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都什么时辰啊!”林阮思转头去看老鸨,眸子里有些不解,手也紧紧地篡着碧衣,没等人答话,自己便言语道,“这不是正午么?如何会有鸡鸣?”
    小阁里的鸡鸣声一声尖过一声,到最后,完全像是养了一头怪兽在嘶吼……
    “到了,到了!”妖魂眼中狂热,捏着玉葫芦的手越来越抖,“时间到了……我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的!”
    妖魂的手抚上她自己的银发,做了几个深呼吸,还没有等林阮思弄清楚事情,妖魂便一把扯住林阮思的头发,直将林阮思头上的簪子都弄掉了,也不顾林阮思是不是被扯得很疼,直拽着她往小阁里走去。(思路客.)
    “轻点,师伯,疼疼!”林阮思是真疼,妖魂下手一点轻重都没有,林阮思疼得连眼泪都出现了,弓着身子苦苦哀求道,“师伯,我求求你,求求你轻点,轻点!”
    此时的妖魂完全成了一个疯子,哪里还有一丝理智……
    老鸨连忙跟过去,一时之间这个红鸾阁中,又是鸡叫,又是林阮思的尖叫,乱糟糟地如同千百只蚊虫在飞舞,直吵得人头疼。
    打了个哆嗦,一直以来,老鸨都是怕极了妖魂的,虽是几年见不到妖魂一次,可是每一次见到她,老鸨都会做上几年的恶梦,她对药物的那般狂热,究竟是不是一个人生得出来的情感啊!
    直到进了小阁,妖魂这才放开了林阮思的头发!
    林阮思擦着眼泪。大气不敢出,生怕妖魂又突然发疯,只好小心翼翼地躲到一边,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抹空气。
    那只鸡的鸣叫声已然停下。而地面之上却满是鸡毛,想来,是那只鸡生生将全身的毛都扯掉了,那只鸡满身的血,乍眼看去就好像是一只全身通红的火鸡……
    没一会,这只血鸡便化了……是真的化了,什么都不再存在,如同蒸气一般消失了,连那些鸡毛都一根不剩,若不是空气中还有一丝血猩味尚存。恐怕。连林阮思都会以为。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林阮思只觉得毛骨悚然,偷偷看了妖魂一眼心下害怕,低声地自语道。“救命啊……百里凤烨,我……我好害怕,你在哪啊!”说着,林阮思的眼眶便红了起来,被妖魂扯着的头皮直到现在依然疼着。
    小阁里什么多余的物件都没有,只有正中心有一张床,床下则是一幅巨大的八卦,不,说是八卦也不尽然,一般来说。八卦中的太极鱼都是黑白二色,然而,这阁中的八卦却是红紫二色,诡异得很!
    林阮思注意到,那八卦的颜色最初也是黑白的,直到那只鸡消失之后才变成红紫二色的……
    这怪异的八卦不像是道家之物,立在这大床之下,居然好像某种邪术一般。
    “哼……”床上居有个人!
    林阮思一惊,刚才她还以为那只是普通的一张而已,却想不到上面还有人……
    想来,那个人必是十分消瘦的,连躺在床上都无法让被子出现个人形。
    妖魂听见那人的痛苦的呻、吟之声,眼中立刻就亮了起来,反手将被子扯到一边。
    见妖魂没再注视着自己,林阮思无声无息地从墙角站了起来,揉了揉眼下的泪痕,咬着下牙一点点地接近那张床。
    果然,床上的人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了,除了脸上还有些肉外,那人露在衣袖下的手几乎只有骨头的皮,那个男子穿着一身白如雪的单衣,脸上全无一丝血色,嘴唇也白得渗人,他虽然消瘦并且闭着眼睛,可是,还是可以看出这人的俊逸风华。
    林阮思的脑子几乎是突然炸开的,她之前没有见过沐煜,可是这一刻,林阮思却可以肯定——这个人,便是夏樱心心念念的沐煜!
    结合着在夏樱在昆合雪山中消失的记忆,还有妖魂所说的药人……林阮思立刻把所有的线索都连了一起来,原来……妖魂是用沐煜来致药人,想来,昆合雪山上的那一面,可能便是这个男子去见夏樱的最后一面!
    “锦凤华针!”妖魂的嗓子带着一股颤音,“快给我,快,快……”
    “樱,樱……”
    夏樱和百里凤烨冲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老鸨蒙着鼻子,眼中闪过一丝冷然地光芒,这些年来,她经营着整个华褚最大的青楼,在南来北往的客人中,她总是迎着一张笑脸,从不得罪任何一个得罪不起的人……有时候,连老鸨自己都已经恍惚了起来,她这样子与任何生意人有什么不同的么?
    经营一间如此规模的青楼,没有最好的护卫怎么可行?
    老鸨身后已经站出了两个魁梧的护卫,眼看着就要动手了,老鸨忍了忍咬着牙齿将自己的鼻血擦尽,在两个护卫对上狠狠地戳了一下,“红鸾阁中有这样对待客人的吗?老娘每月发给你的银子都是他们给的。”骂尽,老鸨这才冲着刚才打斗的那伙人说道,“几位爷有事好好说,我这里做的小本生意……可不要吓着姑娘们了。”
    “就是嘛!”浅安媚声入骨,不觉间已经扑到了人群中看起来身份最高的男人怀里,柔软无骨的手在男人胸口处不停的画着圈圈,“爷,你可吓着奴家了。”
    浅安在红鸾阁中也是一朵震惊四坐的娇花,虽然也做着接客的事,然而,那些客人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像这样曲意迎合,在浅安身上还是很少见的。
    男人这才消了一口气,看着趴在身上的娇美女子,他大笑着,将手伸进了浅安那薄薄的衣服中揉捏起来。浅安眉宇间闪出一股厌恶,然而,这表情却是一闪而过,恐怕……连浅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娇媚地笑着。浅安很快在男人的手中娇喘起来,惹得男人大笑起来,一把横抱住浅安,“今晚你是我的了!”顿了顿,男人突然回过头来,对着身后的那几个人皱起了眉头,“老三和老二让们跟着出来可不是为了打架的。”
    被男人训斥的几个人吩吩垂下了头,然而,神色却依然不屑。
    男人说完这一句,便低头在浅安唇上印下一吻。
    勾着男人的脖子。宛若娇花一般。浅安咯咯笑着。将头埋到了男人的胸口……
    北冥玉!浅安知道,自己刚才的确是听到了这三个字!
    扫了这些人一眼,只需一看便知道他们是江湖人。却不知是哪个组织……今夜,或许能探听到一些什么?乖巧的将头抵在男人胸口的人儿如今已经隐住了所有的笑意。
    听见夏樱的叹息声,百里凤烨将眸子转了过来,“阿樱!”
    回头笑了笑,夏樱轻摇了摇头,“没事!”望着浅安的背影,夏樱垂下眼睑,“只是觉得她太辛苦了!而司白……其实都清楚!”夏樱的目光有些飘渺,淡淡地说道,“那个人……其实很冷情啊!”
    说着这句话的夏樱……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司白算什么!她夏樱可比起司白不知冷情、残忍了多少倍!
    “冷情吗?或许……一切都是浅安甘愿的,否则,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任何人可以勉强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百里凤烨理解浅安,甚至,他的感受比浅安还要深得多,挑唇笑了笑,“阿樱,你看得出来么,那双桃眼里,他对自己同样冷情。”
    刚才的那一幕打斗很快在繁华的红鸾阁中消失,满阁都是纸醉金迷,男人女人依旧在夜色下各自快活着。
    夏樱和百里凤烨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眸子之中紧紧地盯着那些人!
    “我呸!”猛地推开贴过来的女子,赵启吐了一口,“他算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论到他发号命令了,真当他可以代表老二老三了?”
    “行了!”赵启旁边的少年掐了他一把,“你少说两句,省得有人偏学那长舌妇!”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在其余几人身上扫过。
    “郭仪,你他妈说的谁是长舌妇呢?”胡子大汉一把提起少年,眼中因怒意而变得通红。
    赵启一见韩初动粗,也猛地将身上的刀抽了出来,架在韩初的脖上,“放开郭仪!你他娘的想干什么!”
    这些人想来是在执行同一个任务,可是,这内部却分明是两股势力,眼见着双方又要打起来了……其中有一个打着哈欠的……孩子,突然冷笑了一声,缓缓地走了过去!
    是的,当看见那个人的一瞬间,夏樱想到的便是‘孩子’这么一个词汇!在所有人中,只有那个人看起来最小,他完全是一符孩子的身材,然而,再看他的眼睛时,你又会觉得……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孩子,那个人有一个非常矛盾的气质。
    那孩子身上完全没有一丝杀气,白嫩的脸上还带着一些婴儿肥,他的气质与这些江湖人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反差,“我们共同的敌人可是在里面逍遥快活的那位,看不住他……回去就等着老二老三剥皮吧!您几位爱怎么打怎么打,最好把红鸾阁都掀了!”
    这孩子淡淡地打着哈欠,然而,就这么三言两语中就轻易化解了一场即将暴发的打斗。
    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那个孩子用手掩住了唇角,突然将眸子投到了夏樱和百里凤烨身上!
    夏樱打了个寒颤,那孩子的目光让夏樱觉得冰冷,并不是因为那孩子本身的目光带着恶意,却恰恰是因为那种眼神像是一张没有情感的蜘蛛网,一点点地缠过来,最后……在缓慢的过程中生生将人勒死,连让人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只是一个瞬间,那孩子再一次将目光移开了,从那孩子的侧面看去,夏樱看见那孩子挑了挑唇,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如同等待猎物撞上蜘蛛网的猎手。
    “是他!”百里凤烨小声的吐了一句。脸色也显然十分不善。
    夏樱长呼了一口气,这才回头,“你认识那个孩子?”
    狭长带红的凤眸一眯,百里凤烨的薄唇轻轻一挑。“孩子?阿樱……你错了。”百里凤烨带着一抹讽刺的笑意,轻轻地弹了弹火红色的外衫,“那个人是来自烈火中的饕餮……”
    夏樱无言,那孩子白白的脸上带着婴儿肥,甚至好看的想让人去捏几下。
    “阿樱,他是司徒风云的谋士!”素白的手指紧了紧,百里凤烨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叫且玄……”
    司徒风云!那个从第一日便对她露出恶念的人……
    打量着且玄,夏樱有一瞬间的恍惚,自从且玄将头扭开之后。空气中对夏樱的那种看不见的束缚宛然间已经消失不见。仿佛适才让人窒息的感觉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这样一个孩子,如何会是司徒风云的谋士?夏樱怎么也想不到,司徒风云那利剑一般自傲的男人会弯下腰来请教这个孩子。
    “阿樱……你要小心他。”百里凤烨皱着眉。清亮的眸中带着一抹隐隐的担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夏樱扫了一眼红鸾阁,唇角带着冷然的笑意,“再小心……这次不一次被人下了毒么?司徒风云……我还没放在眼里。”
    百里凤烨望着夏樱眼中的睥睨之色,凤眸中隐隐带着一丝痴迷,这样的夏樱,这样的女子啊!他何幸之有,可得与她并肩?
    “不!”摇了摇头,百里凤烨纠正道,“阿樱……司徒风云不足为惧。你需要小心的只是且玄一个而已。”那双凤眸看向远方,却仿佛已经窥探到了遥远的未来,“没有什么可以满足饕餮的味口,与饕餮为伍,最终只有被蚕食的一条道路,可笑司徒风云还不自知。”
    夏樱很少听百里凤烨用这样的语气去评价一个人……如此,想来,且玄定有他高深莫测的一面,微微点了点头,夏樱对着百里凤烨一笑,“好!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
    百里凤烨的信息阁有存放着且玄的资料……那人身上流着的血脉是带着黑色的!只是,这些年来,且玄一直躲在司徒风云身后,很少在大众面前出现,什么时候,他竟与江湖人混在了一块?
    而且,这些人口中的老二老三又是谁?百里凤烨看得出来,这些人的武功真非泛泛之辈,在武林中也算皎皎者!莫非……除了忆冰楼,空锡楼与媚杀阁之外,江湖中还有隐藏更深的势力?
    那几个一直被百里凤烨和夏樱盯着的人压根没有放低声音的自觉,甚至唯恐别人听不到一般的大吼道,“他奶奶的,华褚帝算他个鸟蛋……”
    “我呸,听说那靖安王爷不是厉害得很么?怎么会将北冥玉交给那狗娘养的皇帝?”郭仪一拍桌子,“这信息是从哪来的?该不是胡说的吧?”
    “老二传来的信息,你说会不会是假的?”且玄浅浅地抿了一口茶,他脸上的婴儿肥使他看起来天真的如同一个不足周岁的婴儿,这样的人应该是放在最明澈的山间的,而不应该与这些充满杀戮的江湖人一起!然而,再一个恍神去看,夏樱又突然觉得,且玄与这些人在一起,又显得如此和谐,连一点违和之感都没有。
    赵启沉默了一会,这才皱眉道,“老二和老三本就是死对头,我和郭仪是老三的人,你们不会串通在一起……”
    “呸!”没等越启说完韩初突然啐了一口,“不信你就出去,爱滚哪滚哪……”
    赵启被韩初啐了一口居然也不生气,反而将心底的那一丝疑虑都抛开了,与郭仪对望了一眼,赵启方道,“靖安王爷和百里宣那儿子不是在祭祖那天被人撸了去嘛,除了北冥玉也不可能因为别的了……只是我不清楚,为什么北冥玉没有那次落入那些蒙面人的手里,反而会到了华褚帝手中,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韩初沉默了一会,并不否认赵启的疑虑,然而,只是略顿了顿,韩初便说道,“老子可不管这些,我只知道老二说出来的话就一定是真的。”
    任这几个人争吵着,且玄一点也不加理会。安静的像是从来不存在一般。
    夏樱轻笑了一声,冲着百里凤烨眨了眨眼睛,低声道,“这些消息不知从哪里来的。不过……其中至少有一部分是我的主意!”
    百里凤烨颇觉一楞!
    “是我让洛北和傲天传的!”夏樱眸中蓦然生出一股冷意,“景枫……”
    唤着那个人的名字,夏樱渐渐沉默了下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眼中生出的疼意莫名的让百里凤烨心口一窒。
    “想来,看这样子,也不能知道些什么。”夏樱在那几个人的谈话中渐渐感觉到了疲惫,从角落处站起身子,夏樱回头过瞧百里凤烨,“走吧……回宫。”
    百里凤烨也不反对,跟着夏樱便起了身。“老鬼说他不会去皇宫。阿樱……你真的没事了吗?”
    肯定的点了点头。夏樱清亮的眸子坚定无比,“我不会死的!”
    这样的眼神让百里凤烨的心安定了下来,淡淡地点了点头。百里凤烨宛尔,“阿樱……你放心,凤烨一定查出是谁做的手脚。”
    “嗯!”刚迈开一步,红鸾阁中突然传出一声女子的尖叫声!
    下一刻,浅安突然衣裳不整地从内阁中冲了出来,她脸上身上已经被一层薄汗打湿了,透明的纱衣完全没法将她身上那一抹一抹地吻痕遮住,连发髻也乱了,沾了汗水的黑发紧紧贴着浅安的脖颈,这样香、艳的一幕。立刻让红阁鸾中的男人们兴奋起来……
    浅安颤抖着肩膀,将手环在胸上,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将身子遮住,这样的动作,反而让男人们叫嚣的更加厉害。
    刚才将浅安抱进房间的那个男人,裹着亵裤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在盯着浅安,下一刻,猛地一个巴掌打得浅安的唇角立刻流出血来!
    夏樱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头去瞧百里凤烨,然而,百里凤烨的眸子之中却平静的宛如一潭水,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夏樱眸中黯然……
    “婊子!这种问题是你有资格问的么?”男人又在浅安脸上拍了一掌。
    浅安瑟瑟地发着抖,垂着头大滴大滴地流着眼泪,然而……没有人看得到,她的表情却没有一丝畏惧,若不是要隐藏着身份,那么她一只手便可捏碎伏在他身上的那男人的头颅,可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浅安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动过一丝内力了!
    已经隐忍了那么久么?
    她已经听不出那个男人在说些什么了,只是……当浅安擦尽泪痕抬头的一刻,她突然瞧见了久容,那个女子的唇角一开一合,仿佛在问她
    浅安,值得么?如果不是背负了那样的使命,你便可以陪在他身边,哪怕那双桃眼里没有你,至少……你也可以凝望着他的背影!
    朦胧的泪眼中,是久容解下了衣服,轻覆在她的身上,然后在她耳边说道,“司白憎恨的是你所效忠之人……你说过可以为他去死,可以为他背弃你的信仰,可以为他伤害他怕憎恨的人……记得么?浅安,你还记得么?”
    久容的话音像要生在浅安的大脑中一样,浅安抚住胸口,突然觉得那里面有什么东西要挣脱束缚一跃而出!
    绿衫少女后面跟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她神色淡然,足下穿着一双冰绞丝白鞋子,如同水晶一样,女子穿在足上就好像踏着冰雪一般,她与神色焦急的绿衫少女相比,两者便好像死寂的空山与欢快的鱼儿一般,明明是一样的年纪,可是,她们却又是那么的不同。
    绿衫女子见自己无论如何催促,白衣少女都不所动,只是保持着自己走路的频率,一步也不肯加快,不由的一跺脚,几步从前面折了回来,来到白衣女子身边,一把拽住少女的胳膊,用力地脱着她往前走,“我说大姐,算本姑娘求你了行不行?您老人家能不能快点……我都那么久,那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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