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因抱起孩子在他的耳边小声道,“曜儿,不要听圆通的,他是瞎说的,只有没人要的小孩子才会被送来当小和尚。咱们家里爷爷奶奶大爷爷大奶奶还有姑姑叔叔父亲和爹爹都喜欢咱们曜儿,你可不要想不开想当小和尚。”
    蓝因极力说明小和尚的悲惨遭遇,让章曜不要为此动心。要是因为来寺庙和大师告别,把孩子给弄丢了,回去后婆婆肯定饶不了他。
    圆通脸色微微一变,又恢复了原样,和蓝因道,“蓝施主,师父也说曜儿与佛有缘。”
    “大师才不会说这样的话。”没在自己跟前说过,蓝因只当不存在,“我们曜儿也不想当小和尚。”
    章曜小手摸摸蓝因的脸,“不当小和尚。”
    蓝因笑了起来,“说好了不当哦,和父亲爹爹一起生活,比当小和尚有意思多了。”
    章曜认真点头。
    “阿弥陀佛,曜儿和佛祖的缘分还未到。”圆通给自己挽了下尊离去了,琢磨着下次章曜再来寒见寺换个说法说服他。
    蓝因带着章曜下山,见到章言忿忿不平地说,“圆通小师父太过分了,又来拐带曜儿。”
    “要是下次他再这样,总有一天,我要给他介绍一个满身都是肌肉,身体比床板还硬,胳膊比大腿还要粗的雌虫……”
    章言见蓝因越说越离谱,捂上章曜的耳朵,抱着人走远了。
    吴山长认为章言这三年苦读火候已经到了,建议章言去参加明年的春闱。他们这次回后山村拜别一下父母,就要去京城了。
    回到家里,章言娘见到两个月没见的孙子,十分亲热。抱着章曜问他饿不饿、渴不渴,她不在的时候蓝因对他好不好,给他吃什么喝什么了,他们又去哪里玩了。
    章曜不紧不慢挨个回答奶奶的问题。
    等到奶奶问到,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情,章曜鼓着小脸认真思索了一下,指着自己说,“圆通师父说,悟性高,将来当方丈。”
    “蓝因!”章言娘怒了,追着蓝因开始教训他。
    蓝因躲到章言身后,章言顶在蓝因前面跟着他一起挨骂。每到这个时候,章瑛就觉得默默承受了她娘和哥夫夹板气的大哥,是个真男人。
    鸡飞狗跳结束,大家一起吃过饭说正事。
    等到蓝因他们说要带着章曜一起去京城时,章言娘面露不舍。蓝哥儿不靠谱,跟孩子相处,不像个当爹的,反而像个年龄大点儿的玩伴。在家里,在书院,她还能过去盯着点儿。这一去京城,离着京城远不说,路上发生些水土不服的事情,孩子没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章言娘坚决不同意章曜跟着去京城,蓝因无所谓,他是因为崽崽不想和他们分开,才打算带着他的。要是孩子他奶能说服他不去,蓝因也是同意的。于是就让婆婆自己和崽崽商量。
    章言娘就去和仙童孙子商量,“你父亲是去京城科考的,没时间管你,你留在家里好不好。”
    “要去。”章言崽崽看着奶奶的眼睛道。
    “路上要吃好多苦的,没有羊奶,没有糖水,吃不到鸡蛋,生病了还要喝苦苦的药。”章言娘吓唬大孙子。
    “要去,不当小和尚。”
    章曜的话一出,全家人都看向他,然后又转而看向蓝因,章言娘更是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指着蓝因,“好好的孩子都是跟你学坏了。”
    “这没什么吧。”
    不久一句话,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不去,没人要,就当小和尚。”
    蓝因话音刚落,亲儿子直接打了他的脸。
    蓝因也吓了一跳,他家崽崽才三岁多一点儿,就学会威胁人了?蓝因开始怀疑,莫不是他真的把崽崽带坏了。
    以前有专家发论文说,雄虫崽崽比雌虫崽崽聪明,他以为这是惯例夸赞吹捧雄虫,说不定是有一点道理的。
    章言娘没能说服仙童孙子,发现孙子还有学坏的架势,躺在床上喊胸口疼。
    晚上的时候和章言爹抱怨,孙子都被章言和蓝因这俩不负责的父亲和爹教坏了。絮絮叨叨抱怨了一大推,一会说章言小时候是个活泼的,入学了才慢慢端了起来。他的大孙子肯定是因为自小在他身边,连贪玩的时候都没有,就变得一板一眼,像个固执的小老头。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一会又说蓝因这个混账,带孩子去哪里不好,非要去寺庙玩。她的孙子可是天上的仙童,寺庙里的大师看着能不眼馋。要是孙子被说动了想要出家当小和尚,拉都拉不回来。
    不管章言娘怎么抱怨,怎么劝说,章曜小崽崽是个意志坚定的小崽崽,不想被父母抛下,成为没人要的小孩子,最后只能去当小和尚。到底,在父亲去京城的时候,挥别了满心担忧的奶奶,跟着一起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来了,腿好酸,背也疼,这两天大概只有一更,周末两天再挑战双更撒。
    第081章 在路上
    章曜上了马车, 爬上章言的腿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章言自然地搂过他,“背诵下《千字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稚儿奶声奶气的读书声, 随着扎扎的车轱辘声,飘荡在路上。
    跟车夫坐在外头的章忠,掀开车上帘子一角,看到仙童模样的小侄子摇头晃脑的背书,忍不住露出一个会心笑容。
    小侄子这小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要是他娘子看到,肯定忍不住将人抱在怀里, 好好揉搓一下。章忠想到家中刚怀孕的媳妇, 希望他媳妇也能给他生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娃娃。
    堂哥和哥夫长相都不惊艳, 却能生出曜儿。他的相貌不比堂兄差多少, 娘子比哥夫还要漂亮一些, 他们俩的孩子应该也不比小侄子差多少吧。
    怀揣着这样的梦想,章忠陷入了将来如何教导自家臭小子的想法。
    他可不能像堂哥这样, 小侄子刚学会说话, 就被逼着背书了,至少也要痛痛快快的玩五六年。
    不过,章忠听父母交谈时, 隐约知道小侄子有些神异之处, 心智上远超同龄人。其他三岁小孩子时,还穿着开裆裤流着鼻涕口水玩泥巴、做你推我搡做游戏、因为一颗糖就能破涕而笑,小侄子已经开始模仿大人说话行事了。
    他最开始模仿的是二婶,学二婶和人说粗话。一张仙童脸说着粗俗的话杀伤力是巨大的, 那之后二婶脾气改了不少, 当着小侄子的面再没骂过人。
    知道奶奶的行为不好不能学, 爹爹最好不要学, 小侄子又开始模仿父亲。等大家回过神,才三岁的崽崽变成了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样。一个字能说清楚,绝不说两个字,聪慧的模样让人爱的不行,又让人忍不住捧腹大笑。
    崽崽独自背完《千字文》,蓝因和他一起背千家诗,父子两人你说一句,我接一句,马车里热热闹闹的。
    崽崽是颗蛋的时候,活泼好动,经常和蓝因对着干,章言以为他会是个开朗的小帅哥。逐渐长大,才发现人家比他还会端着,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主意不说,还有非凡的天资,听过的东西两三遍就能记下。
    这让章言又喜又忧,愚钝的孩子不好教,孩子是神童更难教。怕崽崽年纪小,不能明辨是非善恶,不好好引导会成为学舌的鹦哥,崽崽两岁多就给他启了蒙。恰好蓝因跟着师母学过一些,平常能监督崽崽,还可以和崽崽一起背书,寓教于乐。
    在刻意压着进度的情况下,崽崽已经背完了三百千对韵,现在已经能背诗了。
    等背累了,蓝因和崽崽一起喝了蜂蜜水,然后哄他睡觉。
    “咱们家曜儿好棒。”
    “又聪明还努力。”
    “将来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人。”
    章曜听着爹爹的彩虹屁,又睁着朦胧的眼睛看向章言,想看看章言会说什么,章言果断点头称赞,“曜儿聪慧勤勉,是个好学生。”
    满意了的崽崽安心入睡。
    这个时候,章言才觉得章曜是蓝因的亲儿子。
    除了每天必需的亲亲抱抱夸夸,崽崽这一路上都没有给大人添什么麻烦。他奶奶担心的水土不服生病之类的都没有发生。
    一日,马车行走在冀州府的官道上,车夫突然拉动缰绳紧急把马车停了下来。车上,大家的身体跟着向前倾。等章言蓝因稳住身体,章曜小崽崽受到惊吓,哭了起来。
    蓝因连忙轻声去哄他,章言走出马车。
    “怎么了。”章言问堂弟。
    “这两个人突然跑出来拦车,车夫怕伤到人,急忙拉住了马儿,曜儿没事儿吧。”章忠也听到了小侄子的哭声。
    “没事。”
    拦车的两人知道吓到车上的孩子了,不好意思地向章言道歉,“这位兄台,书童拦车惊扰到府上内眷孩童,是我们的不是。”
    章言打量眼前的主仆,二人浑身俱是脏兮兮的,脸和衣服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但从样式来看,主人衣服价值很高,身体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瞧着之前受了不少罪,“兄台来自何方,怎么在官道上拦车。”
    二人中主人姓刘名樊,也是这次进京赶考的举人。他们从南边的淮安府而来,昨日驴车在路上坏了,请路过的人帮忙修理,人家帮着修好了驴车,热情地提出要送他们一程,主仆盛情难却没有拒绝。结果,那人把车赶到了荒郊野外,把两人赶下驴车,驾着驴车逃走了。
    抢车的人做的不算太绝,驴车上的东西让他们带走一个包裹,恰好刘樊的路引、身份证明、银钱都在其中放着。否则没了这些,两人更不知道怎么办。
    主仆二人在野外过了一夜,走了好长时间,脚差点磨破,才从野外找到官道上,实在走不动了。看到章言的马车经过,就想也没想的冲了上来,没想到吓到了马车里的孩子。刘樊很是羞愧,但还是询问章言能不能把他们捎带到附近的县城。
    章言观察刘樊的谈吐神色,确定他说的是真的,开口道,“车上地方狭小,又有内眷孩子在,只能委屈兄台坐在马车外头了。”
    “不委屈,兄台愿意捎我们一程就已经很好了。”刘樊感激道。
    章言将章忠喊进车里,把外头留给那主仆二人,傍晚时分,到达了一个热闹的小镇,章言把人放下,去找客栈投宿。
    等安置好东西,章言带着蓝因他们来大堂吃饭。
    “章公子,章夫郎,章小弟,还有章小公子,你们也住在这里啊。”书童青砚见到章家人热情地招呼。
    刘家主仆洗漱整理一番,换上买来的新衣,已看不出先前落魄狼狈的模样。
    “刘兄,青砚小兄弟。”
    章家人和他们打过招呼,青砚热情地替他家公子邀请章家人同坐,“章公子,我家公子刚刚还让我去打听你们的落脚点,给你们送谢礼,没想到这就遇上了。”
    “举手之劳,刘兄不用客气。”章言推辞。
    “章兄切莫推辞,我和青砚这两日先遇伪装善人的奸诈之徒,又碰上了章兄你们这样的好人,一番起落,不做些事情感谢章兄,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刘樊爽朗地道。
    “章公子,公子和我先前去成衣铺买成衣的路上遇到了卖葡萄酒的行商,买下两坛葡萄酒。这葡萄酒在我们那里非常有名。公子还有一套专门喝葡萄酒的琉璃杯,红色的葡萄酒倒在玉色的琉璃杯里,十分鲜艳好看,可惜被那歹徒抢走了,不然我家公子还想邀请章公子一起赏喝葡萄酒。不知章公子喝过葡萄酒没。”青砚道。
    章言看了蓝因一眼,“听说过,但没有见过。”
    葡萄酒他们当然听说过,还知道王家三房将葡萄酒经营的很好卖到了京城。那位纨绔少爷王熠,成了王家在京城售卖葡萄酒的负责人。
    “那不如我去把酒取过来,章公子和我们公子共饮。”青砚提议。
    大家都没有意见,青砚跑回房间将葡萄酒抱了来,开了坛子给大家倒酒。交谈中,刘樊知道章言也是这次进京赶考的举人,之前自己形容狼狈,没脸和人攀谈,现在借着酒劲儿和章言聊了起来。言谈中发现章言见识不俗,更是把章言引为知己。
    章忠得了哥夫的叮嘱不能喝太多,只尝了两口,和青砚凑在一起吃饭菜。
    “青砚小兄弟啊,你家公子连葡萄酒都能买得起,怎么不多带两个人或者雇个人送你们上京呢。”这让章忠疑惑不解,那刘公子瞧着家里是不差钱的,怎么就带着一个书童出门了,连个赶车的都没请。
    但凡有个车夫,今天这样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提到这个,青砚有好多话要说。他们其实一年前就从家里出发了,公子考中举人后,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为了增加见识磨砺自己,不要人伺候,只带了他一个书童出来一边游历一边往京城赶。
    为了方便,他和公子两个人学会了赶车,学会了洗衣,学会了烧火烤馒头,还有许多其他技能。但是他们明明盘缠带的足够了,一路上却常常风餐露宿忍饥挨饿。
    如今更是被人把车抢走了,万幸的是,那人只要财物没有害人性命的心思。否则 ,青砚觉得对不起家中的老爷夫人还有少夫人。出发前,老爷夫人再三叮嘱自己照顾好公子,给了他家人不少银钱,少夫人也说回去了会替他说一门好亲事。
    “你辛苦了。”章忠拍拍青砚的肩膀。当主人的这样随性,下人可不好当。
    “可不是。”青砚鼓起小脸往嘴里塞饭。
    还好离京城不远了,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章公子一家也是要去京城参加春闱的,他要劝公子跟着章公子他们一起走,不能再在路上浪费时间了。
    第二天章家人出发时,章言发现刘家主仆买了辆马车,刘樊亲自驾车跟在他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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