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珊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沈润,郑蔚想了想,还是道:
    “其实出发前,我就已经收到晏深信。沈……沈潇对平章公府下了狠手,平章公告了御状。”
    沈潇御前伺候,又是在潜邸就跟随皇上的旧人,对皇上的性情不可谓不了解。郑蔚毫不怀疑的想,沈潇对平章公府下手,必然也是参透了皇上想打压平章公府的心思,毕竟权势太盛,又于社稷无功。但沈潇向来手段酷烈,难免失了分寸,余家是累世的世家,声望不浅,朝中权势极大,除此之外,闻圣大长公主还是皇上的亲姑姑。
    世家也好,皇族也罢,沈潇这回都伤了他们的脸面。所以为平息,皇上贬了沈潇的官,让他在家禁足思过。
    郑蔚缓缓与她说了,又道:
    “所以,沈润回京是因为这件事,胡老爷发昏也是因为这件事。”
    沈家的失势让胡泰惶恐,刚好这时候南怀王派人来说了纳胡珊兰的事,他自觉着是雪中送炭恰当其分的好事,哪怕硬逼着,也要把胡珊兰送到南怀王府。
    “那,那……”
    “你二姐没事,如今只是禁足。只是沈潇在朝中得罪不少人,瞧他一落势,年前参他的折子雪片一样呈上御前。但如今年里休朝,总还是好些。十来天的功夫,沈家兄弟该就想出对策了。”
    其实形势并不乐观,但眼下这档口,郑蔚还是说的缓和了些。
    胡珊兰寥落的点头,心还是慌的。难怪她生辰那天,沈润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珊兰。”
    胡珊兰又回神。
    “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么?”
    那些叫人难堪的记忆浮上,胡珊兰狠狠皱眉,郑蔚立刻道:
    “南怀王见你了?”
    好半晌,胡珊兰才艰难道:
    “他,他查到盛京的事了。他说,我不可以不进王府,只要给他生个孩子。”
    郑蔚握紧手:
    “对不起。”
    他缓了缓又道:
    “胡珊兰,对不起。”
    胡珊兰心平气和的自嘲:
    “没有你,郑昶也要做那些恶,我并没有本事自保。”
    如果她能自保,大抵也能逃脱被送出去的命运。
    “在这一切中,做的最好的是你,最无辜的也是你。我,我很后悔。但我也知道,不能因为我后悔了,你就必须要原谅我。我就是仗着你心软,你良善,所以缠着你,盼着能打动你,求你原谅。”
    胡珊兰看着他,但没有说话。
    “胡珊兰,不要勉强自己,也不要委屈自己,更不要有负担,因为都是我欠你的。如果……如果当初我真心待你,那么如今的一切磨难,都是可以避免的。”
    他擦掉胡珊兰的眼泪:
    “这一次,这一次过去之后,如果你还无法接受我,我就离开。”
    “你是泽安州的同知,你能去哪?”
    胡珊兰忍不住嘲笑他。
    “辞官。天下之大,总有我可以去的地方。”
    “何苦呢?当初留在翰林院不就好了。”
    “不好。我的前程,原本就是你用跪在静思堂的那九天,换来的。”
    胡珊兰不太想提那时候的事了,尤其是跪在静思堂的那九天,熬的太苦,只凭着想他生生的熬过来的。可到头来,竟然只是一场笑话。
    她推了推郑蔚,郑蔚就站起来了,离开她几步。
    “大人,这不是个好法子,南怀王的脸面不是那么好折损的。这档口说你我定有婚约……”
    “没关系,你什么都不必管。”
    胡珊兰还想拒绝,但又清楚这是眼下唯一的路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也意识自己终于也变成了一个卑劣的人了。
    哪怕不愿意接受郑蔚,却还是没有拒绝他的相助。
    年初五,胡泰再来胡家的时候,就意外的看见了院子里的郑蔚。但想了想,又不觉着多意外了。毕竟当初郑蔚被从翰林院赶出来,外任到泽安州的事,也在盛京闹的沸沸扬扬。
    “郑大人。”
    胡泰敷衍的唤了声,就要往里去找白姮和胡珊兰。
    “岳父大人找谁?”
    胡泰怔了怔,转头气急败坏道:
    “大人这是做什么?”
    “是我该问岳父大人要做什么才是。毕竟当初说的好好的,等我高中,就与珊兰定亲。”
    “还做数么?你们郑家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还有脸与我说这些?”
    “旁的不论,但当初这事,可是您与我家老爷说定了的。”
    “不作数了,珊兰已经离开郑家了。”
    “她是离开了,但我过来了。”
    胡泰还要再说什么,白姮从里面出来:
    “这么冷天,站院子做什么?”
    她是同郑蔚说的,郑蔚见礼:
    “夫人。正要进去,但见岳父大人来了。”
    这突兀的称呼让胡泰脸色难看,白姮见他脸色难看,心里就高兴,对郑蔚的脸色不觉着就好了:
    “进去吧。”
    郑蔚进屋,胡泰在后道:
    “我说不做数,就不做数了!”
    “你是她爹,我是她娘,郑大人的聘礼已经下了,我也已经应准了。怎么,你做爹的,要与旁人一齐抢你已经定了亲的女儿?”
    胡泰怒道:
    “之前一直不提,这会儿说出来,可见是为着应付!你以为南怀王是蠢的?就查不出来?”
    “南怀王自然英明神武,什么都能查出来,自然也知道我女儿与郑大人的缘分!”
    白姮自知道南怀王那日与胡珊兰说的话后,就对南怀王格外厌憎,字里行间也就嘲讽上了。胡泰气的甩手:
    “胳膊别不过大腿,我劝你们还是省事些,这又不是坏事!何况那郑六郎又是什么好的?他算计珊兰的还少么?”
    白姮瞥他一眼不言语,胡泰大急: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呦。”
    门外忽有道声音,只短短一个字,就叫胡泰打了个激灵。
    乔夫人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厉害的脾气,与胡泰算是两家联姻,乔家也是身家深厚的人家,她自然不怕胡泰,反倒是胡泰有些怕她。
    “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
    乔夫人一脸嫌弃的进了小院儿,四下打量了几眼,便与白姮道:
    “不与我让座么?”
    “乔夫人请进屋吃盏茶吧。”
    白姮将乔夫人让进屋,胡青羽亦步亦趋的跟着乔夫人进去,胡泰眼瞧着她们进屋,也愤愤的跟进去了。谁知一进屋,就听见乔夫人正与白姮说:
    “托你的福,胡家也选上皇商了,今非昔比,身份贵重。”
    “与她有什么关系。”
    胡泰嘲讽,乔夫人眼角眉梢都不扫他:
    “怎的,不是你把镇店的浣花锦送去宫里,才最终点的胡家么?胡家生意能做的如今,也全赖着那匹镇店的锦。”
    乔夫人说话的语调都叫人觉着刻薄,偏胡泰没法否认。他瞥一眼低眉垂眼的白姮,心里就怨,好端端的偏要走,不然留在胡家,哪怕每年只出两匹锦,指导织娘,也是好的。
    “看什么!”
    乔夫人斥了一声,胡泰立刻收回眼光,乔夫人就冷笑道:
    “你哄骗着白姮为你卖了多少年的力,不说念着旧情,还卖了她的女儿。这卖了一次还不成,如今还要卖第二次。”
    “瞧你说的,南怀王府是门好亲事,我才应的。”
    “好么?人家是要去母留子的!”
    胡泰斥道:
    “怎么可能!”
    乔夫人立刻道:
    “因为你滥情,就觉着这天底下没有痴情的男人了?南怀王对安王妃的心意,满昴城都知道,南怀王又怎么可能让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承继王位,让别的女人做了太妃,踩在安王妃头上?”
    白姮掐在这时候道:
    “南怀王那日见了山岚,说她不想进王府也成,只要生个孩子就行。”
    胡泰道:
    “那还不是因为珊兰坏了名声!”
    乔夫人立刻接道:
    “你女儿怎么坏的名声?”
    作者有话说:
    乔妈持续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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