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他发现房间的灯是根据他的作息而自动开关的。他想着自己回到那个幽暗房子,那个掛着窗帘的房间,那张纯白的床与现在身下的其实没有太大差别。然后房间便如他想像的蒙上一层夜晚的阴影,彷彿月光从不存在的窗映照进来。
    他感觉幻觉总在他意识到以前便產生,例如食堂里的炒麵、课堂上的铅笔,还有现在房间里的夜晚。体内的幻力就像是浑然天成,他不知这是好事或坏事,创造幻觉时他感觉像是有股电流游走在血管里、皮肤上、浸透着毛孔、流过指尖。
    「咚咚」这次的敲门声比较轻,像是怕嘈醒了自己。再一次在飞阳意识到以前,他的双脚已经落地向房门赶去,他心底里莫名地害怕,害怕错过了门后的人。
    「??」匆匆开门后飞阳喘着气有点紧张,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他等待的人,而这是他第一次呼唤她的本名。「??璃画??」
    女孩抿了抿嘴像是在寻找适当的开场白,飞阳摒着气等待,眼看双唇慢动作地张开。飞阳这才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听过她的声音,她的声线就如梦中一样通透清脆,不低沉却也不娇弱,就如琉璃。
    「飞阳,你好吗?」
    飞阳瞬间陷入了回忆,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又一个女孩的脸和面前的重叠。
    他看见女孩坐在天台边沿凝望自己,脸上是他看不懂的忧伤。
    「飞阳??你好吗?我最近很少看见你呢??」
    他又看见女孩在画画,像自己无数次的梦里一样解释着蔷薇和玫瑰的差别,但这次女孩终于回头看着自己。
    「飞阳?你画了甚么啊?」
    女孩笑得很可爱,是飞阳记忆里难得见到没有苦涩的笑容,让他来到了那幅画面前。他终于看见梦里自己画了甚么,他顿时醒悟不论在梦里还是现实里自己都是一样的,他一直都在想念女孩。
    「飞阳?你还好吗?」
    飞阳被声音唤回现实,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那小巧的脸,抚过她微扬的嘴角。
    「你好吗?」他不懂为何璃画的笑容总是流露着苦涩和忧伤,只见女孩将手盖上他的,冰冷的两人却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暖。
    飞阳不太记得那晚他们在门口对视了多久,每次遇见女孩时他彷彿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只知道他们聊了一整晚。房间的光暗也由月光的夜色转换到淡黄的晨曦,飞阳不知是自己还是女孩创造的幻觉,他依稀记得白墙上多了一扇窗,女孩说那很像她房间里的窗,他没有追问她说的是否在基地里的房间。
    斑驳的阳光从窗外映照到地板,感觉窗外微风吹拂着树叶,是日出也是黄昏。两人靠着床边坐在地上,肩膀没有触碰彼此,只有他的左手和她的右手在互相试探。纤细的手指找到了他的白皙的手,轻轻替他拆开浸着血跡的绷带后,细细地攀爬上手背的疤痕。
    「还会痛吗?」
    飞阳没法解释为何自己如此喜欢她的声音,她细长的睫毛低垂着却不遮播眼瞳的光亮,他在想自己在女孩眼中又是否有着同样的光芒。
    「不痛,好像一直没甚么感觉,但我不太记得了,暴走时的事情??」
    璃画看着飞阳微扬的嘴角,不知他有没有意识到自己与她的相似,例如笑容里的悲伤。
    「是正常的,记不起的不用勉强,有时候忘了可能更好。」
    飞阳聆听着令他安心的声音,知道她不只是在说暴走的事情,还有他们的事、她的事。
    「但我不想忘了你。」
    地上的倒影闪烁了一下,一块树叶从树上飘落,在阳光的映照下像是飘落的羽毛。璃画伸手接住飞阳掉落的瀏海,温柔地将发丝放回耳朵后,在他意识到的剎那,眼泪已经从脸庞滑落。
    「你不会的,我也不会,我们都忘不了。」璃画好像记起了甚么但她没有告诉飞阳,她只是抿了抿嘴看着滴到地上的泪水。
    飞阳再次醒来时惊觉墙上的窗仍在,而房间内已充满中午的耀眼阳光,他的手抚过身旁空空的床单。他不记得璃画的离开,他们终究没有得到答案,没有解释也没有提问,他们任由自己游走在记忆的碎片。
    「璃画??璃画??小花??」
    他抬起左手让阳光照射到凹凸不平的皮肤,他仔细地看着佈满在手背、手掌、前臂的火吻痕跡。然后黑色的墨水随着他的思绪缓缓沿着手臂延伸,一条带着刺的枝叶如那纤细的手指攀上弯曲的疤痕,最后在手背上绽放。花瓣带着菱角一层接一层地从花蕊盛开,那是一朵黑色蔷薇,是他第一幅和也是唯一一幅以自身为画布的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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