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豆大般的昏黄灯火下,姐弟俩相依为命,靠着几块牛肉,吃下了这半年多来最美味的一顿晚安。
    到了夜间,看着萧睿渊已经进入沉睡的睡颜,睡在萧睿渊身侧的女子慢慢地睁开眼,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带着倔强,藏着眼泪,在最后看了眼萧睿渊之后,就利用双手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往外爬着。
    当她越过门槛,爬下台阶,来到土地庙后院的一处水井边缘,像是要最后看一看这留给她满是绝望痛苦的人世,美丽嘴角露出一个决绝刚强的笑容。
    萧家的儿女宁可站着死,绝不苟活于世。
    当初她那样作践自己,只是为了养活弟弟,如今弟弟已经长大,能够自己照顾自己,还能挣来钱财,这个时候,她已经成了累赘。
    她不能让自己成为弟弟的拖累,更成为萧家的耻辱,所以唯有以死明志,到了地府中,再向父母磕头认错。
    想到这些,女子绝美的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只听见‘噗通’一声水花溅起,一缕香魂,在这样漆黑的夜色中,以如此决绝的方式,送走了自己,也让自己千疮百孔的人生画上了并不圆满的句点。
    第一百八十三章 让他们有来无回
    楚星月要人早早就备好了晚膳等赵凌回来一起用。
    自从二人真正成为夫妻之后,几乎每天都会在一起用晚膳,有的时候哪怕他再忙,也会抽空回来陪着她吃一顿,可是像今天这样,连一声照顾也没打,还迟迟不见人影的情况却是从来没发生过。
    春杏就算是再迟钝,也能看出此刻楚星月脸上的失望,眼神再次不甘的朝着房门口的方向望了望,见那个迟迟未出现的人影还没到,这才犹豫的往楚星月面前凑了凑。
    宽慰般的开口,说,“近日来王爷总是很忙的,许是今天刚来这里,有大堆的事情需要处理,这才没时间陪小姐你一起来用膳。”
    说着,春杏就将楚星月爱吃的清淡饭菜送到她面前,道:“这些饭菜都是王爷差人仔细做来给小姐你用的,小姐快尝尝,可还爽口?”
    楚星月听着春杏的话拿起面前的银筷,刚准备夹起眼前的饭菜,却是又抬头看向春杏,下巴朝着面前的小凳子上示意了一下,“既然赵凌没来,那就由你来陪我一起用膳吧。”
    春杏知道自己得小姐的疼爱,可却从来没敢想过要跟主子一起坐在一起用膳。
    当场就被吓的往后倒退了两步,连忙摆着手,道:“小姐这可使不得,奴婢是奴才,万万不能同小姐你一桌用膳的。”
    “我说使得就使得。”
    楚星月看春杏连连向自己摇着头,干脆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好,既然你不愿意陪着我,那我就不吃了,饿死算了。”
    楚星月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在为难春杏,而且还十分的稚气;可是想到从今夜之后她与春杏之间的主仆情谊就要尽了,她就十分舍不得这个伶俐忠心的小丫头。
    再想起她们主仆一场连一顿饭都没一起吃过,难免会有些遗憾,这才一时兴起,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春杏作难的看着当真放下碗筷不肯再动一下的小姐,真觉得今天的小姐还真是十分的奇怪,言谈举止跟以往实在是相差太多。
    再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确定王爷真不会回来后,她才小心翼翼的凑近到饭桌前,垂着头坐下后,像是怕被人抢走了眼前的碗筷似的,动作飞快的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却是连伸筷子夹菜的动作都不敢做。
    楚星月看着春杏这般动作就知道这小丫头的心里在想什么,一定是想着快些将碗里的米饭吃完就算是交差了。
    楚星月拿起筷子就为春杏拣起一块鱼肉送到她的碗里,轻声细语:“你慢些吃,别噎着。”
    春杏看着碗里白嫩的鱼肉,塞满米饭的嘴巴鼓的就像一只正在生气的河豚,眨着圆圆的眼睛看向楚星月,“小姐,你真没什么事在瞒着奴婢吗?”
    楚星月倒是没想到这丫头会这样问,神情微微一怔,跟着转而微笑,“我能瞒着你什么,瞧你年纪不大,疑心倒是挺重。”
    春杏赶紧放下碗筷,快速的咀嚼着口中的米饭,在伸着脖子将口中的饭食吞下去后,解释道,“小姐误会奴婢了,不是奴婢疑心重,而是小姐这般模样,到时让奴婢想到了夫人。”
    “我娘?她怎么了?”
    春杏低下头,脸上露出明显的哀伤,“奴婢比小姐年长几岁,虽夫人的印象自然比小姐来的深刻,再加上奴婢自小就受夫人大恩,更是不敢相忘她的一举一动,一眉一眼;奴婢记得,夫人在去世之前,有段时间行为也十分古怪,夫人是个清冷的性格,平常时间并不是很爱说话,明明是那样美丽的一个人,也经常不爱笑,常常一个人待在小楼中,一待就是整整一天,谁也不见。”
    “可那段时间,夫人很奇怪;她不仅再不踏进小楼一步不说,还经常出入侯爷的书房和练功房,要知道那两个地方,夫人以前是最不喜欢去的;而且夫人还时常叮嘱照顾世子爷和照顾小姐你的下人们,务必要小心的照顾好你们,甚至还将你们的喜好和习惯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给我们听,生怕我们忘了似的。”
    “就这样过了不久,夫人就去了,奴婢那时候曾听侯爷说过一句话也觉得十分奇怪,侯爷说,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楚星月看着春杏不似说假话的眼睛,神情却是严肃起来。
    楚冰月的生母是生病去世的,而且听说还是恶疾,病情来的十分快,几乎是在短短的几日就香消玉殒。
    可是,根据春杏刚才是说法,她怎么觉得楚冰月的生母像是早就知道自己要走似的,如她一般,在向每一个人做临别时的告别呢?
    楚星月拧了拧眉心,直觉告诉她楚冰月生母的死因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再加上她是天定一族的人,而且还成功的诞下了她这个天定一族的下任族长,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被简单的病魔夺去了性命呢?
    “小姐,你在想什么?”
    楚星月看向春杏,淡淡一笑,“我在想青州的事,将来如果有机会,真想去一趟青州,看看那里的好山好水和千里牧场。”
    提到青州,春杏的脸上也露出了对家乡的思念与向往,“嗯,奴婢陪着小姐一起去,到那时,世子爷一定会骑着他的踏雪宝驹来迎接我们,小姐还记得踏雪吗?世子爷太奇怪了,踏雪明明是一匹黑马,世子爷却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踏雪,还记得那个时候,小姐因为这件事笑了世子爷好久。”
    看着春杏脸上灿烂的笑容,楚星月沉重的心情也跟着被感染。
    好像真的去过青州一般,和那里自己的亲人们曾有过一段最温馨难忘的生活。
    ……
    就在楚星月和春杏一边用着晚膳一边聊着青州的时候,天福客栈随着暮色的降临早已被凌王府的精卫重重保护起来。
    赵凌亲自指挥坐镇,身着玄色劲装手持长剑领着被紧急调来的部分京畿大营的军士们出现在太平镇前的牌楼处。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感受着来自于大地的震颤,赵凌微微浅眯的眸子慢慢睁开,那是一双裹着冷冽杀气的眸子,就像是草原上的雄狮,被人放开了锁链,贪婪着鲜血的味道。
    赵凌叫来守在身边的云霄,道:“回天福客栈守在王妃的身边,记住,没本王的命令,不可离开王妃半步,务必要保护好她的生命安全。”
    看到王爷到这种时候还在记挂着王妃的生命安全,云霄第一次在赵凌面前忤逆了命令,面带不忿,脱口而出道,“属下是王爷的贴身侍卫,又不是王妃的,再说了,王爷已经调集了大批的精卫守在客栈附近,哪里此刻被保护的宛若铁桶,属下就算是去了也顶不上用,属下要留在王爷的身边,保护王爷的安全。”
    赵凌听到云霄的话,扭头就冷冷的看着他,“你在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云霄立刻就被赵凌身上的气势镇住,他怎么敢再说一遍。
    但,倔强的他还是在低着头的时候嘟囔了一句:“这些人宛若是煊王派来的,又怎么可能会伤害王妃?!”
    赵凌自然是听到了云霄的嘟囔,冷哼一声,直接道,“今晚过后,本王会给薛亮亲自去一封信,让你去找他,要他好好**你这忤逆主子的毛病。”
    一听王爷要将自己送走,云霄这下怕了,赶紧双手抱拳向赵凌行礼,“属下这就回天福客栈,哪怕是拼了性命,也会保护王爷安全。”
    说完,不等赵凌再讲什么,云霄就像一只夜色中的苍鹰般,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看着云霄消失不见的身影,赵凌冷嗤道,“算你小子聪明,逃的倒挺快。”
    说完,赵凌就叫来身边的一名精卫,道,“按照原计划进行。”
    精卫领命,轻吹一声口哨守在牌楼前的军士们就借着夜色骤然消失。
    眨眼之间,先前还在牌楼前列开的队伍就消失不见,空气中的雾色越来越重,如白练一般徜徜徉徉的漂浮在半空中。
    夜色,静的可怕,偶尔间能够听见叫不上名字的鸟儿振动着翅膀发出特殊的叫声从夜色中飞过。
    当马贼打扮的凶徒来到镇子口的时候,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也让他们锻炼出了察觉危险的警惕性。
    骑着马儿行在最前面的领头人在来到牌楼下时,敏锐的感觉到空气中的味道有些不一样,立刻伸出手叫停了跟在身后的同伙,一双带着刀疤的眼睛警惕的张望着四处,好像要将这浓重的夜色看穿了一样。
    跟随在领头人身边的一名同伙看出领头人的紧张,立刻催马上前,脸上带着轻敌之色,“老大,你这么怎么了?自从接了这门生意之后你就一直这样疑神疑鬼,眼见着今天晚上就要大干一场,你怎么又露出这幅模样;别让兄弟们看见,会笑话的。”
    “你懂什么!”
    领头人挂着刀疤的眼睛闪烁着凶狠之色,“咱们要对付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要知道,这可是一锤子的买卖,若是不成功,咱们今晚就会死在这里。”
    第一百八十四章 感情裂缝、误会产生
    听到领头人这么说,同伙的眼神里露出嘲讽之色。
    干他们这一行的人,哪一天不是天天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活,干着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意。
    在他看来,这次接的生意实在是笔大买卖,若是干得好,兄弟们这辈子都不用再干这种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了。
    虽说这要杀之人的确是个大人物,但从来没干过谁能肯定他们干不好?万一他们就成功了呢?
    看着领头人畏首畏尾的模样,他就觉得寒碜的慌,不就是杀几个人嘛,以前又不是没杀过;他早就打听过了,这些富贵之人都是惜命的不假,可是真正有本事的都是他们身边负责保护他们安全的人,自己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货色。
    只要想办法拖住那个凌王身边的手下,他就不信,宰了不了那小子。
    相较于同伙的不知天高地厚,领头人却要显得冷静许多。
    当初在接下这单生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单生意的难度,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从来都不值害怕为何物的他,竟然在今夜心底发颤,第一次没了底气。
    他总觉得这浓浓的夜色中四处都埋伏好了杀机,就像一头张开嘴巴的巨兽,随时等着他们掉进去,再一口吞下。
    而雇佣他们来干这一票的金主也是个极为狡猾的货色。
    虽说他们也派了人伪装成他们的模样混在兄弟们当中,可他就是觉得这金主没安好心,像是在刻意用重金诱惑,等着他们在打前锋,至于他们自己的人,却在瞅准时机后,再一击命中。
    可是,虽说心中忐忑不安,甚至多次萌生出带着弟兄们退了这票的想法,可是看着兄弟们一看到钱财就冒光的眼睛和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模样,领头人还是按住了心里的这个想法,硬着头皮朝着弟兄们又招了招手。
    嗒嗒的马蹄声踩在青黑色的石板路上,带着闷闷的回声似乎传了很远。
    同伙看见领头人从一开始就蹙在一起的眉心,就有些看不起这样的老大,“大哥,弟兄们都知道这一票危险,但是干我们这一行,哪一天不危险?跟您说句实话,今晚这一票不少兄弟都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大不了死在这里碗大的疤,可若是我们成了,这可是泼天的富贵,从今往后,咱们可就再也不用过这种生活了;所以您也不必这么忧心,大伙都知道,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
    听到同伙的话,领头人带疤的眼睛冷冷的觑了他一眼。
    虽说并未多说什么,心里却发出一声冷哼。别以为他不知道,弟兄们之所以被眼前的黄白之物迷了眼睛,最大的原因并不是各个都是贪财之物,而是这混蛋在私底下吹邪风所致。
    不管今晚的计划成功与否,他都已经做好了打算;那就是抽个时间将这家伙好好地收拾一顿,也好让他知道,在他们这一伙人当中,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领头人骑着马依旧走在最前面,三米五之后,跟着一个又一个骑着骏马的同伙;大家都是常年干这种活儿的人,不用叮嘱,也都凝神闭气,小心的握着手中的利刃,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不断地朝着四周查看。
    夜色,已经浓的像是砚台中的墨汁一样化不开,空气中的潮气也越来越重,凉凉的敷在人的脸上。
    就在这些人以为牌楼附近并无任何异样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口哨声骤然在夜色中炸响,惊的连树枝上的老鸹都嘎嘎尖叫着飞开;跟着,一个个身着深红色京畿大营服饰的将士们如从天而降的天兵天将从高人数丈的房顶上飞跃下来,稳稳地落在这帮马贼的马背上,抱住还没反应过来的马贼脖颈,兵刃上的寒芒一闪,只听见‘噗嗤’一声,一股股还冒着热气的血柱就从马贼们的脖颈上迸溅出来。
    将士们的出手速度极快,就像是经过了数百数千次的演练一样,刀起刀落,就是一条人命。
    而被瞬间宰了数十名的马贼们几乎连哼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这样翻着白眼从马背上掉下来,到死都不明白,这明明是一次最隐秘的暗杀,为什么还是惊动了被暗杀的对象。
    领头人也没想到突然之间会发生这种状况,立刻勒紧马缰,抽出宽刀,大喝一声,“大家小心,有埋伏。”
    这声粗噶的声音在喊出来的同时,众人这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先才还跟在领头人身边的同伙在看见弟兄们突然之间死伤了这么多,立刻也惊白了脸,不断地呢喃,“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可能提前躲在房顶上?怎么可能知道我们会在今晚出现?”
    听到同伙人惊慌失措的嘟囔,领头人当下也顾不上什么,伸出腿就重重的踹了他一脚,希望能够将他踹醒,“还能是怎么回事,定是我们的行动暴露了,快冷静下来,不然真就把命丢在这里了。”
    踹完同伙,领头人又冲着已经乱了的弟兄们大喊,“兄弟们,既然被发现,那就大干一场,反正老子们的这条命也不值钱,真的杀了人,泼天的富贵可就等着咱们了。”
    领头人的这一声喊总算是让乱了的马贼们找到了主心骨。
    可不是老大说的那般?!他们这些人的命又怎么可能跟这帮京城中的贵人相比,与其等着束手被擒,还不如硬着头皮大干,万一要是赢了,等待他们的生活可就是吃香的喝辣的。
    想到未来美好的生活,马贼们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抽出宽刀,搭上冷箭,泼上性命跟京畿大营的军士们干起来。
    赵凌同样也提着长剑出现在已经打起来的街道上,闻着空气中渐渐浓郁的血腥味儿,他就像是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环境氛围,连眼睛里都跟着浮起了暗红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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