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安置灾民的地方人流量巨大,一旦疫情爆发,死伤就不会是简单的几个人,而是数百数千的死亡量。
    大魏自建朝以来,死亡量最大的一次疫情就爆发在宣文十三年,一场瘟疫的爆发,竟然就在短短数日就让一座人口密集城池成了一个空城,数万无辜百姓,无一能够幸免;至今被人提起,都是不寒而栗。
    韩放忧心忡忡,不敢向赵凌隐瞒自己的想法,“王爷,其实属下已经考虑在近日便关闭城门,不准备再接收灾民入城安置。”
    赵凌看着韩放,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经过几次刁民闹事,下官也看出来,若是再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原本岳州城的百姓反而会遭了秧;下官不是个有大才的人,没有办法想到两全其美之策,一边能做到安抚好灾民,一边还能做到照顾好我岳州城原来居住的百姓,若真要下官在这二者之间做出选择,下官只能选择岳州。”
    说到这里,韩放就露出羞愧艰难之色,这个决定对他来讲,的确是有些难了。
    可是赵凌听到他这么说,却是很欣慰。在这个世上很多人不懂的什么叫做量力而行,反而一味强求,最后这么做的下场反而是不得善终。
    韩放能够自省自己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难得的了。
    赵凌从交背宽椅上站起来,龙行虎步的走下来,来到韩放面前。
    “本王奉旨前来赈灾,虽说岳州并不是灾地,可韩大人你的义举本王必定会递奏折给父皇,请来圣旨给予封赏;韩大人为国为民之心,连本王都要多多学习,只是有一件事还需韩大人能够看明白,仁者之心固然难得,可若是拘泥于眼前得失,恐怕会因小失大。”
    韩放看出赵凌是要提点自己,立刻端正姿态,眼神炯炯有神的看向面前的这非一般的人物。
    “济州灾民数万人之多,当灾情发生的时候但凡是能走路的,几乎都逃灾去了,岳州毗邻济州,成了灾民们第一选择避难的地方;岳州城池就这么大,纵然东西城楼同时开放,将城北之地全部划出来安置灾民,也只能容纳近万人;可眼下,岳州城内已经涌进了两三万的灾民,城内人员早已饱和,若是再打开城门接纳百姓,本王可以断言,不出数天,你这岳州城必然会被灾民淹满,届时若是发生意外,岳州城可就大乱了。”
    韩放当然知道这个‘意外’是指什么意外,当场就雪白着脸色,脸色紧张的看着赵凌。
    “这还是其一,其二,城内人口流量巨大,往往灾情过后就是瘟疫爆发的最危险时机,若是这时再发生疫病,难道韩大人是要将岳州城变成第二个宣文年间的‘鬼哭城’吗?”
    韩放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他当然知道知道凌王口中所提的鬼哭城是指哪座城池。
    曾经的那座城池富饶程度简直令人咂舌,可是一场疫情下来,满城百姓皆化为枯骨,后来有人路过那座城池,曾听到城中发出阵阵的哭声,好似这座城池在哭泣一般。
    所以,百姓们又再私底下将这座城池起了个‘鬼哭城’的名字。
    韩放可不敢将他的岳州城变成鬼哭城,听到赵凌这么说,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道,“王爷请放心,下官即日就下令给城门官,让他们不再放灾民进城。”
    “只是……”韩放担心的看了眼赵凌。
    赵凌知道他要说什么,接过他的话,道:“放心,待王妃身体好转一些,本王就会即可上路,绝对不会延误了赈灾。”
    韩放立刻叩跪下地,真心高呼跪拜道,“王爷仁心,下官代岳州、济州两城百姓千恩万谢。”
    赵凌将韩放扶了起来,继续道,“灾民进城问题解决了,眼下,我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解决。”
    韩放心领神会,道,“王爷可是在担心那些闹事的刁民?”
    “正是。”
    赵凌目光中裹着精光,骨子里的杀戮之气再次隐隐乍现。
    “本王出京时,可是有不少人在翘首以盼着等着看本王的笑话,因为很多人都知道,这灾情若是赈不好,灾区发生刁民作乱,纵然本王是皇子的身份,王爷勋爵,也定会被父皇治罪;这还是轻的,大魏自建朝以来,可是有两名赈灾钦差死在了刁民暴乱的手中,京中有不少人都希望本王能够死在岳州,别再回去了。”
    韩放立即表态,道:“王爷请放心,下官纵然抛去了性命不要,也会保护王爷安全。”
    赵凌看了眼身形单薄的韩放,笑道,“不管怎么说本王也是在战场上经过磨砺之人,怎么可能要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来替本王挡险?”
    韩放羞愧的垂下头,他明白凌王并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只是他这身形跟身材高大、身姿挺拔的凌王相比,的确是有些不入眼。
    赵凌道,“本王倒是有个法子,能够震一震这些敢借着灾情作乱的刁民。”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夫君,月儿疼,要抱抱
    韩放立刻眼冒精光,欢喜的看向赵凌,“王爷有什么好办法?”
    赵凌道,“本王不是要你将当初抓到的几个作乱之人交出来了吗,今日午时,在菜市口,韩大人就会知道本王的办法。”
    菜市口?
    韩放当然清楚那个地方是用来做什么的,难道,凌王是要将那四个刁民斩首?
    想到凌王向来的行事作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再加上凌王作为赈灾钦差,拥有先斩后奏之权,杀几个敢作乱的人,他这个岳州知府也无权干涉过问。
    韩放冲着赵凌福了福礼,算是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赵凌最是欣赏向韩放这种懂得自己要做什么的人,欣赏的眼神未从他的身上移开,继续道,“不过有件事,还是需要韩大人能够帮忙。”
    “王爷尽管吩咐。”
    “还请大人立即张榜,告知城中百姓今日午时在菜市口将要发生的事,再有,派遣衙役前往城北,最好是将城北的灾民全部都聚到菜市口来。”
    “王爷这是要……”
    赵凌凌厉的目光一闪,道,“本王是要杀一儆百,警告那些敢蠢蠢欲动和包藏祸心之辈,敢在我赵凌的眼皮底下作案,下场绝对不会太好。”
    看着凌王带着杀气的眼神,韩放下意识的就缩了下脑袋,暗叹这不愧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光是一个眼神都能让人惊的坐立不安。
    真不知到了午时,这凌王殿下还要做出什么事来。
    这时,门外的小厮弓着腰身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可以看见的喜色,跪在赵凌面前,“王爷,王妃醒了。”
    听到楚星月醒来,赵凌几乎是连跟韩放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拔腿就朝着门外奔去。
    看着脚底生风的凌王眨眼间就消失在眼前,韩放讷讷的张了张嘴,最后,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痕。
    都说这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这句话同样在凌王殿下身上也管用。
    ……
    后院卧房中
    楚星月刚刚醒来就看见云霄和春杏两个大脑袋凑到自己眼前,一个眼冒喜色,一个目藏泪光,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楚星月微微动了下身子,肩膀上的钝痛立刻就袭遍全身,当场就让她出了一头的冷汗,忍不住发出一声倒吸凉气的‘嘶’声。
    春杏看见,忙伸出手扶住乱动的楚星月,语气中难得带了几分犯上的责备,“小姐,你就消停点儿吧,刚醒来就乱动,若是再扯伤了伤口,奴婢的这条命可就真的要被你给吓没了。”
    看向春杏担心的眼神,楚星月扯了扯嘴角向她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一伤惊吓了多少人,只是不知她这一伤之后,那些无辜的灾民怎么样了?
    楚星月赶紧要春杏为她端了一杯温水润了润口后,就拖着绵软嘶哑的嗓音问站在床边的云霄,“凶徒可抓到了?你没怒火中烧,牵连无辜人吧。”
    看着楚星月忧虑怀疑的眼神,云霄愧疚的低下了头。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王妃,有些无颜面对楚星月,还有另一方面则是暗暗嘀咕着,他不晓得自己在王妃的心目中该是有多凶残暴虐,才会让王妃一醒过来,就开口问他是否有造成杀戮。
    云霄不敢让楚星月久等忧心,立刻就据实回禀,“王妃请放心,凶徒属下已经抓住了,而前来驿馆的百名灾民,也在被仔细核查过后,没有可疑,已经被王爷刚才下令放回去了。”
    楚星月听到这话,也总算是安心了不少,但,心里的那口气还没彻底喘下去,就被云霄口中的话吸引住。
    “你说,赵凌回来了?”
    “不错,王爷昨夜就赶回来了,刚才属下已经要人去通知王爷,想必过会儿王爷就会回来看望王妃。”
    楚星月睁圆了眼睛,眼睛里没有惊喜,反而是像是做了坏事的孩童将要面对大人时的紧张。
    只见她一时心里没了主意,冲着云霄就喊道,“谁让你通知赵凌的,这个时候让他来见我,我岂不是要倒大霉?不行,我要赶紧躲起来,不能在这个时候见到他。”
    说着,楚星月就撩开被子欲要下床,这她动作一动,立刻就扯动了肩膀上的伤,当场就疼的她再次哼哼了数声,连身子都忍不住哆嗦起来。
    春杏和云霄看见她这样,都惊呼着上前阻止,生怕这小祖宗再把自己给折腾个好歹来。
    “刚一醒过来就开始折腾,你这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是不是?”
    一声带着震怒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跟着,就看见身着玄色锦服的赵凌从外面跨步进来,一张俊美的脸上带着一层寒气。
    看见这样的赵凌,楚星月就不住的暗暗叫苦。
    此刻,也不敢再折腾,拉了被子就盖在头上,学着那埋在沙地里的鸵鸟,模样要多蠢笨就有多蠢笨。
    云霄和春杏看见这一幕皆是无语,见王爷寒着一张脸走进来,也不敢在房中多留,纷纷告了声退,就走出了房间;将偌大的卧房让给眼前的两位主子。
    待房中多余人都退下,赵凌这才迈步走到床前,坐到床沿上,轻轻地去拉盖在楚星月脸上的被子。
    可这丫头像是早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不敢面对生气的赵凌,抓着被子就是不肯放开;赵凌担心自己用了力会让本就身体虚弱的她受伤,就慢慢放开手。
    对她说,“你要这样面对本王多久?跟个孩子似的,真的以为用被子把自己盖着就能没事了?快揭开,也不怕把自己闷坏了。”
    楚星月当然知道她现在这样子有多蠢,可是,她是真的害怕他生气嘛。
    明明知道他有多紧张她,明明晓得他是多不愿意看见她受伤,可是她就是爱出各种各样的意外,倒霉体制连她都佩服自己。
    捂在被子里的楚星月瓮声瓮气的对外面的赵凌道,“想要我出来也可以,夫君答应我不生气了,我就出来,可好?”
    哎哟喂?!这是都会跟他讨价还价了?
    赵凌本就带着寒气的脸色更冷了几分,也不跟她废话,直接加重了语气,对她说了两个字,“揭开!”
    话音一落,楚星月似被电打了一般,一下就将盖在自己脸上的被子给撩开,这速度,连赵凌自己都差点被逗乐。
    果然,女人就是不能太给惯着,有的时候就是要好好收拾她,她才会知道害怕。
    楚星月看着赵凌难看的脸色,眼神似受伤的兔子一样,期期艾艾的看着他,声音糯糯的喊他:“夫君。”
    赵凌当然晓得她做出这副态度是为了让自己心软,可是,在面对她的生命安危时,他向来不会太顺着她,哪怕是她露出这副快要哭了的可怜表情,他也会逼着自己硬起心肠。
    “可知道自己错了?”
    楚星月不敢在这个时候忤逆赵凌,只能乖乖地点了点头,回道,“月儿知道错了。”
    “错在何处?”
    若是以前赵凌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她听话,楚星月早就炸毛了,但奈何这次的确是她没有仔细照顾自己,这才让坏人着了道儿。
    自己做错事在先,她不得不低这个头。
    “我应该听云霄的话,不该去见那批灾民,不该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
    说到这里,楚星月就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悄悄地去拽赵凌的衣袖,声音软软的喊他,“夫君,月儿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月儿的肩膀好疼,嗓子也好疼,你抱抱月儿,好不好?”
    赵凌的一颗钢铁般的心,在听到她这软糯的几乎能化开一切坚冰冷雪般的话后早就软和的不像话了。
    他告诉自己千万不要被她的几句软话给欺瞒了,就这样轻松的任由她蒙混过去。
    可是,看着她那兔子般可怜的小眼神,他真觉得这女人把自己给吃的死死的。
    无论他怎么警告自己不要被她装出来的可怜相收买,可他的那一颗化了的心还是变成了丝丝缕缕的棉丝,柔柔的向她伸出了双手,投了降。
    赵凌手脚放轻慢慢的爬上了床,将躺在床上不能乱动的她动作小心的抱了起来,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肩头。
    本是硬冷的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中柔软了几分,“伤口疼是因为皮肉伤的太深,过两天待伤口慢慢愈合就不会再疼了,月儿啊,你何时才能将本王的话真正的放在心里,你可知,你这一受伤,本王的心里是作何感受?”
    楚星月眼见自己的计划将要成功,就更加卖力的向赵凌讨好卖乖。
    伸出细嫩的小爪爪轻轻地挠着赵凌的心口位置,软绵的嗓音带着明显的讨好,娇娇嫩嫩的向他撒娇,“夫君,月儿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月儿答应你,以后不经过你的允许,我连大门都不出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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