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严密的监视,若没有他亲笔誊抄这事儿,白昼更倾向于相信原主白景对远宁王的防备之心深重,可有了这么个茬儿,事情就变得矫揉造作起来了。
    王爷见皇上给自己个耳朵,不置可否,淡淡一笑,从怀里摸出个小锦盒,放在桌上推到皇上面前:把这个放在枕边,多少能安神。
    白昼打开盒子,见里面是一块镂空的白玉香囊,已经填了香丸在里面,凑在鼻子前晃过,一缕薄香沁入心肺,心思一瞬间就沉静下来了。
    觉得稀罕,便又放回锦匣。
    做了什么梦?王爷又问道。
    白昼想了想,还是答了:总是梦见皇后死不瞑目。然后
    然后你又救了朕,终归是没说出口。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王爷动容:
    可不是确实死不瞑目吗?毕竟是夫妻,说不难过是假的。
    帝王难做呀。
    轻轻叹息一声,见皇上吃好了,道:微臣陪着陛下出去走走吧,刚下过雨,空气好,心思松了,夜里才能好眠。
    白昼本想拒绝,但眼见王爷眉目含笑看着他,就又不忍心,跟着他出了门。
    也不知是因为被王爷强拉着饭后百步走,还是因为王爷给的安神香起了效果,这一夜,白昼睡得很踏实,没有做梦,一觉到天亮。
    这次白昼出行,是有小范围的官员知情的,于是挑选了几位位高权重的官员组成一个临时的决议组织监国。
    帝王出行,重臣组团监国的事情在诸位大臣的认知中闻所未闻,但仔细一想,又实乃高明至极。被选中的官员职权相互制衡,短时间内代行日常决议,可比把大权独给一人稳妥多了。
    前往陆水城的车队开拔五日,入了江都。
    待到明日绕过江都秦淮河的转角,就能到陆水城了。于是车马修养半日,护军小队散在多家驿馆休息,白昼和几位近臣近侍,则是找了城里的客栈住下。
    一下马车,日头正偏西,柔暖的光笼罩市井百态,正是烟花三月,江南好光景。
    可无奈白昼虽然动了城里闲逛的念想,身子骨却不给力,舟车劳顿让他浑身乏力,只得回客栈小憩缓神。
    饭后,白昼坐在窗前,看着街景,觉得晚风送来的都是人间烟火气,正难得的惬意,便听见有人轻声扣门,布戈开门,笑道:原来是楚大啊,楚公子啊。
    进门这人笑吟吟的,一身武人的打扮,身姿挺拔,眉目间也满是爽利劲儿,他先是向布戈点头示意,然后毫不拘礼,向白昼行了个常礼,道: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眼前这位楚公子,正是大将军楚关的独子,名为楚言川,他和原主白景当真能算是老相熟。
    在白景还是皇子的时候,楚言川就是伴读,后来又成了太子伴读。
    白景登基,念及与他儿时的情意,在楚言川二十一岁那年就被封了銮仪使。万没想到楚关不干了,说楚言川未经历练,不堪銮仪使重任。面儿上说得好听,其实是不想自己的儿子,做一个只负责仪仗的花差。
    楚大将军终于软磨硬泡,在大半年的不懈努力之后,成功的把儿子扔到安西做了都护,虽然官职从正二品降了半格,可着实是好一番历练。楚言川年纪轻轻扛起尧国西陲的安定重责,不负所望,尽忠职守,直到新年任期满了,前几日才刚回到朝月城。
    楚言川见白昼呆愣愣的看他,不疑有他,反而又贴近了,低声笑道:你和那远宁王爷,如今怎么样了?说着,还冲他挤了挤眼睛,走吧,出去溜溜,我发现了个好地方。
    白昼犹豫片刻,但楚言川的问题勾得他心痒痒。毕竟他也想知道原主白景和远宁王到底是怎么样一番剪不断理还乱的烂账,终于还是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念想,跟楚言川出去了。
    楚言川口中的好地方,是个伎馆,叫笼纱水榭,设置得巧妙极了。前厅楼台垂纱杳渺,依秦淮河临河而建,但却没有单独的雅间。客人们在楼台的大厅里听曲儿,相中了哪个姑娘的唱段儿,想要她单独演唱奏曲,就把姑娘请到花舟上。
    波涛摇曳,美人骚客共泛水上,不知添了多少情1趣。
    眼看着秦淮河上船影飘摇,船上星星点点的烛火光映在水面上,无愧是无数文人笔下的传说。
    楚言川早就定好了花舟,船里没有纸醉金迷,若真要说,反倒是浓浓的文墨气,想来能想出如此附庸风雅的揽客手段的老板,也不该是个只知道奢靡的土包子。
    厢格内美人浅笑,朱唇微启,给两位年轻的公子唱曲助兴。
    据说想请这位美人上船,光有钱是不行的。美人,确实不凡,艳丽却不艳俗,举手投足间透出的涵养并非是馆子里能教练出来的,不知是不是本是书香家,无奈落风尘。
    看得出来,楚言川把各种门道摸得清楚极了。
    但饶是姑娘的乐曲婉转柔回,白昼心思也没在她身上,他巴不得楚言川继续刚才的话题,但又深知这事儿急不得。
    几杯薄酒就着乐曲下肚,楚言川终于耐不住性子,往白昼身侧贴了贴,道:你俩到底进展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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