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荣在前面坐着,赵夏意在后面的凳子上坐着。
    赵夏意非常勤快的把刘丽荣的钢笔和笔记本资料都摆在桌子上,又将水杯子拿出来泡上枸杞去冲了热水。
    她这么勤快,旁边的一个工会主席笑道,“刘主席,你这秘书新来的?还挺勤快的。”
    晁凤梅是服装厂的工会主席,闻言笑了起来,“这不止是秘书。”
    她就说了这么一句便不说了,其他人反而好奇的猜测起来。
    刘丽荣刚想解释两句,那边市里的领导进来了,于是都起身和领导打招呼了。
    会议开始后赵夏意有些懵,因为旁边的那些秘书都拿出笔和笔记本跟着记起来了。而她只准备了刘丽荣的笔记本和笔,却完全忘了她这个秘书也得记录了。
    赵夏意有些懊恼,她只听说以前她妈都是自己来开会,偶尔带着干事来,所以在这事儿上大家能给的经验也不多,偏偏她妈在这事儿上也没提醒她,这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现在她只能听的时候打起精神,一点都不敢马虎。不然回去后她妈让她总结一下会议精神她没记下来可怎么办啊。
    实际上刘丽荣就是故意没提醒赵夏意的。
    她觉得这俩月赵夏意在四个部里过的太顺了,考虑事儿还是不太行,有必要长点经验教训,所以她偷偷往后看的时候就看到赵夏意聚精会神的听领导讲会议精神什么的,心里就觉得好笑。既然这样,那回去后不为难一下赵夏意都觉得对不起她的这么努力了。
    上午的会议到了十一点半,领导让大家去吃饭,然后下午继续开会。
    赵夏意抓耳挠腮,对刘丽荣道,“你们先去吃,我出去有点事儿。”
    刘丽荣似乎知道她想干嘛,也没为难她,只眉头一挑,“是买东西?市委大院儿旁边有个很小的供销社。”
    说着刘丽荣非常愉快的和晁凤梅她们去市委大院吃饭去了,赵夏意则跑出去准备买钢笔和笔记本。
    晁凤梅回头瞥了眼赵夏意,小声道,“他们俩小年轻什么时候结婚?”
    刘丽荣看了她一眼说,“大概五一那几天吧。”
    “也没几天了。”晁凤梅不满的看着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刘丽荣笑道,“你放心,到时候少的了谁也不能少的了你这个大媒人。当初要不是你去说小许在鲁省服役,我们还当在很远的地方呢。”
    见她眼神不善,晁凤梅就觉得不好,她讪笑道,“我也是打听了的,你看人俩小年轻处的多好啊。多般配啊。”
    刘丽荣斜睨她一眼道,“般配是般配,可我们后来才知道,去鲁省坐一夜火车,到了省城还得坐七八小时的火车才能到。”
    晁凤梅彻底没话了,她故意转移话题,“夏意干什么去了?”
    刘丽荣一面给她闺女买饭,一边道,“估计买钢笔和墨水儿去了。”
    晁凤梅嗨了一声,“早知道我给她一套就是了,我每次都带着备用的。”
    “我也带了。”刘丽荣说,“但这是教训,头一次当秘书不得好好学习?这样就记得牢固了。”
    晁凤梅:“……跟后妈是的。”
    赵夏意买了钢笔和笔记本回来,找到她妈也没提这事儿,饭吃个精光,回头下午开会的时候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笔头动的飞快,恨不得将领导说的话全都记下来。
    看她这么卖力,刘丽荣就不卖力了,只记下了要点就算了。
    下午除了领导讲话,还要各厂的工会主席发言说下各自厂里的计划,刘丽荣似乎之前就准备好了,上去的时候也是从容不迫。
    只是五一劳动节,历年来活动大同小异大多数时候是厂里组织文艺汇演,再给劳动模范发奖品,千篇一律。
    不管是服装厂还是钢铁厂还是机械厂,大多数是这样样子的。
    刘丽荣的活动方案也是这样,赵夏意暗搓搓的想,很可能是把去年的方案稍微改了改直接拿来用了。
    会议到了最后,市里的领导说,“五一劳动节活动还是得丰富多样一些,大家都多想想,过几天再开会讨论一下,争取二十号之前确定下来。”
    这意思就是对大家的方案不是特别满意了。
    散会后几个交好的主席凑在一起商量这事儿,可讨论来讨论去也没个好点子,晁凤梅见赵夏意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便问道,“夏意啊,你有什么好点子没?”
    赵夏意有些懵,“啊?”
    于是晁凤梅又问了一遍,刘丽荣笑道,“她今天头一天当秘书,估计整个人都是懵的,你问她她哪儿知道啊。”
    赵夏意点头,“对,我不知道。”
    嚯,也太不走心了。
    晁凤梅嗤笑一声,“还怕我们跟你抢秘书不成,我们也抢不走啊。”
    趁着主席们聊天的功夫,赵夏意也凑到秘书堆里套近乎了,以往的时候刘丽荣都是单枪匹马,现在带了秘书来,大家还挺好奇的。
    不过刘丽荣和晁凤梅关系好,晁凤梅的秘书对赵夏意态度也好,帮着介绍一圈人。
    回去的路上,赵夏意就兴致勃勃的跟刘丽荣说起今天认识了谁谁谁了。
    刘丽荣突然问道,“你觉得跟这些人打交道好还是你那些朋友好?”
    问完这话刘丽荣就后悔了,可别再把闺女给刺激回去了,好不容易跟那帮子人断了联络,可别再凑在一起了。
    哪知赵夏意真的在心里对比了一下,然后实诚的摇了摇头,“不一样,这些秘书不管是因为什么客套,但不是朋友,以后就算交往也是基于各家的主席为了各自厂里的利益,而我那些朋友也得仔细辨别,一些只想沾好处的以后不能来往了。”
    听她这么说刘丽荣终于松了口气,“你自己想明白就好。”
    不是说赵夏意的朋友都不好,只是有的的确不像话。
    到了厂里下了车,赵夏意才问刘丽荣,“所以我们今年厂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搞活动吗?”
    刘丽荣摇头,“看样子得来点创新,不然市里领导不会那么说,你有什么想法?”
    赵夏意挠了挠头,“刚才有点想法,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就没说。”
    刘丽荣上了楼,说,“你说说看。”
    于是赵夏意便将自己刚才一闪而过的想法说出来了,“既然各自的厂办活动没意思,那就几家厂子合起来办,那样不就热闹了。自己厂子办活动没意思是因为大家都太熟悉了,一些节目也是翻来覆去的演所以才没意思。几个厂子大家又没几个认识的,节目那就是新节目,人也是新鲜的人,不就有意思了。大家还能交朋友不挺好的,说不定还能解决厂里工人的单身问题呢。”
    刘丽荣一愣,没想到赵夏意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她心里很高兴,随即道,“那你回头写份方案给我看看。”
    说着她一顿,“今天都中旬了,听领导那意思最迟20号的时候还得开会,我最多给你两天的时间,这两天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干,专心给我写方案,要是写不好,那以后你都甭想好过。”
    赵夏意吸了口气,她家刘主席严肃的说话的时候还真有点吓人啊。
    鬼使神差的,赵夏意多了一句嘴,“那今天算吗?”
    刘丽荣微微一笑,“算。”
    赵夏意:很想打自己一巴掌。
    这时候已经五点了,其他人陆陆续续下班了。赵夏意和刘丽荣在楼上坐了坐便准备回家去。
    到家后赵夏意就钻屋里琢磨五一活动方案,至于五一方案怎么写,赵夏意在开会的时候也听了个大概,当即就在本子上写了起来。
    外头赵大刚莫名其妙,“闺女怎么了?”
    刘丽荣猜到了,有些好笑,“没事儿,就是知道上进了。跟打了鸡血是的。”
    她才不说是因为她给的时间太短了呢。
    晚饭赵大刚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刘丽荣进去喊赵夏意,“夏意吃饭了,吃饭再写吧。”
    赵夏意抬头幽幽道,“妈……”
    “行了,行了,吃了饭我们先聊聊你再写。”刘丽荣到底心疼闺女,而且她也不敢把人逼很了,一个以前啥都不会的姑娘几个月的功夫考上工会干事,又得到几个主任夸奖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才当上秘书还得干着主席的活的确有些为难了。
    赵夏意顿时高兴起来,兴致勃勃道,“咱厂里不是有很多单身的女同志吗,咱们可以和钢铁厂的联谊呀。”
    外头赵大刚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那为什么不选择机械厂?我们厂里的员工多好啊,你看看咱家属院里一片和谐,选我们,选钢铁厂干什么呀,乌七八糟的。”
    赵夏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就这么一说,我们刘主席还不一定能同意呢。”
    赵大刚瞟了刘主席一眼说,“那刘主席可得考虑我们机械厂,毕竟您除了自己的厂子也就对机械厂最了解了。而且我和工会的马主席关系也不差,有些事儿上咱也能说的上话,你说对不对?像经费啥的,咱还能不帮忙申请?”
    爷俩一唱一和,刘丽荣顿时笑了起来,“这方案没写出来你俩就在这给我唱戏,先写完再说,而且就算我答应,其他人不答应也没用啊。你得拿方案讲时效跟大家伙讲清楚中间的好坏才行。”
    这种方案就不同于三八妇女节的方案了。
    三八妇女节,只是本厂的一个小活动,发发福利,做几个小游戏,鼓励一下先进也就行了。
    五一劳动节除了文艺汇演还有先进劳动者表彰大会,整个丰城甚至全国都要参加的活动。
    赵夏意写这方案只考虑自家厂还不行,还得筛选能够一起合作的厂,还得将各方所处的位置,所承担的责任等等都要写清楚。
    这对赵夏意来说是个很大也很难的挑战了,她能看得出来她妈这次在她身上给予了很多希望,她可不想让她妈失望。
    饭后赵夏意也不躺着歪着了,拉着她妈就开始讨论。
    这时候的赵夏意也不管面子和好胜心了,只要她不懂的就问,像厂里多少人能干活啊,像机械厂和服装厂有多少人,工会能有多少人啊。还有什么人做什么工作啊。
    只要是赵夏意不明白的她都问,问的赵大刚都有些头大,“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居然全都不会。”
    赵夏意撇嘴,“我如果会我还用问吗?”
    以前的赵夏意别说这些问题了,能记得自己爹妈干什么的就不错了。现在问问题都比以前全面了,刘丽荣只有高兴的份儿,她瞪了赵大刚一眼道,“你说你就别掺和。”
    赵大刚无奈点头,“行行行,咱有问必答行了吧?”
    刘丽荣将该回答的问题回答了,三口就这方案又讨论了一阵子,刘丽荣便让她自己写,“你先写个大概,明天拿给我看一下,到时候我再教你怎么填充。”
    这明显就是不想直接教给赵夏意,而是先让她自己琢磨,碰壁了,恼了,那时候才是刘丽荣出手的时候。
    赵夏意非常明白她妈的意思,也没抵触,毕竟她到工会目的就是学习,怎么学虽然有区别,但也不至于一点问题就能吓到她了。
    她,赵夏意也是有好胜心的。
    赵夏意躲在房间里写方案,刘丽荣夫妻则在讨论闺女结婚的事儿。
    虽说现在结婚都简单,但赵大刚和刘丽荣仍旧觉得该给的嫁妆都得给,东西买了以后不好带那就不带,全都换成钱给带走。
    赵大刚说,“咱家还有钱吗?”
    每次发了工资赵大刚都留下四分之一,剩下的都交刘丽荣保管,所以家里到底多少钱刘丽荣才知道。
    刘丽荣看了她一眼说,“如果当初没那么惯着赵小娟一家子咱们能攒下不少,现在也没多少了。你甭管了。”
    提起赵小娟的事儿赵大刚就理亏,“我这里私房钱还有一点……”
    “你自己给你闺女去。”刘丽荣顿了顿觉得这样不太好,便说,“家里还有个两千多块钱,到时候咱们给多少?”
    赵大刚惊讶,“也不少了,我这还有几百块,要不给两千?”
    “那就给两千。”刘丽荣答应了。
    就这么一个闺女,多了少了以后都是闺女的,早给晚给无所谓。而且他们每个月都有工资,总能再攒下钱的。
    夫妻俩说完这个,赵大刚又爬起来了,“我给闺女送点吃的去。”
    赵大刚也没拿别的东西,将许沐晨寄来的牛肉干拿了两条,又倒了一杯水过去,“夏意啊,吃点东西再写。”
    赵夏意嗯了一声头都没抬,“谢谢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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