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动用了所有关系让她顺利以知青身份下乡,而她父母却被下放到偏远山区农场改造,平日里她只能寄东西过去,仅仅过年的时候,才有机会开到介绍信,去见个面。
    母亲上周的来信,便是说父亲生病不在了,等信寄来的时候,她得知的时间晚了,匆忙去找大队长开证明,坐火车过去时,一眼都没看见,只有孤零零憔悴了许多的母亲。
    联想到附近农场的待遇,赵雨桐不敢想象,他们农场过得多辛苦,她妈身体也弱,印象中一向优雅的女人,现在连白头发都长出来了,皮肤开裂,衣服脏乱,这种日子还要熬到什么时候。
    她很担心她妈一个人怎么办,将身上所有的钱留下,再怎么难受,她不得不回到红枣生产队。
    这已然让她喘不过气来,而今天去树林里找菌菇,考虑偷偷卖点钱,正想着心事时,一双大手猛地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将她往阴暗的树林深处拖,恶心的大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一时急切,她狠狠去跺身后人的脚,换来一丝喘息机会。
    但两步都没跑远,就被扯着辫子抓回去堵住了嘴。
    同时赵雨桐也看清了是谁,一脸恶意的陈胜,没有了那副伪装出来的憨厚,嚣张又猥琐,狞笑骂着贱人。
    被拖到树丛里,她恶心得想吐,满心绝望时,煤球飞窜过来,凶狠地撕咬陈胜,这才让幸运逃脱这一劫。
    赵雨桐手臂抱紧了身体,微微颤栗着,喉咙抽噎,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来,尽管身上用力搓干净了,依旧感觉厌恶,手脚好凉。
    女孩子遇到这种恶劣的事,怎么可能不害怕。
    陈胜就是故意跟踪她的,那一刻赵雨桐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鱼死网破,也要捅死陈胜。
    从那种厌弃恐惧中挣脱出来,一旦回想,依旧会有一种失真感,赵雨桐眼中是火烧般的恨意。
    她不能就这么放过陈胜,这种败类,说不定还有别的女孩遭遇不幸。
    经历了一晚上的噩梦,赵雨桐请假去镇上公安局揭发陈胜,她不管这件事情透露出去后,别人对她是什么看法,她就要让陈胜付出该有的代价。
    她是受害者,陈胜耍流氓,她凭什么要羞于启齿?
    赵雨桐脚步坚定,在公安面前,将当天发生的事情详细描述了一遍。
    公安很快去陈胜的生产队取证,陈胜偷偷跑来红枣生产队,去那片树林子必须经过一片农田,总有人看到陈胜的身影,陈胜身上有狗咬的伤口,如果不是心虚,为什么灰溜溜逃走,从陈胜身上撕咬下来的烂布条都在。
    姑娘家遇到这种事,名声是要吃亏的,无论意外又没有发生,都会被贴上一个标签。
    但有弊也有利,会让人更加怀疑陈胜的人品,因为没有哪个姑娘,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去污蔑一个男人。
    事情一闹出来,陈胜的家里人傻眼了,邻居们都炸开锅了,叽叽喳喳凑在陈家门口看热闹,早知道陈胜这个人不踏实,却完全没想到竟然做出这种恶毒的事。
    大家都有点小毛病,但三观都是正的,耍流氓最龌龊了!纷纷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陈胜。
    红枣生产队听闻消息,惊讶地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还能冒出这档事?挠心挠肺想理个清楚,极度关注着这件事的走向。
    有些好事的人,跑去赵雨桐面前问,恨不能从赵雨桐嘴里撬出完整的过程来,或是跑到陈月清家里,问陈月清知不知道。
    当然了,大部分人知道姑娘家遇到坏人,不会这么没眼色,暗暗同情罢了,骂陈胜不做人。
    陈胜的名声在本队就烂了,加上他第一次面对公安,慌乱之下,编的慌处处都是漏洞,在心理压迫下,实话被套了出来。
    只是这时候,相关方面的律法还没有明确规定,根据犯罪的轻重,陈胜批阧蹲大牢是必然的。
    “贱人!烂货!臭婆娘!”被带走的时候陈胜癫狂大骂,面容扭曲,眼珠都快凸出来了。
    他敢那么大胆,只是不服气赵雨桐一个嫁不出去的女人也敢嫌弃他,怨恨气愤,冲动的念头窜出来,决定要给赵雨桐一个教训。
    他想得美好,所有女人都顾忌名声,最怕跟桃色传闻沾染上关系,就算他真的欺负了赵雨桐,赵雨桐都不敢吱声,任由他为所欲为,那时还不得不跟他结婚。
    他没想到,赵雨桐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去镇上找了公安,这个臭婆娘疯了嘛,他去坐牢,她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陈父陈母在后面追,陈胜是他们最喜欢的儿子,怎么能带走呢。
    陈母胡搅蛮缠地冲上去,“我儿子没有耍流氓,他跟那个女知青在处对象,对!就是在处对象,那个女知青故意勾引的,结婚前就发春,后来闹崩了又告我儿子耍流氓,咋那么不要脸呢。”
    “公安同志,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呀,我妹妹一家人可以作证,那个女知青跟我儿子相亲过的,如果不是对象,为啥我儿子要去帮她干活!”
    几名公安皱起眉头,这么一说,性质又不一样了,陈胜先带去关起来,继续又找赵雨桐了解情况。
    赵雨桐惊讶于人竟然能无耻到这等地步,幸亏她从来没有答应陈胜。
    “赵知青你可不能乱说话,你赶紧跟公安同志讲清楚,你不要害了我儿子,你还有没有良心?你们处对象的,你情我愿的事儿,咋能说是耍流氓。”陈母胡搅蛮缠,眼中闪烁着精光,现在最关键的是必须推卸责任,这男女之间的事,谁又说得清楚。
    赵雨桐觉得好笑,“我从来没有跟陈胜处对象,是他自己跑来给我干活,我拒绝了他不听。
    “荷花婶子可以帮我作证,我托她去打听了陈胜的名声,一个好吃懒做的小混混,我是疯了才会答应跟他处对象。”
    一个妇女站出来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公安肯定更相信赵雨桐的话,除非脑子有病才会跳进坑里,处对象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陈母傻眼了,凭什么这小贱人这么好运,讲话都有理有据的,这会没法攀扯对方,那她儿子该咋办呀。
    为了这档事去告公安,羞不羞!
    陈母气得嘴巴里咬出血来,压下对赵雨桐的仇恨,费力地扯出一个笑,“赵知青,不管咋说,都已经发生了,你跟咱家陈胜绑在一起了,干脆就结婚了吧,那样就没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了。”
    “你到底没有失身,谁都没看见,哪个男的会娶你,你得想明白了,跟陈胜凑一对多好,比起闹得难堪,不如变成一桩喜事。”
    赵雨桐胸口堵塞,气血上涌,恨不得一口水喷过去,“癞□□想得倒美,你放心,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也不会看上陈胜,我嫌恶心。”
    办法都行不通,陈母绝望了,不管不顾,满是怨气地冲过去要打赵雨桐,“你个丑八怪还嘴巴硬,你非要害死我儿子你才甘心,老娘撕烂你这张臭嘴!”
    公安很快将其拦了下来,四周都是众人的指责。
    第60章 一片混乱
    得知事情成了定局, 又不能伤害到赵雨桐,陈母直接冲去王红霞家里,对着坐在院子里的陈月清一把推过去, 破口大骂。
    “都是你个扫把星, 不是你把那个臭婆娘介绍给陈胜, 他就不会坐牢, 你连亲戚都害啊。”
    “现在你高兴了吧,老娘对你不差,你为啥要害陈胜搅进这堆破事, 老娘最不该听了你的鬼话,什么听话好拿捏,姓赵的分明是个灾星。”
    “我不管,你赔我一个儿子!”陈母嘶吼着撒泼。
    王红霞从屋里跑出来, “二姐,你有气也不能冲着月清发疯呀,又不是月清让陈胜去耍流氓的, 你要怪就怪自己没教好儿子,给陈胜介绍对象那是一片好心, 现在好心还成了一片驴肝肺。”
    陈母才不管这些,她儿子出事,凭啥王红霞一家可以舒舒服服看笑话, 她此刻最需要一个出气筒,哪会顾忌什么亲戚, 她六亲都不认。
    “不是你坐牢, 你当然不急, 陈月清这挨千刀的, 难道不是她把灾星介绍给陈胜的, 只要没有她,啥事都不会发生!”
    论胡搅蛮缠,谁都不是陈母的对手,她借着壮实的身板,扑过来扭打时,王红霞跟陈月清都被锋利的指甲抓伤,头发蓬乱,跟鸭子一样尖厉叫唤。
    陈月清迅速冲进屋里关门躲起来,抹着嘴角伤口,透过窗缝看着外面打起来了的凌乱场面,表情都有些恍惚。
    无理取闹的泼妇!怪不得生出来的不是个好东西,又不是她逼着陈胜去犯罪,她就不该看在亲戚面子上多管闲事,活该陈胜老光棍。
    陈胜也是个蠢货,她就没见过这么蠢的,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都没搞明白,进去就进去了,还给她惹麻烦,这才叫祸害。
    院中的混乱场面许久才结束,没力气继续干架了,陈母撒泼坐地上,就是不走,打死陈月清都不够解气的。
    赔不了她儿子,就赔她钱,否则她守在这里不走了,蹭吃蹭喝,看谁耐得住。
    这种耍赖的做法,跟块滚刀肉一样,还真拿她无可奈何。
    王红霞叹气,他们还要吃饭睡觉呢,在这里杵着,还过不过日子了。
    “那你要多少?”
    “起码一百块。”陈母比出五根手指头。
    “一百?!”王红霞破了音,“你咋不去抢,你亲姐妹都坑。”
    陈母昂着下巴,“一百块能抵得上我儿子吗,我家陈胜一辈子都被毁了,家里少了个壮劳力,一百我都嫌少。”
    “还有我那天抱来的那只老母鸡,我今天也要带回去。”
    王红霞愁眉苦脸,去跟陈月清抱怨,“月清,给她些东西摆平了吧,不然她蹲在这里也不合适呀,你也真是的,咋没看出来赵雨桐是这么个阴毒的性子,把我们都咬了一口。”
    “我可借不了你多少,你嫂子们盯我呢,你自个惹出来的麻烦,跑进屋里躲着,倒把我一个人甩外面顶着,可真没良心。”
    陈月清冷嗤了下,没好气瞥她一眼,确定那疯婆子没力气打人了,啪地推开门,不屑地说道:“二姨,你别装模作样了,我告诉你,我只能给你三十块,这事就算了了,一百块我拿不出。”
    “你要留着撒泼我骂不过你,但我可以去找公安,让他们来跟你讲道理,你敢打我的话,你可以直接进去陪陈胜了。”
    陈母就是个没见识的,陈月清这样一吓唬,心里惴惴起来,她就喜欢靠撒泼来达到自己目的,谁会告公安啊。
    阴冷地盯着陈月清,见陈月清有恃无恐的模样,气势陡然没有那么凶悍了,“七十块,一分不能少。”
    “没有。”陈月清强势起来,“只有三十,否则你一分都拿不到。”
    陈母脸庞扭曲,皱纹更密集了,“你厉害啊,小娘皮,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头顶生疮脚底留脓的玩意。”
    这门亲戚她不要了,沾上就倒霉,衰样。
    她们是比较紧密的亲戚,陈胜成了劳改犯,王红霞一家人难免受到影响,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
    陈月清的兄嫂就没个好脸色,认为陈月清连累的,嘴皮里蹦出来的全是冷嘲热讽。
    陈月清神色阴翳,她开始后悔了,仅仅想给赵雨桐添堵,她自己却淌进了这趟浑水中,陈月清隐隐有种直觉,一切不该是这样的,什么变了?
    这起恶劣事件总算了结了,赵雨桐对于陈胜的结局还算满意,心结解开了,残留的阴影等时间来慢慢治愈。
    太久没有冒出大丑闻了,队上的人还八卦谈论着。
    每个人的嘴当然不一样,有怜悯的,也有人暗暗揣测那个竹林里到底发生了啥,赵雨桐究竟又没有被占便宜,二流子更是谈论得下流。
    总之,都认为赵雨桐永远都迈不过去这坎了,毕竟附近的人都听说赵雨桐发生了啥,可怜归可怜,恐怕只有二婚的男人才会接受这女知青了。
    赵雨桐每天一出门,面对着众人异样的眼光,转过身,背后就是窃窃私语。
    她有点难过的,她没做错什么,舆论却都集中在她身上,像是脏水泼上来洗不掉了。
    眼前扑腾过来一条狗子,赵雨桐眼睛一亮,招了招手。
    摸着煤球全身柔软的绒毛,感受到小小的牙齿轻咬,黑溜溜的眼睛里都是澄澈的欢快,赵雨桐心情也舒畅了点。
    这样聪明的狗狗,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跳出来,谁会不喜欢呢。
    蹲下去跟煤球玩了一会,她觉得比起人来,更动物呆在一起更简单。
    唐锦背着箩筐从山坡上下来,赵雨桐收回手,有丝不自在地站起身。
    她现在知道唐锦不坏,但关系依旧是生疏的,唐锦说陈月清要防备,她偏不信,结果真被陈月清捅了一刀,为了陈月清,她以前处处指责唐锦,见了面,总是淡淡的尴尬。
    唐锦才知赵雨桐那天上门是为了什么,家暴男没能顺利跟赵雨桐结婚,提前作死蹲进监狱了,但凡晚一点,赵雨桐的人生又要被家暴男毁掉,还好都改变了。
    她没有提起这个话题,温和说道:“那片香椿树上很多木耳,你喜欢吃可以去摘。”
    赵雨桐笑了笑,其实她该对唐锦也说一声谢谢,唐锦的提醒让她看清了陈胜的真面目,否则以她的性格,或许真会嫁给人渣,堕入真正的深渊。
    心头升起一股庆幸,她突然不郁闷了,最难的遭遇她已经经历过了,旁人的看法她不会在意了,这里有思想狭隘的人,也有对她抱有善意的人,至少这个世界不全是黑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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