没错吧?”
    “花婶子,那可都是我们一家子的口粮,拿出来烧了给你吃,以后我们家吃西北风吗?”陈念莞毫不客气地反问,“我看花婶子家也有很多存粮,光是猪肉没有三斤也有一斤,既然大家想吃,那我不介意负责烧菜,花婶子你拿几块肉出来烧嘛,我说得没错吧?”
    花家的家境在六户人家里算是好的,平日轮着花家下厨烧菜时,经常能闻到肉香。
    花婶子的脸色一下变了,讪讪然看了看旁人,“陈四姑娘你怎么这么说话的?”
    “花婶子怎么说话的,我就怎么说话的。”陈念莞将锅盖狠狠盖上了,还要说什么,被过来拿菜的柳氏扯了扯袖口,这才闭上了嘴。
    “不好意思,今晚咱家烧的菜实在不够!下次吧,等下次我们烧多几份,再给大家一起尝尝鲜。”柳氏赔着笑送走了邻居,这才跟陈念莞道:“莞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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