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吵着要她赶紧回家,严幼微只能再三保证一下船就立马回家,并且答应给他买至少三个玩具,小朋友才依依不舍挂断了电话,由外公外婆喂早饭去了。
    严幼微挂断电话后在脑子里将阳阳的脸想了五分钟,然后她睁开眼睛,突然想起了另外一桩事情。
    她的采访还是没有完成!
    她很想跟用“好事多磨”这四个字来说服自己。可挣扎了半天还是觉得没什么说服力。也许这就是老天爷对她的考验吧,越是难得的东西,越要经历磨难才能得到。
    想到这里,严幼微轻叹一声,掀了被子准备下床,却被自己的右小腿吓了一跳。
    这画面真是壮观。
    她翻了个白眼,伸手敲了敲,就听耳边有人笑道:“严小姐,你醒啦。”
    护士推开门走了进来,严幼微冲她尴尬一笑。美女护士却理解地点点头:“你的伤不算严重,打一段时间石膏就好了。如果你觉得住这里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送您回房间。”
    这个提议不错,严幼微立马就“麻烦”了人家一回。
    美女护士笑起来甜甜的,两个酒碗真是人见人爱。她把严幼微推回房间后又将她的包递还给她,
    礼貌又客气道:“严小姐,那你好好休息。对了,您的包里有曾先生送您的礼物。那,再见。”
    说完这话护士就退了出去,贴心地把门从外面带上。严幼微还沉浸在她说的最后那番话里,迟疑了两秒后开始翻包。
    包里的东西全被倒在了沙发上,她粗略看一下没发现特别的东西,全是她原本就搁里面的。唯一有点不同的是她的那本笔记本。她拿起来的时候发现在自己记录采访问题的一页被人折了一个角。
    这个角折得挺大,而且挺工整,不像是不小心折的。翻到那一页上面除了她的笔迹外,还有另几个熟悉的字。
    那是曾子牧的字。跟他的人一样,坚毅、果断、潇洒又充满力量。她伸手摸了摸,甚至能感觉到那力透纸背的力量就在自己的指腹间游走。
    他只留了三个字:听录音。
    严幼微立马打开录音笔,插上耳机听了起来。开头一段是她昨晚采访曾子牧的三个问题。后来因为打石膏的事情,录音被中断了。在一阵细微的杂音后,曾子牧的声音竟然又响了起来。
    严幼微即使自信心爆棚也绝对不认为曾子牧会在录音笔中向她表白。于是她按捺着性子听了下去,听到最后结束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简直比被人表白还要激动和感动。
    录音时间很长,粗略一算大概说了有二十来分钟。在这二十分钟里,曾子牧当了一回采访者与被采访者。严幼微仔细想了想,他当时应该是这样的。
    一手拿着她的采访日记,念一个上面记录的问题,然后滔滔不绝说上一大堆。再念一个问题,再做一大段的回答。如此往复十几遍后,终于成就了一篇条理清晰内容丰富的采访录音。
    换句话说,曾子牧在这二十分钟里一直在自问自答,几乎完美地替严幼微准备了一份采访记录。有了这份录音,她马上就可以开始写稿,甚至直接传给任婷婷让她去搞定就可以了。
    这真是一个意外之喜。本来严幼微还在懊恼自己昨晚的行为,明明人家抽出空来了,但她却不争气地睡着了。
    曾子牧这么做无异相当有绅士风度,甚至可以说很是体贴。这让严幼微一下子想起从前两人一起念书时的情景。
    严幼微比他小一岁,年年都跟在他的屁股后头问问题。曾子牧有时候看她的眼神既无奈又嫌弃,给她讲解的时候态度也不太和善。但无论他怎么嫌弃,每次重大考试,比如期末考试前,曾子牧总会为她准备各科的笔记要点。
    曾子牧自己说这是他从前用过的,现在用不着了才给她的。但严幼微并不傻,如果曾子牧真有这东西的话,一早就该给她了。很显然这东西是他为她专门做的,里面还特别根据她一个学期以来问的问题分了侧重点。对她薄弱的环节进行了巩固和加深,以确保她在考试时可以更好地发挥。
    在严幼微的学习生涯中,曾子牧就像是一只领路的帆船,尽管离得时近时远,但她总是跟着他的轨迹在行走。他在无意中引领着她,甚至到最后连大学她都稀哩糊涂和他填了同一所。
    有这么一个哥哥罩着其实真的挺好的。严幼微高考结束后曾忍不住跟曾子牧大发感慨:“真希望下辈子还有你这么个哥哥,最好是亲生的。”
    曾子牧当时喝着她给买的饮料,不屑道:“我可不希望下辈子还有你这个妹妹,哪怕是表的。”
    严幼微拿着那份录音发了会儿呆,心想跟曾子牧做朋友,真的要比做夫妻轻松舒服多了。
    有了这份录音,她一整天都没再出过门,从早上一直写稿写到黄昏时分,期间跟任婷婷通了无数个电话,两人就内容做了好几次调整。
    任婷婷几次调侃说曾子牧对她情深意重,都被严幼微直接吐槽了回去,还拿从前的那些例子来证明他们两人最多只是兄妹关系。
    她虽然并不傻,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如果曾子牧可以拿着录音笔一个人完成采访,为什么不能接受她的电话采访,而非要请她上船呢?
    这个问题任婷婷想到了,却没有点破。
    当成稿终于写成发出去后,严幼微疲倦地打了个呵欠,然后就听到自己的肚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她至少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她上一顿吃的还是昨天的晚餐。
    解决掉心头的大事后,人似乎对饥饿的感觉就会成倍增加。严幼微转着轮椅去倒水喝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握杯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原来人在饿极了的时候,真的会有这样的反应。
    于是她赶紧上网订餐。平日里迅速又体贴的服务今天却打了折扣,她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有人送东西来,饥饿之余就决定自己出去找东西吃。
    她刚开门想要把轮椅转出去,就见走廊一头江承宗款款走了过来。他步伐沉稳神态自然,倒不像是抢新闻抢得团团转那种。
    本来这次上船的媒体就不多,主办方对他们都是大行方便之门,新闻根本不用抢,早就有人将重要事项打印成册送了过来。媒体只要按时间表到场拍摄即可。
    三家媒体资源相同连新闻内容都差不多。要说真有什么不同,那就只能算严幼微的那篇专访了。
    她看到江承宗就主动向对方打招呼,对方停在了她面前,看着她绑满石膏的腿,皱眉道:“伤得真不轻。”
    “还是多亏了你。要是没你,我估计更惨。”
    “下次抢新闻注意点,人命还是新闻,你自己挑。”
    江承宗这话听着有点耳熟,好像昨晚也有人这么对她讲过。严幼微的眼前立马出现曾子牧的脸,但她强行把那画面甩了出去,故作轻松跟江承宗开玩笑:“听说你以前抢新闻可是拼命三郎,你不是当了很久的战地记者吗?跟你一比,我真的不算什么了。”
    江承宗脸色平淡,回了她一句:“我有病,你也有吗?”
    这话说得很噎人,严幼微完全没词接了。两人默默看了对方一会儿,大概江承宗也觉得话说重了,主动开口转移了话题:“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东西吃。今天网上订餐好慢,半个多小时了也没动静。”
    “你不走运。今天船上有大宴,听说厨房那边的协调出了点小问题,你的晚餐他们肯定收到了,不过可能还要过一会儿才能送来。你还是回去等吧,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可能找到什么吃的。”
    江承宗说完也不等严幼微有反应,径直打开自己那间的房门走了进去,连声道别的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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