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杜清檀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无功不受禄,一个武八娘已经让她很紧张了,再多一个债主,怕是要出大事儿。
    李岱也没勉强,道:“你雇的车来了,要不你先回去,稍后马医来看过,再设法把这骆驼送来?”
    杜清檀心情沉重地行了个礼:“给您添麻烦了,您若是口疮总也不好,就使人过来取秘药,我给您准备好。不要钱。”
    李岱微微一笑,没说什么,转身上马先走了。
    杜清檀和采蓝互相扶持着下了车,站在门口大声招呼老于头夫妇,叫他们出来搬东西。
    幸亏她们跑得快,恶徒没来得及打砸,案几和竹凳等物都还完好无损,只是药包香包都没了。
    不过杜清檀也不可惜,本就是要赠送的,丢了也当送了。
    老于头夫妇闻声而出,看到她俩的样子不免大惊小怪。
    于婆更是哭了起来:“可怜的孩子,这是怎么了?”
    李岱派来护送她们的侍卫就把经过说了。
    杨氏又惊又气,跳起来就要去报案。
    杜清檀少不得阻拦:“琅琊王已经使人去了。趁着天色还早,让于婆往安平郡王府走一趟,告个假。”
    以她和采蓝现在的情况,怎么也得休息两天,不然真的是搏命。
    于婆抹着眼泪离去,又见隔壁元家的门开了。
    周三走出来道:“咦,这是怎么了啊?好端端的,怎会成了这样?”
    杜清檀已经懒得再说,由着杨氏颠三倒四+愤怒发泄地说了一通,客气地朝周三点点头,先进了大门。
    走进开满蔷薇花的小院,她的心脏又是一阵酸痛,这么漂亮清秀的院子,就要沦为骆驼圈了。
    唉,真是不能想。
    杨氏走进来,红着眼睛张罗热水给她和采蓝清洗,刚把水烧好,门又被拍响。
    元鹤领着个仆妇站在门口,神情严肃。
    “家父让我送伤药过来,王婆可以帮忙包扎……不知是否方便,我想面见五娘和采蓝,仔细问问是怎么回事。”
    杨氏正是脆弱悲愤的时候,自然不会拒绝邻里的好意。
    杜清檀还没换洗衣服,头发也还乱着,就那么有气无力地斜靠在凭几上,听见响动微微翕动睫毛。
    看见是他,便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元鹤很自然地往她对面坐了,微蹙着眉,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通,又站了起来。
    “你气色不大好,先处理伤口歇一歇,我再来寻你。”
    他背过身去,缓缓说道:“别难为情,或是觉着没用,我也算认得几个人,保护邻里老弱妇稚还能做得到。”
    “怎么好意思!”杨氏感动得眼泪汪汪,淤积的愤怒悲伤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
    “小杜大夫帮我照看老父,我便护住你们不叫恶人欺凌,应该的。”
    元鹤大步走了出去,然后在门口遇到个带着龙凤环首仪刀的侍卫。
    第113章 你二哥
    那侍卫见着元鹤,还以为他是杜家人,又见他仪表不凡,不怒自威,便抱拳行礼。
    “这位郎君,我家郡王使我来给府上传信,骆驼已然救治包扎妥当。
    考虑到运送喂养不便,郡王做主,将其就近送往嘉猷观内养着了。”
    元鹤也没解释自己不是杜家人,抱拳谢过,又问:“不知尊主是哪位郡王?”
    两都之中,李氏、武氏各种郡王只怕有好几十位。
    侍卫笑道:“我家郡王封号琅琊。”
    元鹤瞳孔微缩,一笑:“改日定当前去府上拜谢。”
    又从袖中掏出一些碎银递过去:“有劳了,喝碗茶。”
    侍卫笑眯眯告辞而去。
    元鹤皱眉沉思,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李岱,当今太子之子,居然也找上了杜五娘。
    武氏、李氏,都对同一个食医感兴趣……
    杨氏在里头听到声音,赶出来:“是谁啊?”
    元鹤轻描淡写地道:“琅琊王派来的,说是骆驼不好搬运,就近送到嘉猷观内养着了。”
    杨氏松了一口气,叹息道:“这可真是遇到贵人了。”
    “正是。”元鹤也不提别的事,彬彬有礼地道:“我晚些再来。”
    杨氏也就回去帮着杜清檀和采蓝清洗换衣,处理伤口。
    采蓝还好,只是膝盖和手掌有几处磨破皮,杜清檀却是有些惨,肩臀青紫一大片,还沁了血,手肘和手掌也是破了一大块皮,血淋淋的怪吓人。
    杨氏瞧着下不得手,杜清檀自己又够不到,还是王婆接过去道:“让老奴来。”
    用烧酒冲洗,上药,推拿,包扎,一气呵成,熟练无比。
    杨氏感激,特意拿了钱打赏。
    王婆坚决不要,笑眯眯地道:“都是两邻里,这么做就生分了,难不成老奴若是哪里不舒服,小杜大夫还不给看?”
    这就是有一技之长的好处了,杜清檀笑着接了这份善意:“责无旁贷。”
    王婆告辞离去,杨氏叹道:“元家真不错,刚搬来时,还觉着他家清高,谁知并非如此,可见不能妄自揣测别人。”
    杜清檀心说,可不是么,就凭王婆这套处理外伤的手法,绝非寻常人家奴仆所能拥有。
    这元二郎,瞧着阴气森森的,心机手段都不缺,怕也不是个寻常人。
    只这些不能说出来,只能记在心里,随时提醒自己小心行事罢了。
    杨氏又说了骆驼的事,杜清檀的胸口又是一阵闷痛。
    寄养在道观之中,还得再支付道观养护费用。
    但也不能说李岱处理得不妥,那么大一只骆驼,腿断了,不能行走,只能用大车拉。
    这么大的货车也不好找,还得找一群壮劳力设法把骆驼抬上去,再搬下来。
    骆驼养伤,也不能露天,得有个遮风避雨的地儿。
    光凭自家,还真没办法妥善处理这事。
    都是穷闹的。
    人又穷,又遇到夹夹虫。
    流年不利啊!她的钱!
    杜清檀强忍心酸:“大伯母,您把账册拿出来,咱们清算一下还有多少钱。”
    先得凑齐这五万钱,待到明日胡商上门,就要把钱支付给人家。
    加上给道观的养护费用,怕是家底掏空都不够。
    杨氏也是愁肠百结,只不敢在孩子面前露出来,笑眯眯地道:“也不用担心,不是还有些绢帛么?一并卖了。不够的去团团舅父家中借一点。”
    杜清檀不说话,接了账册一算,现钱还有二万五千钱,其中一万还是今天才收到的。
    一匹绢帛可值550钱,家里一共有五匹,也就只值不到三千钱。
    杨氏掌心里全是冷汗。
    缺口太大了,娘家也不好开这个口。
    即便勉强凑齐这笔钱,也还要考虑后续的生活开销。
    以现在的情况,自家人一个月少不了一万钱的开销,还不能生病或是有意外、再有额外人情往来。
    总不能去卖地吧?要不,把老宅卖了?
    她才把想法说出来,杜清檀就断然拒绝:“没了老宅,咱们就没了退路。不如卖书。”
    话出口,屋里一片死寂。
    采蓝紧张地看着杨氏,这是主母的死穴啊。
    杨氏紧抿着唇不说话,杜清檀也不逼她。
    “大伯母若是舍不得,我明日去安平郡王府借,想必八娘会给我这个面子。”
    “让我想想。”杨氏精神恍惚地走了出去。
    杜清檀指使采蓝给她倒杯水喝,闭着眼睛养神,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近黄昏。
    窗外有人低声说话,似有男音。
    杜清檀起身行到窗前往外看,正好对上团团的目光。
    “姐姐醒啦!”团团高兴地喊起来,于是院子里的几个人一起回头。
    元老太公、元二郎父子都在,石桌上堆着一堆绢帛和钱串子,杨氏在抹眼泪。
    杜清檀一瘸一拐地走出去,杨氏赶紧去扶她:“怎么出来了?饿了么?给你在灶上温着饭的。”
    杜清檀不要她扶:“没到那份上,晚饭过会儿再吃。”
    元老太公叹道:“五娘啊,你这孩子太过好强!快往这儿坐下。”
    因见元鹤坐在自己身边不动,就将拐杖敲过去:“给五娘让座!你比她还疼?”
    元鹤忍气吞声地站起来,垂着手立到他身后。
    元老太公满意了,指定杜清檀在自己身边坐下,关怀地道:“该请个大夫来瞧瞧,钱的事情不要担心,我让你二哥去帮你处理这事儿。”
    你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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