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人,谢彦逍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这么严重还说不打紧?
    竟还是老毛病!
    在谢彦逍发火之前,桂嬷嬷连忙继续解释:“世子,这是妇人常有的病,来月事时会腹痛,喝些红糖水,暖暖肚子就能缓解一些。”
    谢彦逍眉头仍旧紧锁。
    “夫人从前也这般痛过。”桂嬷嬷又补充了一句。
    谢彦逍站在原地看着床上的人,默不作声,须臾,沉声道:“还不快去准备!”
    “老奴已让人去准备了。”桂嬷嬷道。
    不一会儿,丫鬟把红糖水喝汤婆子端过来了。
    苏云遥痛得难受,手哆哆嗦嗦的,忍着疼痛把红糖水喝下,又把汤婆子放在肚子上,这才躺下。全程她都痛得晕晕乎乎的,并未注意到谢彦逍尚在房内。
    随着丫鬟们退下,室内再次变得漆黑一片。
    谢彦逍坐在一旁的榻上,眼睛直直盯着床幔。见床上没了动静,眉头渐松。胳膊放在黄花梨矮桌上,手握成拳撑着头,闭上了眼睛。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左右,床上再次响起了痛苦的□□声。
    谢彦逍激灵一下醒过来,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大步朝着床边走去。掀开床幔,上了床。
    苏云遥没想到这一次月事竟会这般痛。明明前世是两个月左右才来的,这回怎得不到两个月就来了。而且跟前世差不多痛,只比前世好那么一点点。她倒宁愿跟前世一样疼晕过去,也好过现在这样清醒地痛着。
    红糖水下肚,肚子上放上汤婆子,她感觉缓解了些。可没过多久,肚子又再次痛了起来。不光肚子痛,她感觉浑身都不舒坦,整个人说不出来的难受。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掌贴在了她的肚子上,疼痛顿时减轻了不少。随后这只大掌在腹部按摩,初时有些不舒服,她哼了两声。渐渐地,她感觉源源不断的热气朝着肚子里去,那种绞痛的感觉也神奇的缓解了。
    这熟悉的感觉让她渐渐沉浸其中。
    就在苏云遥舒服得快要睡着时,她顿时清醒过来。
    不对,是谢彦逍。
    前世有次她来月事时腹痛,恰好那次谢彦逍回了内宅,那一晚他便是这般为她揉肚子。她难得在月事时睡了一个好觉。
    她差点又沉溺其中。
    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苏云遥睁开了眼睛,眼底有浓浓的痛苦和绝望,干裂的唇微动。
    “别碰我。”
    声音有些沙哑,又带着几分颤抖,但不难听出里面的嫌弃。
    谢彦逍动作微顿。
    很快,他又重复起刚刚的动作。
    “我说了,你别碰——”
    苏云遥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耐烦。说着,她缓缓抬起手放在了谢彦逍的手上,阻止他的动作。
    话未说完,就被谢彦逍打断了。
    “母亲在咱们院中的花盆里藏过毒。”
    苏云遥微微一怔,动作没再继续。
    “就是那一盆放在正房门口的姚黄。”谢彦逍继续说道。
    姚黄……前世看着满园地牡丹花,她虽不喜欢,但也欢喜,毕竟她听人说这些花是谢彦逍亲自为她挑选的。侯府中的人说有几盆名品,她便时不时去看两眼,还会去浇浇花。
    那盆姚黄是在五年后才被她扔掉的。
    也就是说她前世闻了五年。可她身子并未有任何的不适,只除了——
    难有身孕。
    “什么……毒?”苏云遥问。
    “食人散。”谢彦逍道,“若是妇人闻多了会难有身孕。”
    听到这句话,苏云遥身子微微一颤。
    所以,她前世之所以成亲七年才有了身孕竟是因为这个?
    想到李太医的话,苏云遥身子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声音也有些紧:“倘若……倘若还是怀了身孕呢?”
    谢彦逍顿了顿,道:“会小产。”
    她前世不知何时莫名其妙流掉的孩子竟也是因为曹氏!
    得知前世真相,苏云遥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为前世自己吃的苦,为未曾谋面的孩子。
    她本是咬着唇哭的,此刻却有些收不住,呜咽出声。
    谢彦逍没料到苏云遥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原以为,以她的性子会痛恨曹氏,会骂她几句,没想到她竟是这般。
    啪嗒。
    一滴眼泪砸在了他的手上。
    却像是砸在他的心上一般,心蓦地收紧。
    一滴滴眼泪如一根根银针,扎在了他的心上。
    谢彦逍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上也沁出一颗颗汗珠。看着怀中的人,他要紧牙关,安抚道:“你莫要哭了,此事为夫会处理。”
    处理?如何处理?他是能让那尚未成型的孩子活过来还是能怎样?
    一切都已发生,一切都无法再改变。
    苏云遥越哭声音越大,任谢彦逍如何安抚都平复不下来。
    看着谢彦逍抬手笨拙地给她擦眼泪,苏云遥突然觉得老天不公平。凭什么这一切都让她承受,而他却对前世的事情毫不知情,丝毫不懂她内心的悲痛。
    那孩子也有他的一份,她也要他一样痛。
    苏云遥拿过来谢彦逍的胳膊,狠狠咬在他的手腕上。
    谢彦逍一声不吭,任由她这般咬下去。
    直到咬得牙齿累了,苏云遥这才松开了他。
    看着咬出来的牙齿印,苏云遥心里舒服了些,转身又面朝里侧,不看谢彦逍,低声抽泣着。
    谢彦逍仍旧一言不发,继续给苏云遥揉肚子,安抚着她。
    苏云遥哭累了,不知何时睡着了。
    看着躺在自己臂弯中沉沉睡去的人,谢彦逍抬手抚平了她紧皱的眉头,小心翼翼将其抱入怀中。
    这一晚,谢彦逍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瑶华院起了火,漫天的火光染红了如墨色般的天空。他着一身血衣,拼了命冲进屋中,最终只看到自己的妻子躺在床上,了无生息。而她平坦的小腹鼓了起来,像是怀了数月的身孕。
    那一刻他痛彻心扉,心如刀绞。
    作者有话说:
    暂定每天晚上九点更新。
    第26章 解梦
    谢彦逍睁开了眼睛。
    此刻不到卯时, 天色暗沉,屋内没有一丝光亮。
    三月的天,乍暖还寒, 凌晨尚带着几分凉意,此刻他的后背却被冷汗浸湿。
    刚刚的梦太真实了, 真实到像是亲身经历了一样。
    他抬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那里仍旧剧烈跳动着。转头看向身侧,睡梦中苏云遥脸色苍白, 眉头紧蹙。
    想到刚刚那个梦, 谢彦逍屏住呼吸,抬手朝着苏云遥的鼻间探去。他向来冷静自持, 此刻手却微微发抖。直到有温热的气息打在指尖, 这才松了气。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谢彦逍顿时清醒过来, 掀开被子下床了。
    苏云遥醒来时已经是巳时, 谢彦逍早已离开, 身侧的床位也空了出来。
    想到昨晚的事情, 她脸色微沉。
    这时, 桂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先打量了一下自家夫人的脸色, 随后问道:“夫人, 您身子如何了,肚子可还疼?”
    苏云遥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不疼了。”
    桂嬷嬷松了口气。
    她琢磨了一下,试探地问了一句:“您跟世子昨晚……”
    她昨晚服侍夫人喝了红糖水便去睡下了。听值夜的小丫鬟说昨晚夫人哭过、闹过, 世子今早离开时的神色也很难看, 甚至没晨练就直接去了外院书房。
    想到昨晚得知的事情, 苏云遥眸色微暗, 沉声道:“没什么,起吧。”
    见夫人不欲多说,桂嬷嬷识相地闭了嘴。
    苏云遥这一整日都神色恹恹,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也不说话,就坐在榻上发呆。
    桂嬷嬷见状很是担心,午睡过后,她笑着道:“牛嬷嬷又在教大家种地了,她们都学得有模有样的,比前些日子好多了。今儿外头暖和了些,夫人要不要打开窗子瞧一瞧?”
    苏云遥眼眸微动,看向了窗边。
    桂嬷嬷连忙给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去打开了榻上的窗户。
    苏云遥看向了窗外。
    三月的天,屋外比屋内暖和些。窗外春和景明,时不时响起鸟叫声。院子里的地上有几个人正弯着身子种菜。
    这场景让苏云遥梦回幼时,心情渐渐舒展了些。
    谢彦逍应该是在他们第一次争吵的时候发现曹氏在院子里藏了毒,所以他第二日让人来给她诊脉。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重生者,曹氏幼弟贪墨军饷一事之所以会提前数年,是因为谢彦逍的报复。
    因为她记得前世这件事也是发生在院子里的花被清理之后。
    花是在她嫁过来之前就放在了院子里,曹氏想对付的人是谢彦逍的夫人,不管那位夫人是谁她都会这样做。确切说,她真正想对付的人是谢彦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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