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门人流如织,喧闹不停。
    江晨曦回过神来,无意间眺望窗外,瞧见打头的男子效仿文人墨客,宽袍加身,脚踩木屐,手里折扇一摇一晃,笑声狂放不羁,一派风流。
    天气刚回暖,古语有云过了端午,才把寒衣送,此人迫不及待换上夏日着装,够拼。
    江晨曦蹙眉,怎瞧着那人面相越瞧越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兰英见状,循着江晨曦的视线瞥过去,脸色顿时一僵,没好气道:“卢家宗族子弟整日打马游街、游手好闲,前些日子还抢了好几户良家女子——”
    兰英是包打听,一旦开口便噼里啪啦说个没完。
    “卢家?哪个卢家?”
    平京官宦人家众多,朝廷里卢姓的官员不少,江晨曦一时半会儿没把人往工部侍郎那方面想。
    映雪也认识此人,帮忙解释,“小姐,此人叫卢春山,工部侍郎卢大人是他的二叔,他在平京经营好几家船坊,平日里专门结交攀附权贵,奴婢和兰英之所以知道如此详细,盖因卢春山抢了庄子里王妈妈的闺女,后又将人始乱终弃。”
    映雪口中的庄子是她继母小曹氏的陪嫁。
    “王妈妈告到继夫人那里,据说继夫人没帮忙,拿十两银子便把人打发走了。”
    江晨曦挑眉,卢侍郎的侄子?
    平京竟然如此小,竟被她偶遇卢柳的堂哥。
    十两银子堵口,呵,太平盛世下掩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一个时辰后,京郊御苑近在眼前。
    江晨宴得到消息,早已恭候在御苑大门口,见到太子府的马车,忙言笑晏晏迎上来。
    “微臣叩见太子妃娘娘——”
    江晨宴为人憨厚老实,对待家里几个庶妹也一视同仁,对自己亲妹更是疼如珠宝。
    “大哥快请起,一家人不必多礼。”江晨曦今日特地穿了骑射装,不用映雪搀扶,纵身一跃,跳下马车。
    她重生回来那日,便已于江晨宴见过面,遂才知晓江晨宴近日在御苑当值。
    兰英映雪纷纷朝江晨宴行礼,兰英活泼,笑言:“大公子,我们主子担心你在御苑吃不好,特地令我们打包许多美食过来!”
    “谢谢娘娘一番好意——”御苑有驻军把守,外人面前,江晨宴不敢放松,始终与主仆三人保持一定距离。
    兄妹二人近七八日未见,难免有许多话要聊,江晨宴笑着把主仆三人向里引,他近日常驻御苑,在此有专门的值房。
    映雪兰英与江晨宴身边的仆从马六在门房外候着。
    值房里,兄妹俩从家长里短聊到江蕙兰的婚事,话题一转,又说到江晨宴下旬与人相亲一事,事无巨细。
    江晨曦太子妃身份摆在那,平京官媒踏破江家门槛,想要给江晨宴做媒,妄图与当今太子沾上关系。
    “妹妹不要取笑哥哥,崔太傅家的千金,大哥不敢高攀。”
    倒不是江晨宴妄自菲薄,崔太傅历任三代帝师,德高望重,崔家小姐崔琳琅才貌双全,有平京第一人美人之称,配皇孙贵族也是不屈的。
    江晨宴偶然助人为乐,恰巧被助之人乃是崔府后宅女眷,崔太傅下旬生辰,江晨宴受邀在列。
    “大哥无需妄自菲薄,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上辈子,江晨宴与崔琳琅有过几面之缘,不过有人从中作梗,江家未能顺利与崔家结亲,江晨宴被流放,崔琳琅远嫁外地,据传对方是崔太傅的得意门生。
    江晨曦察言观色,江晨宴显然是欣赏崔琳琅的,只是不知崔琳琅作何想法。
    崔琳琅不是她堂姐,她无法借势拿人,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当务之急,她得想法子替江晨宴避开那场夺命的饭局。
    当然,她也知晓,饭局只是推波助澜,若能一劳永逸解决,待她离京后才能无后顾之忧。
    闲谈一番后,兄妹俩离开值房,去了马场,江晨宴亲自挑选,替江晨曦选了一匹棕红色的母马。
    “小妹怎的今日有闲暇来骑马?往日大哥约你,你几乎都托辞回绝。”
    江晨曦儿时在青州,外祖父家的几个表哥经常教她骑马,江晨宴自然知晓这些事。
    他作为兄长,不便常跑太子府邸,太子虽是他妹夫,但他们夫妻感情之事,他不好插手,只借着骑马邀约,好让小妹出来散心,不会郁结于胸。
    江晨曦围着母马打转,先让母马熟悉她的气味,胡诌道:“春暖花开季节,当适合踏青郊游。”
    平京到青州,坐船要月余,倘若一直乘坐马车也困乏,骑马有备无患,一旦遇到拦路匪患,她还能拆了缰绳骑马逃脱。
    近四年没骑马,在江晨宴的悉心教导下,江晨曦先溜达了几圈,慢慢找回感觉后,她独自奔驰在马场里。
    天高辽阔,白云舒卷,驰骋在马背上,没有世俗烦恼,偷得一线喘息,若是能去一趟草原彻底放马奔驰,那大抵必能酣畅淋漓。
    江晨宴守候了小半会儿,直到被同僚叫走,临走前留下马六在旁照应。
    萧询到场时,一眼瞧见前方马场里正纵马驰骋、飒爽英姿的女郎。
    女郎一身淡红色胡服,勒出纤细的腰身,人瞧着弱不禁风,身体里爆发出来的力量令人不能小觑。
    他定睛细瞧,忽而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不待他开口询问,身边跟着的大理寺少卿曾少云第一时间解惑,“太子妃娘娘骑术不输大公主,太子竟未曾说过此事。”
    姜德一非常有眼力见地上前,“皇上,可否需要老奴——”
    “不可——”萧询收回视线,摆袖离开,“先来后到,不要搅和了她的兴致,我们先去前边。”
    那日温泉山庄浴池苑匆匆一见,本以为是只受了惊的兔子,今日再见,哪还有那天受惊的模样?分明是一只翱翔天空的鹰。
    曾少云见状,也识趣地撇开视线,跟着萧询离开。
    江晨曦骑了几圈就乏了,好久不骑,有点力竭,她下马时腿肚子打颤,差点站不稳。
    “娘娘,您没事吧——”兰英映雪见状,第一时间冲上去搀扶她。
    江晨曦笑着摆手,“无妨,累了而已。”
    这三年,她平日里只待在后宅料理太子府邸内务,轻活、重活都有人干,养得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手无缚鸡之力。
    今日之后,她得把骑马提上日程,每日定时练习才对。
    去找江晨宴的途中,正巧遇到亭子里坐着俩人,当今圣上萧询和大理寺少卿曾少云。
    前者她不想见,后者她更加不想见。
    曾少云是萧承翊的舅舅,当年皇后选太子妃,她被选上,曾少云功不可没。
    江晨曦脚步一顿,还不知做出如何反应,身边的兰英映雪已经有眼力见地下跪行礼。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明知避不过,江晨曦硬着头皮上前,躬身问安,“臣媳参见皇上,曾大人安康。”
    萧询视线并未落在江晨曦身上,他在研究石桌上的棋谱,“平身。”
    “呵呵,少云今日一饱眼福!”曾少云笑着点了点头,“太子妃娘娘竟然会御马,太子殿下却瞒着我等,早知去岁赛马节上,太子妃娘娘也该受邀参加,说不定还能一举夺魁。”
    “曾大人折煞晨曦了。”江晨曦低眉顺眼,落落大方解释,“晨曦儿时曾在外祖父家住过一年,家里的叔伯哥哥们有空会教臣妾骑射。”
    “原来如此。”曾少云莞尔,打趣道,“哈哈,早知道该叫上太子殿下一块过来。”
    江晨曦配合地羞涩一笑,心里则翻了个白眼。
    萧询抬眸,眸光在江晨曦潮红的脸上一闪而过,“太子妃今日怎有空来御苑御马?”
    稀松平常的例行问话,令人听不出猫腻。
    江晨曦顶着萧询迫人的视线,恭敬回答,“回禀皇上,臣媳兄长在御苑当值,今日他轮休,臣媳特来找兄长闲话家常。”
    提及江晨宴,曾少云打开话匣子,“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江主事的御马功夫极好,待会儿曾某可要向他请教一二。”
    江晨曦笑而不语,之后简单问候几句,萧询就放她离开。
    待走至无人之地,江晨曦才敢大口喘气。
    伴君如伴虎,此话真不假。
    第8章 臣媳失礼
    意外遇见萧询等人,江晨曦歇了继续游玩的心思,她不敢多待,遂向江晨宴提出告辞。
    江晨宴得知圣上亲临,自然也不便多留小妹,兄妹俩在御苑大门口简短话别,随后各自散开。
    回程途中,天气陡然转阴,转瞬间乌云密布,随后下起暴雨。
    御苑在平京郊外,有一段官道在修补,道路泥泞。
    江平专心致志地驾驶马车,尽量避开坑洼路段,奈何一时失察,左前车轱辘陷在泥坑里,马车顿时外斜,任凭江平拉拽缰绳、抽打马尾,陷进去的车轱辘都未能出坑。
    江平不顾暴雨跳下马车,跪地求饶,“主子,奴才该死,马车坏了。”
    江晨曦掀帘,风急雨骤,雨水迎面扑来,她免了江平的过错,“赶紧起来,再想想其他办法。”
    当年她从青州返回平京,外祖父生怕她被继母欺负,把机灵又会武的江平赐给她当随从。
    她削发入尼姑庵前,江平被她派到甘州,提前替江晨宴打点一切,顺道留在甘州替她守护江晨宴。
    突下暴雨本就与江平无关,他何错之有。
    “小姐,您安心坐着,奴婢下去瞧瞧。”兰英待不住,率先撑开伞,跳下去帮忙。
    江晨曦凑近窗棂,专注地瞧着俩人捣鼓,大抵运气不佳,二人捣鼓半刻,眉头紧皱,显然一时半会儿修不好。
    江晨曦面露愁容,荒郊野外遇大雨,马车还坏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糟糕透顶。
    值得庆幸的是御苑周边甚少有宵小出没,这里又是官道,安全暂时无虞。
    然而四人傻乎乎杵在原地等雨停也不是个办法,此地距离御苑有段距离,折返回去不切实际,倒是离南城门不算太远,骑马约小一盏茶功夫。
    最后,江晨曦令江平解了缰绳,由江平骑马载着兰英先行回城去租赁新的马车,她和映雪留在原地等候。
    映雪觉得此举不妥,“小姐,还是我和兰英留在这里,让江平送你先回去——”
    兰英和江平也颇为赞同映雪的话,“主子!映雪姐姐说得对——”
    “就按我说的办。”江晨曦截住俩人的话茬,她自有用意。
    映雪三人见劝说无用,只能听令行事。
    江平和兰英走后,雨势逐渐增大,几息间,江晨曦的裙摆后背已然湿透。
    映雪心疼地抱紧主子,生怕主子被雨淋湿又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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