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樱在搬进昆华宫的时候便听百里凤烨说过这个宫殿不简单,说不定景渊帝在死之前留了些什么东西在这里,而且,如果百里凤烨得到的传言是真的话,那么……这里就至少会有一个与宫外相通的暗道。
    对于这样的流言,夏樱其实不太相信的,如果连景枫那样的人都没有发现这个宫殿的异常,那么……基本可以肯定,传言中的暗道也好,军用分布图也好,大抵都真的只是传说了,当然……也不是没有另一个可能,只是,夏樱心里却并不认可那第二个可能!
    景渊,华褚的前任皇帝,景枫的父亲,他真的有那样的手笔么?他真的可以在景枫的眼皮下瞒着景枫么?如果景渊有这样的能力,那么,他又为什么会被景枫所杀?如果他真的能布下一个景枫找不到的暗阁,那么,那样一个英雄……为什么景阑却又如此地抵抗他,甚至不愿搬到这个专门为他建造的屋子来呢?
    “你在想什么?”归海修黎透过夏樱的神色,大概猜到了她有心事,不由的问了一句,“可以跟我说说吗?你是好人!”
    夏樱轻笑着摇头,“你错了,我从来不是一个好人!”垂头望着自己的手,哪怕那上面很干净,然而,夏樱却仿佛能闻到自手心中传出的血猩味,她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是个好人,“而且……我想,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当一个好人!”
    归海修黎不说话,他在浴桶里扎着马步,小心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子的神色,不觉间便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她叫夏樱,他也知道她是夏乾最喜欢的妹妹,更归大夏最崇高的王爷。就是在守皇,他的父皇和大臣们也惧怕她,就连在华褚,她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不仅拥有凤印,还有虎符……她什么都有了,可是,为什么他却感觉不到她快乐?
    好人……坏人?归海修黎头一次却认真思考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可是,看似简单的问题。却一时将归海修黎给难住了,他居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区别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楞了好一会,归海修黎才小声的嘀咕道。“或者你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一个坏人却不会说出自己不是好人这样的话的。”
    归海修黎的声音很小,夏樱又在想别的事,哪怕隔的很近。居然也没有听清楚归海修黎在说什么。
    稍微想了想,夏樱再没理会归海修黎,径自在昆华宫中绕了起来,夏樱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墙壁之上,因为,既然景枫检查过这里。那么,最不会放过的地方一定就是可疑有机关分布的墙壁,若是没有察出来。便是真有机关,也不可能与常人所想的一样……更多的注意的着昆合宫的结构,夏樱走了三四圈便已经将地形全都熟记了下来……
    归海修黎见夏樱蹲着身子,用龙渊在花坛旁的地板上画起了线条……
    看了一会,归海修黎突然“呀”了一声。心中略略有些惊疑,眸光也转了几圈。“这,这……”。
    夏樱收回龙渊,抬眼去瞧归海修黎,“怎么了?太冷了么?”在夏樱平淡的表情中,归海修黎在她的眼神中窥到了一分担忧,心中一动,归海修黎浅笑着摇头,“没有,我不冷……还撑得住。”
    听他这么说,夏樱这才放心下来,“别勉强,如果身体吃不消却还压抑着……那不但于你无益,反而会有损你今后的成长。”
    归海修黎笑笑,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面亮亮的,带着满满的喜悦!“我会的,我记住了。”
    夏樱感觉到这孩子说话的时候,语调已经没有最开始那般颤抖了,想来,身子已经稍微适应了一点寒冷。
    “那里刚才叫什么?”把玩着龙渊的剑鞘,夏樱跳到高处继续观察昆华宫……
    打了个喷嚏,归海修黎又瞧了几眼夏樱刚才画在地板上的线条,道,“你画的这是什么?我……我以前也见姐姐画过,只不过……姐姐画的比你的要大,你画的……不过是一小部份。”归海修黎若有所思,“当时我也问了姐姐,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夏樱瞳孔猛然放大,盯着自己画出来的线条,不可思议的复问,“你说……这图形,只是你姐姐画的一部份?”
    “是……是啊!”归海修黎觉得夏樱的语气有些不一般,不由地打了个哆嗦,“怎么了么?”
    夏樱长吸了一口气,摇头不再说话,捏着龙渊的力道越发变紧,看样子,之前那些不是她错觉!
    淳于梦娜的那件琉璃玉裙,还有裙上由欧阳逸仙在上面提的画,果然与北冥玉有关……
    至于归海溪黎……她或者也知道一些什么,但是,必也是从欧阳逸仙那里知道的。
    原本夏樱对归海溪黎的认识仅仅停留在守皇的三公主之上,然而,那一日司白在桫椤殿中说起一个故人时,却惹得归海溪黎大发脾气,夏樱这才对归海溪黎多注意了一些……百里凤烨告诉过夏樱,他猜测司白说的那个在船上做画的人正上欧阳逸仙……如此说来,归海溪黎与欧阳逸仙居然是旧识!
    也许……归海溪黎不仅仅有欧阳逸仙的画,她甚至可能见过那个四国内最有名的画师。
    “……”见夏樱又一次沉默了,归海修黎别了别嘴,心下却叹息了一声。
    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的人只有一个姐姐,可是,归海溪黎心里有事却从来不会对他说,他是她的弟弟,他想保护姐姐,然而,归海溪黎怕他出事,却又什么都瞒着他,所以……即便两人只有彼此,归海修黎依然觉得与姐姐之间隔了些什么,正是那隔着的一点叫他看着姐姐叹息时,依然无能为力。
    “你们都不告诉我,都觉得我是小孩。”低头望着夏樱给他缝起的那个带着药香的荷包,归海修黎咬住下牙,更多的将身子沉到了冰雪了,“没关系,有一天你们不说我也会知道。”
    夏樱看了归海修黎好一会,眼中渐渐柔软起来,“你想多了,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我也不知道。”顿了顿,夏樱又道,“原先我还想问你还记不记得你姐姐画的图像是什么样子,你能不能补全,可是我不敢问……你的年纪说小也小,说大却也不是不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你心思重……我怕问了你,你会误会是我在利用你去探听幽贵人的事。”夏樱抽出龙渊,轻拭着龙渊的剑刃,“你若误会我倒没什么事,可是……若你因为我而误会了百里凤烨,那么,毁了的是你自己的前途,这一生,你不可能再遇到一个比百里凤烨更好的师傅了。”
    夏樱安静的说着,无悲无喜……战场上,她是一个心计颇深,老谋深算的人,若是夏樱想将那幅图从归海修黎嘴里套出来,那么,便一定有一百种可以叫归海修黎一点也察觉不到的手段,可是,她不愿意用,对于那些她可以选择不去算计的人,夏樱往往喜欢把什么都摊开来说,若对方愿意相信,那么便多一个朋友,若对方因为她的真诚而反过来算计她,那么……待日后交手的时候,夏樱也不会有一丝的心软。
    在这个外表富丽堂皇的皇宫里,从来没有一个人会什么都摊开了同他说,归海修黎有一丝茫然,不过,片刻之后,他便笑得眯起了眼睛!和姐姐相处在一起,他更多的是担心,可是,与夏樱和百里凤烨谈话,归海修黎却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末有的轻松,他珍视这样的感觉!
    “我记得!”归海修黎瞧着夏樱傻笑,“你要想知道,那么……等我扎完马步后我补全给你看!”
    夏樱心中也被颤动了一下,随即亦回了归海修黎一个微笑,“你姐姐不是不让你与我们相交么?”
    夏樱待他,从来不是对待一个孩子,哪怕,她并不是他的师傅,可是……不可否认,很久之后回想起来,归海修黎才惊觉,其实……她也教会了他很多东西。
    或许别人不会相信,在那个兵法如神的靖安王爷身上,他学到的不是兵家之诡道,反而却是一颗最朴素的心。
    第一天在浴桶里扎马步,归海修黎便扎了两个多时辰!
    呆在浴桶里的时候没觉得如何,可是,等归海修黎起身的时候才感觉以了刺骨的冷,还有弯曲的小腿处,几乎都没有办法伸直了,他都怀疑身体是不是给冷水冻起来了,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也成了一块冰,只需要有人一拍便会如冰雪一样的碎成好块……想来,大概是在冰水里,身体已经僵的麻木了,这才没有感觉,待离开了冰水,身子回暖之后,寒意与疼意这才一起袭来……那样的感觉比扎马步本身还要难受。
    当天晚上,归海修黎便发起了烧……
    迷迷糊糊中,仿佛在半梦半醒之间,他看到夏樱守在他的床前,一次又一次地给他喂药,每一次,她都会用唇角去碰勺子中药水的温度,待不烫不凉时,她才会将药送到他的口中!
    明明……那么关心他,可是,当第二天归海修黎醒过来之后,夏樱又是一付不冷不热的样子,让归海修黎都要去怀疑,他看到那些是不是只一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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