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终于问了苏晶,“为什么?”
    苏晶这次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开怀,把青蛙和螳螂拎过来一起听,“人类生活就是这样啊,想要什么东西,要么自己做,看中了别人的东西,就得花钱购买,或是以物易物,就像上一回你说我偷了你的花盆,那肯定是我不对,但后来我给你补了红果子,你也答应了,这就是交易。”
    “你看,一个破花盆被拿了你都生气,那你随时随地拿别人的东西,别人也会生气啊,所以想要化形的第一步,就是不能偷东西!”
    乌鸦疑惑,“可是,我见过有的人也偷东西。”
    苏晶很有耐心,“这些人,在人群中也不受人欢迎,如果被抓到,那是要赔偿坐牢的。”
    乌鸦若有所思,“不被抓到就行了呀。”
    苏晶,“……但是一旦做了这种事,就是能瞒着别人,也瞒不了自己,这是给自己增加业障!”
    乌鸦不理解,“我干嘛要瞒着自己?还有,业障是什么,能吃吗?”
    苏晶绝倒。
    乌鸦的想法苏晶能理解,这货完全是依靠本能行事,人类的规则在他眼里是没用的,但如果是想化形的妖,改不了这种思维就无法化形。
    比如白娘子和许仙,白娘子也是一点点接近许仙培养感情,没有把许仙强行掳走,强迫他和自己成亲。
    苏晶也不是什么教书育人的料子,最后粗暴道,“反正就是不行,你记着,想要化形,以后就不能拿别人的东西,任何东西都不行!想要就得用钱买!”
    乌鸦似懂非懂。
    青蛙和螳螂还没到这个境界,依旧悠哉在水缸和月季花丛里。
    乌鸦继续观察,私塾里,有的孩子练字,一张纸写了正面写反面,密密麻麻的,直到落不下一个字,这张纸才算没用。
    乌鸦很好奇,苏晶也给过他纸和笔,只是笔被他咬秃了,纸上全被他踩了脚印。
    于是乌鸦就去问那个孩子,“为什么写这么多字?”
    那孩子叹气道,“纸好贵的,我娘给人做绣活,要做好多才能换这一点点纸,我当然要爱惜一些了。”
    说着还羡慕地看了看乌鸦的纸。
    乌鸦眨眨眼,叼过去几张纸,“送给你。”难得他把自己的东西送人呢。
    那孩子赶紧摇手,“不要不要,这不行的,我不能要!”
    乌鸦道,“为什么不行?”
    孩子很不好意思,“无功不受禄,先生都教过的,而且我娘也不让我拿旁人的东西。”
    乌鸦很迷惑,回来和苏晶说了,苏晶道,“那明天你和他说,就说你的爪子磨墨不方便,以后磨墨的活让他帮你,你一月给他多少纸不就行了。”
    第二天乌鸦这么一说,那孩子果然高兴的答应了,乌鸦隐约好像明白了一些。
    今年这里的百姓尚且过得去,虽然遭遇了蝗灾,好在救助及时,补种也及时,虽然收成有所下降,百姓们混口吃的还行,听说别地什么都没收到,百姓们饿的啃树皮呢。
    县令想到这个就又来感谢苏晶他们,青蛙和螳螂是没什么感觉的,乌鸦有所触动。
    苏晶请县令喝茶,县令叹气道,“天象不稳啊,明年可能还会干旱,如今我这里正忙着修水渠,若蝗灾未灭,旱灾又来,百姓可真没活路了。”
    这种事苏晶也没法可想,上辈子科技发达,种地虽然也看天象,到底人力也能干涉一部分,在她的国度里基本上温饱已经解决了。
    而在这里,老百姓绝对是看天吃饭的,就是有修士,他们也帮不了多少忙,而且修士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无缘无故也不会舍得耗费自己修炼出来的法力去帮别人。
    妖就更别说了,这次蝗灾,要不是苏晶做主,青蛙螳螂还有乌鸦那是肯定不会管的,乌鸦当时在那里只为看好戏。
    天师道也有豢养的妖兽,但是这种家养的妖,主人不发话也不会出来帮助别人。
    因此才显的苏晶的做法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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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0章 第八界六
    过了年, 确实没有雨下,连河里的水位也在下降,井水都深了好些。
    人们都开始愁眉苦脸。
    县令也去求了天师道的人, 但是人家只用一句话就打发了他, “天道自有其道理, 荣枯也是常事,林大人莫要强求。”
    县令只能返回, 看着田间地头愁眉苦脸的农人们,县令心里也憋着一肚皮火,这些道士说的轻巧,也不过是因为无论什么灾害都波及不到他们身上。
    如果灾害严重些,他们甚至还能发灾难财, 因此他们也从不会把老百姓放在心上。
    苏晶也看到了旱灾将至, 她想了想,去找县令, “县尊大人, 我来想想办法吧。”
    她的根须能扎进土里很深很深,找到地下水也不是难事。
    县令当即就对苏晶行了一礼,“若姑娘能救这一方百姓,我定为姑娘建个庙宇供奉香火!”
    苏晶,“……不用不用, 真的不用!”
    这太吓人了!
    苏晶来到了干涸的田地里,还是屏退了众人,然后回归本体,根须下潜,找到地下水,慢慢引上来。
    这个活不能一蹴而就, 她也不能只在一块地里就做完,而是一点点移动,引地下水来灌溉田亩。
    她不眠不休做了一个多月,终于这方圆数百里地都照顾到了,哪怕河流依旧干涸,地里的庄稼却变得绿油油了。
    百姓们自发跪拜苏晶,称她仙子,把苏晶囧的不得了。
    不过对她的损害也极大,她红润的脸庞都苍白了不少,叶片也变得憔悴了,连辣椒果也没了那种鲜艳的颜色。
    乌鸦想不通,“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与你有什么好处?
    苏晶想了想,“其实你要问我具体原因,我也答不上来,只能是,我正好有办法,也可以试一下,那就做了,反正不做也就这样,做了,我也没多大损失。”
    乌鸦道,“不啊,你变虚弱了。”
    苏晶摆摆手,“那没关系,我休息一下就能恢复,比起这个,我更不希望这里因为灾害变得饿殍遍野,人们流离失所。”
    乌鸦还是不怎么理解,“那也是这些人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晶无语的看着乌鸦,她又不是哲学家,如何给他解释什么芸芸众生,他们也是其中之一?
    想了想,苏晶勉强组织语言,“这里的人不错,林县令对我们也很好,没有因为我们是妖而歧视冷待我们,那我们帮了他们,他们也会感激我们,我们在这里的日子就跟好过了,是不是?”
    “还有,你的先生也是这里的百姓,如果这里遭了灾,你的先生也就不能安心教书了,还有你的同学们也不能安心念书了,一切都会改变,我们可能也就不能住在这里了。”
    乌鸦半懂不懂。
    县令没食言,灾害过去后果真给苏晶在城外建了个小小的庙宇,百姓们自发前来祭拜,苏晶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拒绝不了,于是她逼着青蛙和螳螂没事去田地里转悠,专门除虫,青蛙和螳螂苦着脸,在辣椒果的威胁下又无法拒绝,只能出门,早出晚归,像上班一样。
    这一年,其他地方颗粒无收,而在这里,百姓们依旧安居乐业,那座小庙里居然又出现了一只青蛙和一只螳螂的塑像,就在苏晶塑像的旁边。
    乌鸦现在没那么跳脱了,他一直在观看。
    苏晶就在湘城这里生活了下来,她没有高深的法力去呼风唤雨,让作物早上播种下午收获,只能用力所能及的方法帮助一下百姓们。
    就是做了这些事,她已经得到了很多真心的感谢。
    乌鸦觉得苏晶白费力气,可苏晶却认为自己真没做多少事,她又没有拼了自己的命去干这些事,真的只是量力而行。
    还是县令道,“那也得你有这份心才是。”
    就是很多官员富户,想的也是自己的利益为多,那里顾得上百姓,他们甚至连苏晶这个妖都不如。
    苏晶很不好意思,“其实没什么了,还给我建个庙,实在有些过了。”
    县令微笑不语,他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百姓们痴愚,特别是遇着灾害,老百姓会私下修建很多淫祀,用来祈求上天怜悯。
    然后也有人利用这点盘剥百姓,作为县令他也不可能挨村挨户去封这些淫祀,有的百姓就是信那些,你去封他们还会和你对着干,那堵不如疏,既然人们喜欢祭祀,苏姑娘还是实打实为百姓做了事的,不如建了寺庙去祭她,也算名至实归。
    看苏晶确实对那祭祀很不适应,县令就道,“苏姑娘,你受些香火也使得,如实在觉着盛情难却,不如让百姓们上的祭品减薄些,实话告诉你,就是不给你香火,老百姓们也会给不知道哪个野狐禅弄个祭台上香,而这些淫祀,吃香火祭品一点都不客气,往往有人倾家荡产,甚至危及家人性命。”
    苏晶一愣,想起河伯娶亲的故事,可不就是县令说的那种?
    她想了想,跑去自己的庙里(实在别扭)定下了祭祀的规则,那就是一年最多两祭,祭品不需香烛牲畜,果品佳肴,只要一捧当年收下的粟米稻谷即可,祭完,祭品自个儿带回去。
    如此一来,百姓更是称颂不绝,县令大人摸着胡子笑了。
    那些想打苏晶祭品主意的人也不敢说什么,要是别的精怪他们还敢上去商量分赃,苏晶是绝对不敢的,因为她的庙宇是朝廷出面建造,走了明路,不是随便弄个什么野祭的玩意能比的。
    就像西游记里那些妖,有后台的再如何都有兜底,死不了,没后台的一律是炮灰。
    而且大家也不知道苏晶的虚实,连她的本体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因此都把她想的特别厉害,就更不敢招惹她了。
    只是看着她的香火那样旺盛,实在心里痒痒,就有人开始试探苏晶,那人恰好和一群鼠妖认识,于是派鼠妖去试苏晶的底细。
    如果苏晶徒有其表,那就把她的庙宇夺过来经营,如果苏晶确实厉害,那鼠妖就会有去无回。
    反正是一群小妖而已,也不用心疼。
    只是鼠妖一溜进苏晶住的地方,就被青蛙螳螂还有乌鸦发现了,他们是水陆空三栖封锁,乌鸦的眼睛尤其厉害,哪能看不到一只鼠妖。
    那鼠妖还没能进入苏晶的房门,就被青蛙一舌头卷住,刚想要吞下,螳螂一镰刀臂勾住鼠妖的后腿不放,见者有份,不能你一个人独吞!
    乌鸦本想也上去分一口,后来想了想没动,最近他看的事情多,难得开始思考其中的原因,像这种吞吃其他妖怪的事以前他做起来没有半点心理负担,现在却有些不愿意了,那鼠妖真难看。
    最后鼠妖被青蛙和螳螂分吃了,苏晶半点都不知道。
    那人接连派出了好几只鼠妖,全进了青蛙和螳螂的肚子,最后终于偃旗息鼓,再也不敢有动作了。
    苏晶在湘城住的安安稳稳,有她和青蛙螳螂还有乌鸦在,湘城这片地方没有遭受过太大的灾害,田间害虫也不多,百姓们安居乐业。
    自然她的香火也旺盛的很。
    人们知道苏仙子怜悯众生,不要太多祭品,撮土为香也不会怨怪,有人祭品丰盛反而会被责怪,“仙子不喜这些祭品,她只爱稻谷粟米,这样就会知道我们的收成如何,你莫要坏了规矩!”
    反正这种事,县令是乐于见到的。
    在湘城住了三年,这天苏晶回家,一开门,就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黑发男子,那可真是从头黑到脚,只那脸庞莹白,剑眉星目,倒颇为英俊,只是一开口就完蛋了,“死丫头,我化形了,你看到了吧,哈哈哈哈!”
    苏晶,“……死乌鸦?”
    乌鸦非常高兴,一蹦一跳走过来,两只胳膊还在乱晃,苏晶赶紧捂住嘴巴。
    走到苏晶面前,乌鸦一个站立不稳,噗通趴下了,苏晶笑道,“别这么客气,免礼免礼!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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