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先生,我的孩子这究竟是怎么了?”
    楚君烈规矩在沙发上坐着,听到女人询问,也转头认真看向身边人。
    司云弈安静片刻,看向孙盼盼,语调平稳。
    “你结婚多长时间了?”
    “快十年了。”孙盼盼有些疑惑的回答,不知道眼前人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现在有工作吗?”司云弈继续询问。
    “没有……”孙盼盼有些不好意思,“我曾经也有份不错的工作,孩子他爸当时工资都没我高,生下欣欣后,我情绪很不好,后来稍缓和一些,孩子又正是离不开母亲的时候,等到把孩子送幼儿园,我丈夫正好升职了,他劝我在家里好好带孩子,一带就到了现在。”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孩子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司云弈试着说出自己的判断,语气尽量轻缓。
    刚刚在小女孩脸上,司云弈看到一个熟悉的表情,那个表情,司云弈曾经在另一个好斗孩子脸上见过。
    “那为什么……”孙盼盼皱眉,“难道真跟我丈夫说的一样,欣欣是不想上学?可孩子装也装不到这样……”
    司云弈还未开口,门铃突然响了两下,孙盼盼前去开门,看到来人后露出笑容。
    “妈,你怎么来了?”
    温姨提着菜和一只鸡,看到里面的两人,笑着走进房间。
    “这不是来看看你和欣欣。”
    孙盼盼接过温姨手中的东西,放进冰箱,母女俩坐在司云弈对面,孙盼盼眼中带着疑惑,把之前发生的事,同母亲说了一遍。
    温姨听到孩子并没有问题的推断,忍不住看向司云弈。
    “云弈,你要不要再看看?”
    温姨亲见过孩子努力吞咽,却最后吐出来的模样,孩子绝对是病的厉害,如果真的一点问题也没有,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们是不是曾在欣欣面前谈起过,关于我的事情?”司云弈直视母女俩,身体微微前倾。
    “确实说过。”孙盼盼点头,“您是我和欣欣的救命恩人,虽然欣欣不记得见过您,但我们不会忘记。”
    “这就是孩子,为什么不肯去见心理医生的缘故。”司云弈目色微沉,“她从你们口中得知关于心理医生的信息,她怕努力保守的秘密,会被心理医生发现,继而告诉你。”
    “秘密?”孙盼盼一愣,这么大的孩子,会有什么秘密,还怕告诉自己?
    司云弈看了眼低眸的温姨,目光偏转到孙盼盼身上。
    “我曾经疏导过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孩子,孩子不服管教,甚至和父亲对打,向父亲吐口水,母亲没有办法,总是无助的在一边流泪。
    母亲向我描述,原本孩子一直都很听话,后来,父子俩突然就不能在一张桌上吃饭,孩子一听父亲来,就会找理由离开。
    这个孩子对父亲已经到最高级别的厌恶,我发现他看母亲时,眉毛会不由自主的收紧,嘴角下拉,下颌微抬,这是典型的伤心。
    后来我从孩子口中得知,他发现他的父亲已经对家庭不忠很长时间,而母亲一直被蒙在鼓里,受那个男人的欺骗,还深信不疑,他没有办法宣泄自己的痛苦,只能用暴力的手段展现和反抗。”
    司云弈声音稍顿,“女孩子和男孩子的不一样,反抗的方式不会有男孩子那样激烈,但女孩子情绪更敏感,会将情绪上的痛苦压抑转化为生理上的表现。”
    司云弈看向孙盼盼,“你女儿看你的眼神,和那个男孩,几乎如出一辙,在听到父亲后,也反映出最高程度的厌恶,迫切的想要逃避和离开。”
    这句话份量不轻,孙盼盼呆呆看着眼前人,即便心里抗拒着,也明白了司云弈话语中的含义。
    “不可能,司医生。”孙盼盼连连摇头,“您不知道,我和我丈夫从大学认识,谈了三年的恋爱,他什么都愿意为我做,我当时生下欣欣,状态不好,他跟我说,如果我不在了,他也不想活了……”
    孙盼盼有无数丈夫爱自己的证据,随便说出一两个,都是让外人惊叹的程度,但看着眼前人没有动摇的目光,渐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妈,你也是知道的啊。”孙盼盼看向母亲,却忽的发现,母亲自始至终,没有反驳司医生一句。
    “之前……”温姨有些艰难的看向女儿,“欣欣有一次问我,如果爸爸妈妈离婚,她会被判给谁。”
    孙盼盼愣了愣,许久没回过神。
    “因为你丈夫的经济情况,比你要好,综合各种原因,我告诉欣欣,如果你俩真的离婚,她可能会被判给爸爸。”
    温姨内疚低头,“我本以为孩子只是好奇,但仔细想想,也是从那天起,欣欣开始出现厌食症的迹象。”
    孙盼盼坐在沙发上,感觉脑袋里有根弦在嗡嗡作响。
    楚君烈歪头看看身边的司先生,总感觉司先生似乎从一开始看到温姨后,就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似乎是看出楚君烈眼中的情绪,司云弈眸光扫过女孩的房门。
    “孩子在吃我们带来的食物时,并没有任何不适,食欲也很好。”司云弈看向孙盼盼。
    “但是在吃你为她做的食物后,出现呕吐现象,并不是你做的有问题,而是因为孩子知道,你没有收入,家里现在一切,都是父亲买单。
    也正是父亲的经济能力,会让你们离婚后,让她离开你,所以她难以下咽,即便吃下去,强烈的心理刺激,也会让她把这些食物吐出来。”
    孙盼盼呆呆看着司云弈。
    “让我确定这一点的,是孩子吃饭时,你谈起孩子父亲领导苛责他,这时候孩子显出知情的状态,从厌恶到伤心,愤怒,无助,不适到达顶峰,在这之前,孩子都能强逼自己下咽,听到这句话后,她已经控制不了自己。”
    司云弈目光再次掠过孩子房间,孙盼盼意识到什么,走上前低头,只见房门开着条缝。
    孙盼盼打开房门,看到坐在门后的孩子。
    “欣欣。”孙盼盼强忍伤心,蹲下身和孩子平视,“司先生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司叔叔说的不是真的,我没有看到什么。”欣欣低头,回避母亲的视线。
    客厅几人都走了过来,司云弈看着半大的孩子,对上孩子母亲茫然的眼神,低身温和开口。
    “欣欣,狗狗和你在一起时,有没有咬你?”
    “没有。”小女孩摇头。
    “欣欣,人在说真话的时候,会和你现在一样。”司云弈眸色清隽,“但是在说假话的时候,会生硬重复对方的问题。”
    孙盼盼一顿,意识到刚刚孩子回答自己时的言语。
    欣欣咬着下唇,不愿抬头。
    “宝贝,你得告诉妈妈真话。”温姨忍不住上前,摸摸孩子脑袋,“妈妈姥姥在知道真相后,才能知道该怎么办。”
    小女孩摇摇头,没有开口。
    “是因为没有证据吗?”司云弈对上小女孩的眼睛。
    欣欣闻言,诧异抬头,呆呆看着眼前的叔叔。
    “你怕没有证据,你母亲就不会相信你。”司云弈看向孙盼盼,语调缓慢,“更怕你母亲会和你父亲离婚,而你被分给父亲,但事实上,当你年龄满八岁,法官判决时,会尊重你的意愿。”
    “欣欣别怕,我相信你。”孙盼盼立即开口,认真看着孩子,“我绝不会让你跟着他,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再怎么也不会让出你的抚养权。”
    欣欣张了张嘴,看着妈妈,忍不住的吸了吸鼻子,开始流眼泪。
    “那天,那天我和梓萱一起出去玩。”欣欣哽咽着开口,“我看见他抱着一个年轻阿姨,笑的可开心,梓萱也看见了。”
    听到女儿的话,孙盼盼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失态。
    “那天他晚上没回家,我问你,你说爸爸换了个坏领导,被要求去出差了。”欣欣难过的看着妈妈,“其实他根本没有离开,更没有出差。”
    “欣欣。”孙盼盼咬牙,认真看着女儿的眼睛,“妈妈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
    “他当时有没有看到你?”
    “我被看到了。”欣欣低落开口,“因为我和梓萱带着会发亮的发箍,但是他假装没有看到我,只是收手再没有抱那个阿姨。”
    “混账玩意!”孙盼盼忍不住出口怒骂,怒火中烧。
    “冷静点。”温姨连忙安抚女儿,“别气坏身体。”
    “妈,他明明知道孩子因为什么生病,他竟然跟我说,会不会是欣欣不想去学校装的!”孙盼盼气的浑身在抖,一想起丈夫当时说这话的模样,自己还跟着他怀疑孩子,更是气到牙关紧咬。
    温姨闻言,强压眼中的愤怒。
    “现在最好不要暴露,你们知道这件事。”司云弈注视两人,“找对方出轨的证据,提升经济能力,才是当务之急。”
    “我明白的,司医生。”孙盼盼紧紧抱住女儿,眼中闪着泪光,不断低头,亲吻孩子的脸颊。
    司云弈带着烈风和楚君烈,从孙盼盼家中离开,温姨特地来送两人,表情凝重。
    “当年那小子条件不怎么样,要不是我女儿实在喜欢他,也不会和他结婚。”温姨想起当年的事,眉头紧皱。
    “我们全力帮扶他,盼盼更是为他生了孩子,辞职在家当他的贤内助,遭了那么多苦,他却不知道珍惜,那小子现在一路高升,升职加薪,八成是觉得我女儿再对他没有什么帮助,所以又另勾搭上别人。”
    司云弈静静听着。
    “他这样对我的女儿孙女,我绝不会放过他。”温姨眼中带过分狠意,“我丈夫虽然已经过世,但还留下些人脉,等她们俩离婚,我非要他身败名裂,不扒他层皮,也要断他根筋骨,免得他以为我女儿娘家没人,可以随意欺负。”
    楚君烈有点惊异的看向温姨,没想到平常这么和蔼可亲的老太太,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怕他到时候狗急跳墙,所以能不能请你到时候派两个人,帮我保护她们娘俩。”温姨看向司云弈,眼中带着分郑重,“以后小司你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会通知工作室那边。”司云弈牵着烈风,“同时帮你们收集他出轨的证据,多份力量,也能帮她们尽早解决问题。”
    “司先生,那人可真不是个好东西。”楚君烈也忍不住开口,“条件不好的时候,百般殷勤,条件好了,就另择新欢,要是我,非把他给阉了,然后投到海里喂鲨鱼。”
    司云弈目光掠过眼前人,没有言语。
    第81章
    司云弈听到身边绵长的呼吸声, 睁眼半侧身体,一点点从楚君烈怀里,轻缓抽出自己的胳膊。
    被单半开, 司云弈低眼看着楚君烈的睡姿,知道他说他喜欢衤果睡,是真的。
    不知道他一个人独自睡时,是什么情况,但只要是在这张床上,楚君烈身上是容不得一丝挂碍。
    给他盖的被子, 永远是摆设, 他总有办法半夜摸过来, 仿佛身边人的被子下,格外舒服暖和。
    司云弈之前盖的被子偏厚一些,自从和楚君烈同床之后, 不得已换了尺寸更大,更轻薄的被子。
    楚君烈的体温高, 毫无遮碍的在司云弈身边散发自己的热量, 冬天地暖温度高,被子偏厚,楚君烈闷的一头汗,死活不挪窝,司云弈被硬生生热的掀了被子。
    身边像是有个人型供热器,一年四季都想方设法的往旁边蹭, 司云弈每天一睡醒就能闻到属于楚君烈的味道, 尤其两人深入交流后, 那股气味愈发明显, 司云弈洗澡时, 都能闻到自己身上残留的味道。
    这种味道司云弈难以形容,如果非要说,更像是一点麝香的正纯香味,夹杂清甜的新鲜橙花,初闻感觉霸道又浓烈,再闻会感觉其中透着点清新,后劲比较足,久久都散不去。
    闻得多了,还有点上头。
    似乎是察觉到抱着的胳膊没了,楚君烈眉头蹙了蹙,挣扎着就要睁眼,司云弈快速取过一边脱下的衬衣,收束成条状,放到楚君烈手里。
    楚君烈手指不自觉的捏了捏,低头下意识又闻了闻,似乎是闻到熟悉的味道,呼吸一点点缓和下来。
    司云弈松了口气,推开卧室墙上的隐藏门,走进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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