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即便是所谓的慈善医院,也并不是对所有病人都免费。至少要保证有一部分的盈利,以维系医院的基本运营。不过,要是盈利,必然会有一部分病人负担不起医疗费用。”
    说完布朗医生又耸耸肩:“当然了,再贵也贵不过美国。”
    这个问题,今早周寅坤也说过。
    夏夏想了想说:“我看这边也有很多小型诊所,这种形式的医院是不是更适合收入较低的人群?”
    她进一步解释:“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靠近沙漠的一个边境小镇,那里大多是妇女和儿童,很多孩子不满五岁,这正是容易生病的年纪对吧?”
    “对。”布朗医生说:“但其实只要不是重大疾病,一个诊所加上两到三名普通医生就足够了。”
    “那如果有重大疾病,就是需要做手术的那种,还是只能到这样的大型医院对吗?”
    布朗医生点头,他也看出现在的问题在于——沙漠小镇的妇女孩子们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
    他思忖几秒,说:“或许你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帮助到她们。据我所知,墨西哥两年前就在开始建立社会医疗保障体系,虽然进度缓慢,一时无法覆盖全国,但目前商业医疗保险已经比较成熟了。一些小毛病可以去你捐助建立的诊所,而重大疾病则用商业医疗保险去为她们托底。这样的话,至少很多穷人是敢走进医院的。毕竟很多时候,他们是死于穷,而不是死于病。”
    夏夏微微皱眉,最后这句,她没太听懂。
    “举个例子吧,我曾经接到过一个急诊的六岁男孩,他是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这听起来很突然,事实上,他在之前就多次发生过心律失常性晕厥,但每次持续一两分钟就会自动好转。他的父母因为害怕昂贵的医疗费用,没有及时带孩子就医,导致病情恶化,最终死亡。”
    “难道,心脏病的治疗并不昂贵吗?”
    布朗医生说:“只要不是大问题,其实花不了多少钱。比如刚才提到的这个六岁男孩,他的情况就不是大问题,只需要在发病初期就做一个icm植入,那最终也不会失去生命。”
    说着,他把电脑屏幕转过来,放慢了英文语速,进一步解释:“icm也叫植入式心电监测仪,是一种埋植于患者皮下,持续监测患者心电信息的可程控设备。”
    “它最初是被用于诊断不明原因的晕厥,最长使用寿命可达三年,而且已有大量成熟研究表明,它对于晕厥的病因检出率很高,具有可靠的安全性及有效性。”
    布朗医生调出一张图片,“而且,icm设备整体比曲别针还小,植入过程也很简单。只需在表皮麻醉后,在胸前皮下切开一个8毫米的小口,三分钟就能顺利植入,手术过程几乎无出血。”
    “手术完成后,只需经过简单调试,确保机器可以正常记录心电情况,患者就可以自行离开。整个调试过程也不超过十分钟,并不需要担心因长期住院而产生费用。”
    “植入之后,就像给心脏装了行车记录仪,医生可以通过程控仪,查看监测器记录的心电图,了解患者的心跳是否过慢、过快、暂停或不规律。可以根据不同的心跳情况,为患者提供准确高效的治疗方案,达到真正的精准诊断和治疗。”
    布朗医生的解释通俗易懂,夏夏这才明白他的那句“很多时候,他们是死于穷,而不是死于病”是什么意思。
    那么……小镇上那个心脏不好的孩子,是不是也可以接受这种治疗?
    这么想着,心头涌上希望。
    夏夏正要继续问,却没想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下一刻一名护士急匆匆地走进来:“布朗医生,你昨天手术完的那个孩子,他父母要求见你。”
    刚手术完,应该是担心孩子会不会有后遗症,夏夏忙说:“那我下次再来,布朗医生你先去忙。”
    “好的。”布朗顺手从一摞高高的文件上拿下处方纸,写下一串数字递给夏夏:“有任何问题可以电话联系,不用专程跑一趟。”
    “好,”夏夏双手接过,“谢谢。”
    布朗医生大步走了出去。
    夏夏收好了写着号码的纸条,起身正要出去,忽然停了下。她转回身来,看向办公桌上那摞高高的文件。上面空白处方笺拿开,露出了被挡住的报纸。
    报纸日期正是今天,头版页面上清楚地印着国际刑警刚刚发布的红色通缉。
    夏夏拿起来,展开对折的报纸,看见另一面,她心头一颤。通缉照片上的男人,她一眼就认出了是谁。
    门口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夏夏当即放下报纸反扣在桌上,她转过身来,正对上阿耀的视线。
    “回去吗?”他问。
    “嗯。”夏夏同他一起走了出去。
    从医院出来坐上车,阿耀看了眼副驾驶的人儿。她连安全带也没系,上了车就一言不发地坐着。
    “怎么了?”
    他骤然出声,夏夏这才回神,心中惊骇尚未平缓,她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是不是咨询得不顺利。”阿耀看着她,“需要换家医院吗?”
    “不,不是。”夏夏犹豫两秒,试探地开口:“我们……要在墨西哥待多久,会提前离开吗?”
    “坤哥目前没这个意思。”阿耀发动车子,又侧过头来:“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夏夏怔了下,“就,就是今天,听了医生的介绍,才发现建大型医院不太现实。能真正帮助到妇女孩子的,是小型诊所和商业医疗保险。两边、两边都要兼顾,时间可能比预计的长一点。所以,就想先问下。”
    原来是这样。阿耀打方向盘拐出医院,“如果要提前离开,坤哥会说的。现在去哪?”
    他神色如常,夏夏也收回视线,“回小镇吧,我约了专门从事医院建筑的设计师,在那里见面。”
    *
    晚上八点,墨西哥的天已经黑了。
    小别墅的三层阳台上,男人斜倚着栏杆,手上正拿着望远镜。佩尼斯小镇位置荒凉孤僻,周遭没有遮挡的建筑,一眼望去就能将整个小镇尽收眼底。
    尽管天色昏暗,但他还是迅速捕捉到了工地上,那个带着白色安全帽的女孩身影。她时不时拿着图纸跟人沟通,又时不时被一群小孩簇拥着进进出出,简直比他还忙。
    看见那群小孩,周寅坤眉头拧起。过个生日也要周夏夏管,她昨晚做了一桌子蛋糕,回房间倒头就睡着了。
    ……生日,蛋糕?
    耳边莫名就闪过一句“小叔叔祝你生日快乐。”
    周寅坤神色稍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都想不起具体哪天,只记得他回来时客厅里留着灯,桌上放着蛋糕。周夏夏跟只兔一样在沙发上睡着,白皙脚踝露在外面。他把人叫醒,她坐在他身边,还喂他吃过一口蛋糕。
    那天晚上逆着光,她缩在沙发一角,水汪汪地望着他,整个人都散着甜香味。他鬼使神差地想起那个阴差阳错的吻,还不受控制地握住了她的脚踝,脑子里搞出一些淫靡混乱的场面。
    越回忆,唇角越不自觉地勾起。周寅坤拿下望远镜,叫了声“阿步”。
    同一时间的工地上。
    今天见的这位设计师很专业,之前她提过的要求,都分毫不差地体现在了对方带来的图纸上。夏夏又学到不少。
    而且,她和设计师一致认为,应该尽可能地保留沙漠小镇的原貌,诊所选址也不宜太远,最后决定按照图纸对旧有建筑进行翻新,改造成中等规模的诊所。
    这边正说着,那边阿耀拿着卫星电话走过来,递给她:“坤哥找你。”
    夏夏说了声谢谢,刚接过来放到耳边,就听见那边男人问:“周夏夏,长没长耳朵?”
    设计师就在面前,夏夏尴尬地看了她一眼,走到旁边低声问:“怎么了?”
    刚说完她就顿了下,这才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她答应了会早点回去。夏夏看了眼表,已经八点了。
    她忙解释:“我没注意时间……”
    “十分钟见不到人,全部撤资。”那边冷漠地挂了电话。
    夏夏还没解释完就被打断,她看了眼电话,叹了口气,只得匆匆回来跟设计师说了句抱歉。
    她把电话还给阿耀,接着就一路小跑着上车,还不忘嘱咐:“阿耀快一点。”
    阿耀个高腿长,三两步就跟了上来,见夏夏有些着急,他发动车子:“怎么了?”
    “他说十分钟内不回去,就要全部撤资。”
    阿耀听了这话微微蹙眉,听起来像是有什么急事。但如果真有急事,按坤哥的性子,根本就不会浪费时间让夏夏接电话,而是直接命令他把夏夏带回去。
    “放心,不会迟到。”阿耀声音平稳,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车停在小别墅门口时,楼顶的直升机已经在待命了。夏夏推门进来,周寅坤看了眼表,刚好十分钟。
    “我回来了,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提撤资?”
    夏夏是跑进来的,问这话时气息还微喘着。
    还怎么了。周寅坤倒了杯水,走到她面前,往她手里一塞:“一个不认识的小孩过生日你都能做一宿蛋糕,我的生日连管都不管?”
    闻言,夏夏和阿耀同时惊讶。前者是根本不知周寅坤生日是什么时候,后者倒是知道,但是——
    阿耀眸中看得出的疑惑。坤哥生日在四月,现在已是五月初了。况且,这么多年坤哥从不过生日,这怎么忽然又要过了?还是补过?
    “愣什么。”周寅坤半点不觉得这有什么诡异,他低头盯着夏夏:“水喝了,喝完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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