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开始拜高踩低,尤其是支持皇后一派的那些人。晏贵妃倒是没什么支持的人,哪怕是从前赞许大皇子的,在立储的事上偏向大皇子的,晏贵妃也并没拉拢过,这时候也就都保持着沉默,该进的言照样进,面对皇后派来拉拢的人也不给与回应,看来倒像是中立派了。
    晏贵妃这阵子一直闭门不出,腊月二十九夜,皇上涉足凤仪宫,皇后得知喜不自胜,才要迎出去,皇上已经进来了。皇后服侍着,想着夫妻间总要有所缓和,但皇上只沉默吃饭,等膳食撤下后,皇上才道:
    “皇后有什么要跟朕说的么?”
    皇后心里一虚,却还是笑道:
    “不论多忙,皇上还是要顾惜身子。”
    皇上又等了等,见她真的不说了,才道:
    “皇后。”
    皇后不高兴起来,皇上面对晏贵妃时总亲密的唤她闺名,可面对她时却只是冷漠的叫皇后。
    皇上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笑了笑:
    “朕都忘记了,曾经唤阿瑗的时候了。”
    皇后悚然一惊,皇上曾经也待她那样亲密过,但不知从何时起,那份亲密就慢慢消散,变为疏离。但转念又想,这一切都归咎于晏贵妃,是她夺宠,才使自己与皇上落到如今境地,也使二皇子和冯家落到如今境地。
    “皇后是朕结发妻子,所以朕对皇后,总有些不同的情分在,这让朕总愿意多给皇后些机会。”
    “皇上?”
    皇上却又笑道:
    “颜华十六岁了,你上回同朕说,想给颜华定下廖家的亲事,朕觉着也不错,明日休朝前,就把旨意下了,吉日么,就定在二月里吧。”
    皇后惊喜,廖家是大炎仅次于皇族的望族,太皇太后的母族,皇后给长女定这门亲事也是为着给二皇子拉拢辅助,之前皇上总是不愿,如今却松口了。但她又道:
    “二月?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不会,有内务府,还有皇后在,婚事定操持的稳妥。她是朕的长女,也是朕的头一个孩子,朕自是看重。”
    皇后欢喜,从皇上的做派里自觉品出了些滋味,于是便道:
    “臣妾知晓皇上近来为孩子们的事烦心,二殿下虽还养着,但也没什么大碍了,臣妾斗胆求个情,也别处罚大殿下了。只是眼下这形势,伤了兄弟情分真是不好。”
    “形势?那皇后觉着什么形势会不伤兄弟情分呢?”
    “臣妾不好妄议,只是先祖皇帝在世时,早早就给孩子们封赏,倒是和睦太平的很。”
    先祖皇帝时也不是没有争储的纷争,只是瞧不上的那些皇子早早就封了王位,建造王府,一满十五岁就迁居宫外。但先祖皇帝高寿,等立太子时皇子们都已成年,哪怕早封王的皇子也不是没有争储的。
    皇后的意思很显然,是让早早给大皇子封王迁居宫外。
    皇上笑了,只冷冷一眼,身后的内官便躬身道:
    “皇上,孔太医来给皇后娘娘请脉了。”
    皇后笑容僵了僵:
    “本宫正与皇上说话,让他候着吧。”
    皇上却淡淡道:
    “皇后病了,拖延不得,还是叫孔太医进来吧。”
    皇后呆住。
    皇上皇后以及晏贵妃都有自己信重的太医,而太医院正孔大人则是皇上的人,皇后从没用过,皇上今日显然是带着孔太医来的,而在来时必然是已经有了什么决断。
    皇后看着皇上,这时候才看清他脸上遍布冰霜,嘴角虽含笑,但神情却冷的吓人。
    “皇上?”
    孔太医已匆匆进来,搁了脉诊,皇后在皇上迫人的眼光中被诊了脉,孔太医的话就在皇后的震惊中慢慢道来:
    “皇后娘娘劳心劳神失于调养,如今本里虚空,必得仔细将养才好,往后再不可劳神。”
    皇上点头:
    “嗯,既是这样,往后宫中庶务就不必烦劳皇后了,将金印交去雁回宫,由贵妃掌管。”
    皇后这时候才恍然明白,原来皇上来这一趟是为着给她最后的机会,看皇上这般,显然是对二皇子中毒之事心中早明。
    “皇,皇上……”
    “皇后宽心,二月颜华大婚,或许皇后欢喜,身子就会大好了。”
    皇后簇簇发抖,皇上淡淡道:
    “朕说了,愿意多给皇后机会,但这机会不是无休无止。若非皇后,朕如今,总还会再多几个子嗣的,对么。这么多年,贵妃对皇后始终敬重,大皇子也对二皇子友善,宫中庶务,哪怕皇后故意在暗中为难,贵妃也从没说什么。倒是这么些年里,不时会有贵妃对皇后不敬的流言,也总会出现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怎么皇后觉着,在后宫里,还能蒙蔽朕的眼睛?”
    他慢慢起身,带着些许遗憾道:
    “如同皇后一般,二皇子是朕的嫡子,朕对他越发宽容,哪怕他比大皇子平庸,可朕也愿意给他更多的机会。了如今朕还正值盛年,你们母子便丁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那么将来这天下后宫若归于你们,朕的嫔妃,朕的子女,你们不喜欢的,是不是都要活的艰难,或者活不下去?朕怕啊,真怕将来无颜面对祖宗啊。”
    皇后喉间哽咽出声,待要哀求,皇上却走了。
    年三十最后的朝会,皇上下了给大公主赐婚的旨意。之后休朝。
    年三十的晚上,郑蔚正给胡珊兰捏腿:
    “怎么样?”
    “嗯,轻重正合适。”
    胡珊兰歪在床上,床头小几摆着几样她爱吃的点心,还有一碟子酿梅子。胡珊兰吃的兴起,外头些微声响,胡珊兰忙拿东西把桌上的东西盖住了,沛青的声音就在门外硬邦邦响起:
    “姑娘,夫人交代了,晚上不能再吃酿梅子了,牙会倒,会反酸。”
    “没,没吃。”
    胡珊兰这声音一听就是心虚,郑蔚忙道:
    “青姨,山岚吃的奶饽饽。”
    沛青顿了顿道:
    “不能再吃了。”
    “不吃了不吃了,我这就给山岚端水漱口。”
    沛青这才走了,郑蔚看胡珊兰松口气的样子,不禁失笑,却也还是把零嘴儿都收走了。胡珊兰苦着脸,她如今白日难受吃不下,晚上喜欢的东西倒是能吃不少,只是第二天难免积食,越发难受,吃的酿梅子又多,反酸的厉害。
    “明儿年初一,我一早就去郑家送年礼,早早就回来,你等我回来,我带你去畅园看戏,听说新来的戏班子不错。”
    第七十章
    年里也没什么事, 郑蔚一家子在京也没几个亲眷友人,郑家那些亲戚郑蔚也并不打算多走动,也是与胡珊兰商量好了的, 谁家送年礼, 他也送年礼, 谁家来拜年, 他也走一遭。
    胡珊兰叫按在床上好些日子了,听说明儿能出门,别提的高兴。
    虽说除夕夜要守岁, 郑蔚还是早早哄着胡珊兰睡了,然后出来交代阿瓜和冬儿:
    “明儿别叫夫人起,她近来贪睡,等我送年礼回来再起不迟。早上蒸新鲜的奶饽饽, 山药糕,今年宫里赏了些北边的金贵干果,明儿给老夫人送些, 再择一份装个食盒。”
    想了想又交代:
    “盐炒的花生瓜子儿也装上,还有梅子汤, 再炖些牛乳银耳,不要太甜。”
    冬儿嗤就笑了:
    “爷,这是看戏去呢, 还是吃去了。”
    “啧,眼睛看着嘴吃着, 又不妨碍。”
    郑蔚回屋想了想, 又轻手轻脚翻了几条帕子装起来。然后才拿了本书躺在胡珊兰身边, 微微烛光下看胡珊兰略有憔悴的脸, 想早起就听她伏在床头干呕的满脸通红冒汗, 就心疼的紧。
    小心翼翼翻书,忖着时候差不多了,就掩了胡珊兰的耳朵。果然没片刻,外头就炸响鞭炮,一阵接一阵,有远有近。
    胡珊兰在被窝里拱了拱,郑蔚忙捂得更紧,她眼皮子动了动,到底没醒,又睡过去了。
    等鞭炮声好容易停了,郑蔚才熄灯睡下。胡珊兰夜里觉着热,踢了被子,郑蔚几次醒了给她盖回去,只是清早起来看见她脚在外面,一模冰凉,顿时自责不已,就将她双脚捂在怀里,一直等到焐热了才又小心放回去。
    天才亮郑蔚就起了,轻着手脚梳洗,也没吃早饭,就去郑家送年礼去了。
    分家出去的儿子,总也得回去过年的。不过郑蔚选在这时候,郑家人还都没睡醒,是预备放下年礼就走的。
    等回来看着胡珊兰快醒了,才吩咐煮饺子。
    辰时四刻,屋里才有轻微声响,郑蔚就忙进去撩起帐子,看她惺忪睡眼就笑:
    “醒了?”
    胡珊兰嘟囔了一句:
    “渴。”
    话音才落,温水就已送到嘴边了。胡珊兰笑:
    “你可要把我惯坏了。”
    郑蔚却小心看她喝水,怕她呛了,回话也顾不得,转头拿了紫姜青盐和漱口水:
    “年初一,饺子煮下了,咱们去给娘拜年,讨个大红包,陪娘一同吃饺子。”
    扶她起来,伺候她穿衣裳,胡珊兰只是笑,青盐擦了牙再漱口,又含了一片紫姜,郑蔚又给她裹的厚厚实实的,盛京的冬天可比昴城要冷的多,等仔细看了没有疏漏,才小心的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一路上半侧着身子,给她挡了大半的风,等去了白姮的院子,白姮清早吃了粥,也是等着胡珊兰一同吃饺子。不等胡珊兰拜下来拜年,红包就已经塞进手里了,等吃过饺子就撵起人来:
    “一大早厨房就忙着蒸点心熬梅子汤牛乳银耳汤,我不碍着你们了,你们也别碍着我,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胡珊兰正想年里无聊,想叫白姮也一同去看戏,谁知白姮已兴兴头头叫人摆桌,抓了沛青和展婆子陈婆子,上桌推牌九去了。
    不过半刻钟,胡珊兰看着那头已经甩开的牌桌,不禁失笑。
    “可真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失宠了。”
    胡珊兰打趣自己,郑蔚笑起来,就交代阿瓜备车。
    戏园子里这会儿人不多,郑蔚是早定下的雅座儿,主仆四个坐了,小旦唱起来,不是太有趣的戏文,但对于久不出门的胡珊兰来说,却是好听的紧。
    但她听着听着,几次去看郑蔚,郑蔚凑过来:
    “怎么了?”
    胡珊兰踟蹰再三还是问道:
    “学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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