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学后大家都忙,在同一间寝室能碰见的机会都少。有天下午,正好大家都回了寝室,一看到俞凯,萧铭昇就想到他系那位伟大的「笑草」,整个人乐不思蜀。
    「靠笑死我了,凯子你们那位真是人才,去年一枝独秀、今年一骑绝尘,果然只有自己才能超越自己。」
    俞凯感觉整个中文系都要为了唐安陪葬,虽然要开学时他就做好了准备,但真正遇到还是绷不住,「老萧你还笑!我们那天课有几位教授去医务室了,还停课……」
    「这不挺好的吗,少上几节。」
    「哪里好了,都过多久了,你还在问。」
    俞凯是中文系,跟他本人一点都不搭。今天很难得大家都在,萧铭昇一在寝室,顿时就热闹起来。另一个室友也有回来,不过他们数学系最近忙,刚回来没多久,一通电话又被叫出去了。
    「哦对了,听说澜哥中途离场了?唐少还是帅啊,这都能把澜哥吓走。」
    萧铭昇笑了笑,「我劝你少说几句,如果你还想多活几年的话。」
    「……你们一个个的,话至于说得这么恐怖吗?」
    此时陈廷澜转了过来,他们的对话他一字不漏地全听见了,现在跟萧铭昇持同样看法,异口同声:「至于。」
    「……」
    「哇,澜哥,不错,有默契。」
    「你们欺人太甚!」
    萧铭昇没继续理他,他走到陈廷澜的位置,有些好奇地往他屏幕看,看见他正拿着电绘板在沉思,屏幕上是一个在琴房弹琴的男人,参考图片则放在旁边。
    「才子,画仿画练习啊?光影跟色彩是怎么样画得这么接近的?」
    萧铭昇是半个美术生,不过没定性,而且考试不小心考太好,就去了法律系。他一直认为自己这样的实力算不错了,直到看见陈廷澜,算是对怪物这个词有了一个全新定义上的认知。
    他是真的佩服陈廷澜,佩服热忱、佩服努力,更佩服才华。
    陈廷澜还在调色,「凭感觉吧,很多时候是色感,你觉得顏色脏,可它就是适合,画上去了就知道。不过电脑绘图跟真正意义上拿画笔的感觉不一样,有些东西是程式算出来的,顏色不能叠加,画纸图久了,也会影响判断。」
    「不是练习,活动用的,粉丝抽奖要求画这张图。」
    萧铭昇端详起来,这次总算看出来了,「这不那个舒望安吗?」
    陈廷澜表情有些不自然,有种隐密心事被戳穿的尷尬,握笔的手顿了一瞬,胜在语气稳住了,「是啊,你知道?」
    「谁不知道他啊?法学那些人都知道了,就算不知道也听到烦了。不过这人也很神奇,一堆人在说他,也不让人反感,大概是天生的明星吧。」
    陈廷澜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只听见萧铭昇在夸他。舒望安确实是挺好的,人长得好,歌也唱得好,个性跟其他什么暂时不知道,不过肯定也很好的。萧铭昇没办法读心,不然大概会被他这位室友的想法吓得不轻。
    陈廷澜的心思萧铭昇没读出来,不过倒是想到了什么:「凯子,这不你妹喜欢的歌手吗?」
    「哪个哪个?我安神?」俞凯凑过来看,「靠!厉害啊澜哥,太像了,根本一模一样。不过你怎么会画我安神?」
    「粉丝活动。」
    「哦。」
    陈廷澜心里这种隐蔽的羞耻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场的一个读不懂空气,一个状况外,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俞凯看着那张图,似是想到什么,大叫了一声:「对啊!」
    陈廷澜看他一眼:「对你个屁。」
    「不是……澜哥,今年的迎新演唱会,学校请到我安神了啊!我居然给忘了,我有同学给我票来着。」
    陈廷澜愣了半晌。
    「欸,我同学给了三张票,就在后天晚上,六点开始。周仔要跟他们系那个男神讨论数学竞赛题,老萧去吗?」
    周仔是他们寝室第四个人,叫周远哲,男神是同系的亦凡,跟龙谦天唐安在一个寝室。
    「不了,我那晚有约。」萧铭昇挥了挥手,笑得很曖昧。
    陈廷澜看懂了,「香水很浓那个?」
    「你这什么称呼。」
    「听得懂就好。」
    「你们又在聊什么我不懂的话题?老萧你别这样啊!澜哥又不去这种场合,那我岂不是孤家寡──」
    「谁说我不去?」
    「啊?」
    这话一说出口,不仅俞凯傻眼,就连萧铭昇都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陈廷澜对自己一时嘴快感到后悔,但人设没崩。
    「你不是想让我听舒望安唱歌,我现在得画他,不去合适吗?」
    「哦对欸!你粉丝厉害!会挑人!我安神绝对不让你失望!」俞凯很高兴,边说边走回座位,「那我就把多的票送人了。」
    这话也就能骗骗俞凯这种傻子,萧铭昇这种人精是别想了。他看陈廷澜的眼神很奇妙,似乎在欣赏他此刻的窘迫。
    「澜神,追星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跟兄弟说,真不够意思。要知道是你偶像,我肯定推掉约会陪你去啊。」
    陈廷澜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突然就很烦躁,「……你很烦,滚自己位置去。」
    「哇,穿上裤子就不认人啦。」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好好好──」
    像陈廷澜这种人,似乎大家都认为他是跟热闹绝缘的,美术系才子的垃圾脾气就算没亲身体验过,也一定耳闻过。他虽然不会平白给人摆脸色,可语气绝对不会太好。
    到了演唱会当天,俞凯都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陈廷澜洗完澡换完衣服,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之后,他才意识到陈廷澜说要去不是说着玩的。
    陈廷澜穿了件黑上衣,下身是紧身牛仔裤,揹上包包后,就站在门口看着俞凯。俞凯突然觉得这世界就是不公平,陈廷澜显然没有特意打扮,但就是好看,随便穿个黑衣再穿个牛仔裤,都能穿出走伸展台的感觉。
    而且这是他们澜哥要出门时的装扮,不然陈廷澜这么懒的人,肯定不会穿球鞋的。
    「澜哥,你不是最讨厌人多的地方吗?为什么还……?」
    陈廷澜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到底走不走?」
    「走走走!当然走!」
    迎新演唱会办在体育馆里,现在已经到点了,现场人声鼎沸,光是叫喊声跟欢呼声感觉都能把屋顶掀起来。陈廷澜皱着眉在远处等俞凯拿入场卷,检验通过后他站在靠后的那排,示意俞凯该去哪去哪。
    「你要找朋友就去吧,我听得见人唱歌就行,前面太吵了。」
    俞凯听着这声浪,他都有点吃不消,想着陈廷澜愿意来大概是极限了,也不勉强,「那好,澜哥,我先走了。」
    陈廷澜朝他摆摆手,俞凯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
    迎新演唱会的歌手有好几个人,舒望安不知道是第几个,不过学校大手笔是真大手笔,现在在台上的人他都听说过,也的确红。只是陈廷澜不追星,他像是局外人,一个人冷静理智地靠在最边角的位置,看着人们狂欢。
    原先的歌手一曲唱毕后下了台,随后下一位歌手上台。须臾,现场像被按下暂停键,所有声响戛然而止,大家怔怔看着那个人,他穿着一件纯白衬衫配上茶色长裤就上台了,若是没在台上,说是学生都有人信。
    陈廷澜抬起头,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舒望安的头发往后梳了一些,露出半边额头,戴着耳返,麦克风一拿,伴奏已经开始了。陈廷澜认得,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这是《毁灭》的前奏。
    「开口是一腔深情,
    用嘴装点爱意。
    人们总喜欢庸俗的开头,
    平淡的结尾,
    当讽刺灌满心口,
    却仍告诉自己你其实爱我。
    我知道你不爱我,
    却乐意你虚情假意,
    你一字一句,
    任凭我刀尖游走,
    换不回你一个回头。」
    舒望安的表情很平静,嗓音却是沉闷压抑的,《毁灭》的歌曲基调灰暗,有一种向死而生的宿命感,此时的体育馆很安静,舒望安的歌声在场内回盪,伴随震耳欲聋的伴奏,撞进了陈廷澜的耳里。
    不是听别人传的影片,而是亲耳听见,舒望安的嗓音穿透力极强,甚至更震撼。他忽然想,这大抵就是巨星气场,不用特别的衣装,也不需要任何道具辅佐,只要他开口了,大家都愿意为他停下脚步。
    舒望安一曲结束,又陆续唱了几首歌,有些是他比较早期发行的歌,陈廷澜还没来得及去听,不过他的歌很有辨识度,一听就听出来了。舒望安唱歌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唯有他能唱出这种感觉,缠绵、繾綣,绵延不绝。
    陈廷澜在底下静静听着,他平时多没耐心一个人,这辈子唯一的耐心给了美术,现在在这种吵杂的环境听了好几首歌,居然没有一丝不耐。或许是舒望安的歌声有股魔力,又或许是他魔障了。
    陈廷澜大概自己都没发现,他看着台上的眼神,是很专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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