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一口煤井!不是水井!上辈子那私矿主靠着这口煤井烂挖偷挖,据说每年净利润就没少于一个亿,更别说后来的气肥煤,直接就是千亿级别的财富。
    高三羊点点头,看外头没人,就压低了声音说:“目前我听到最可靠的数字是说三千万。”
    区里和乡里都心动了,1994年的三千万啊,不是三十年后的三千万,可即使是三十年后的三千万,那也不少了。卫孟喜觉着自己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觉得三千万也不是很多,罪过罪过,果然有钱能让人飘。
    “我去守了两个月,也只见到乡长和副区长,他们的意思是,招商引资是区里的大事,每个人都需要服从大局。”
    卫孟喜点头,上位者都是这么说的,尤其是这个大力发展经济的时代,好容易才遇到这么个招商引资的机会,一出手就这么阔绰,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各级部门从上到下都拧成了一股绳,高三羊的阻止就是螳臂当车。
    没有人,会认真听他的声音。
    “可笑的是,一开始跟着我去的那几家,现在都放弃了,只有我个糟老头子,更是人微言轻。”
    其实这也能理解,逝去的人已经逝去了,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像高三羊这样念旧的大家长,其实已经不多了,小辈们孩子要上学,年轻人要工作,老年人想要劳保福利,这些都是跟乡政府密不可分的,现在不配合招商引资打局,不服从安排,以后人家要真想为难你,只需要在证明上卡一下,就能让你后悔自己把路走“窄”了。
    卫孟喜觉着,他想的没错,但村民们的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好像双方都有理,也不知道该说啥。
    现在她还不敢提严明汉有可能是被外国资本扶持起来的傀儡这样的话,不然估计老村长能直接气得跟人拼命。
    就是老陆,也把话忍住了,转而打听这个“买家”的底细。
    “人我没见着,毕竟咱也不是啥牌面上的人物,我只是听说这人据说是个归国华侨,我听领导们在电话里都叫他‘严老板’,为人很是阔气。”
    以高三羊这样的小角色,其实他知道的信息也有限。
    “我想想啊,这事之所以一直没定下来,好像是严老板很有钱,却还没想好要搞啥投资项目,书城市和金水市使劲浑身解数都想把他拉过去……”两个市在竞争,那可真是香饽饽。
    “一开始他只出两千九百万,是市里一直在跟他谈,才把价格谈到三千万……啧啧啧,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天文数字在他们嘴里就跟几块钱似的。”
    卫孟喜和老陆对视一眼,这不就跟他们的猜测对上了?问这个问题,其实就是想确认一下而已,买主就是严明汉,还是以一种强势的姿态,谈了这么久还没谈妥,估计就是乡里想多卖点,但他笃定除了自己不会有人买,态度自然就强硬的拖着,不愿加价了呗。
    三千万,还是卫孟喜以己度人了,她自己有两千多万,所以就觉得三千万不多,但对于没有自主支配权的严明汉来说,每加一分钱,他都得征求背后之人的意见,不可能自己做主的。对于乡里,哪怕能多一万块,也能修条路了,不可否认是有些害群之马,但更多的,还是两袖清风服务老百姓的基层。
    这边聊着,鸡肉炒熟炒香,加开水,和白天捡到的菌子煮上,厨房马上就香得屋顶都快挡不住了,复习的三个高考生这不就抱着书本下来了嘛。
    看着熟透了,卫孟喜给他们一人先盛一碗杂菌鸡汤,“先垫垫。”
    鸡肉是炒过再煮的,软烂入味,菌子更不用说,今年第一次吃上新鲜的大自然的馈赠,鲜香入味,能让人直接把舌头吞掉。
    等人齐了,大家伙出去洗手,卫孟喜这才往汤锅里加粉条土豆青笋竹笋这些,人多,炒菜五六盘都不一定够吃,还得被油烟呛半个多小时,卫孟喜嫌麻烦,喜欢就这么吃,反正谁敢有意见,就他(她)来做呗。
    很好,这一顿谁也不会说,因为这实在是太鲜啦!
    就是情绪一直低迷的高三羊都吃高兴,整了两盅小酒,自得其乐。
    弄清楚严明汉的目的后,卫孟喜就知道严明汉接下来要怎么走了,用老陆的话说,金水村小煤井在地底下的位置距离目前正在开采的金水煤矿气肥煤井只有一公里不到的距离,这么方便打擂台,要是能偷偷挖到金水煤矿的地界,能搞点气肥煤出来,那岂不更爽?
    所以,她让黎安华把盯梢重点转移到严明汉与矿区人员接触上,每一个他接触过的人都要去好好调查一番,果然还真发现他主动接触过好几个金水煤矿的员工,有一个还是老陆科室里的老员工,其他则是机运、安全救援、掘进、采煤等各个科室队伍的都有。
    看来,这是想要从各个不同科室岗位的人嘴里打听关于气肥煤的事啊,还真是狡猾。
    要是只有一个消息渠道,老狐狸他肯定是不会信的,但如果是能从多个不同岗位的人嘴里探听,那就不一样了。别说,这种行事风格还跟卫孟喜挺像,她自己要是处在他的位置,也会这么干。
    这不,黎安华也是这么觉着的,“老板,严明汉要不是自寻死路,倒也不笨。”
    正想着,大门口进来个人,只见是个身材匀称挺拔的年轻女孩,皮肤虽然黑黑的,但透着一种健康的光泽,一双大眼睛也很是有神,仿佛会说话一样,因为加强运动塑性,又注意饮食调理,嘴唇一周的小汗毛都没了,原本杂乱的长到一起的眉毛也被修出修长上挑的形状,看着既洋气又精神。
    黎安华怔了怔,“彩……彩霞?”
    时尚女郎看他一眼,也笑起来,“你好啊,黎安华,好久不见。”
    她穿着一身十分得体合身的西装套裙,头发剪短之后,发梢微微卷过一点,显得脸也小了,五官也立体了,再涂点淡淡的口红,整个人气色立马就起来了,真真是时尚的都市丽人,哪里还是以前那个非洲难民似的严彩霞?
    黎安华被她大大方方看着,脸微红,忽然就扭捏起来,“你,你咋……”变这么好看。
    当然,他是不会说出来的,彩霞大概能猜到他想说啥,因为进矿区这一路上,大家都是这么夸她的,说要不是她主动喊人,都不知道她是谁了。
    卫孟喜很高兴她的变化,这才对得起在深市待了这么多年嘛,“吃过饭没?”
    “嘿嘿,还没来得及,刚下飞机利民哥就把我接到了。”
    卫孟喜没错过黎安华眼里的期盼,于是就说:“行,那你把行李放着,先跟安华去吃点东西,待会儿直接去厂里办公室找我。”
    一个小时后,吃得打饱嗝的俩人来到卫孟喜跟前,“老板。”
    “把门关上。”
    俩人见她这么神秘,心里就蠢蠢欲动,看来又是大任务要交给他们啦!这种情景已经很多年没出现了,单独交给他们中的一人倒是不少,但同时让俩人去干的,却是好几年没有过了。
    看着两个摩拳擦掌的年轻人,卫孟喜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自己记忆中的他们还是当年那俩黑黑瘦瘦吃不饱的半大孩子,看起来绝对不会超过十六岁,可现在,已经是二十三四能独当一面的得力干将了!
    “你们过来,安华这样……”她压低了声音,黎安华是越听越兴奋,眉毛都快飞到发际线了。
    “彩霞,你俩岔开,你就这样……”
    如此这般说了十几分钟,俩人虽然不太懂她这么安排的用意,但也知道老板从来不做一件多余的事,这么安排,肯定是有她的目的。
    等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卫孟喜就收拾好手上的工作,好好照管三名高考生了。
    1994年7月8号晚上,把高考生们从考场接回家,卫孟喜的人生大事就算完成大半了,尤其是在养育孩子这一块上,她几乎可以功成身退了。以后大学怎么上,对象怎么谈,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回到家的那一刻,孩子们几家欢喜几家愁,卫孟喜却全是开心,反正,最不省心的卫东都能上,她就不信卫雪在心理疏导+名师一对一开小灶+舞蹈第一名的情况下,还考不上舞蹈学院。
    要这样的话,那也太对不起小姑娘的努力了,高中三年她下的苦工不比卫国少,甚至远远比他多得多,天赋不足,勤奋努力来凑,也是合理的。
    嗯,怎么想,她也是这么安慰她的,就连小学神陆卫国,也很会顾及姐姐的心情,回来之后甭管谁来打听,他都一直不对答案,不估分,不给姐姐本就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
    为了让他们全身心放松,好好享受难得的没有作业的暑假,卫孟喜大手一挥,让他们去深市玩儿,反正有卫东和侯烨张氏姐弟俩,她也不会太担心。
    卫东在四个月前刚成年的第二天,就拦不住的激动的去报名学驾照,现在能开车上路了,还闹着要回来开车载哥哥姐姐们过去呢,被卫孟喜一个巴掌给唬住了。
    臭小子,等你顺利拿到驾照并过了实习期再说。这倒是提醒到她了,等玩回来也可以把其他三个大崽的学车提上日程了,毕竟不久的将来,驾驶就是一项必备生存技能,自己上辈子的错过,只有在体验过后才知道,自由自在的驾驶到底有多美。
    而严明汉这边,恰恰相反,他最近心情不太好。
    自从自己私下约见了几名以前的金水煤矿老同事以后,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就有十几个“老同事”慕名而来,都说是没想到他回来了,问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很是珍惜跟他的同事之情,一起吃饭喝酒唱歌进舞厅……最后,无一例外的,都会变成向他借钱。
    关键吧,别人都把他奉承得神明似的,捧那么高了,谁不知道他严寒现在可是金水市乃至石兰省都赫赫有名的大投资商啊,这些人他也认下了,总不可能这么大个老板,这么有钱的华侨,居然连几千块钱都拿不出来,你是小气呢,还是其实是充大头蒜啊?
    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不能忍受。
    男人在外,最重要的就是面子。这是他的人生信条,要是被这些老同事把他的小气和假大款宣传出去,他还怎么风光?以后还怎么让金水煤矿后悔?于是咬咬牙,借就借呗,反正一两千块钱,也不指望他们还了。
    可这事一旦开了这口子,就不好办了——第一个你都借了,我的你借不借?哥们我当初可是跟你混的,你啥见不得光的事都让我干的你忘啦?
    下一个说跟着你的都能借,那我当初跟你一个科室,天天给你严工打开水送报纸的你忘啦?
    下下一个……
    反正,这借钱的就没断过。虽然零零碎碎加一起也就一两万,跟他手上掌握的数量比起来,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二婚妻子不乐意了啊。
    他的二婚妻子叫刘春娇,是当年在美国一起参加教会活动时候认识的华侨。刘家不一样,是六十年代一家老小一起出去的,在一家中餐馆里打工,帮厨的,保洁的,干服务员的……曾经在国内也是商界名流的一家子为了生存把整个餐厅最底端的所有工作给承包了。
    严明汉在看见他们的一瞬间,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就是曾经在国内呼风唤雨要啥有啥的大人物,据说当时是携带着半船的古玩字画宝贝的,可惜刚靠岸就被黑手党盯上,抢走了所有值钱东西,要不是跑得快,人都得成为枪下亡魂。
    资本主义的第一枪,吓破了他们的胆,结果好容易靠着手上戴的戒指租到房子,又被白人房东坑了个底朝天,最后还差点吃官司坐牢……凡此种种,他们不仅不恨这个社会,还愈发爱得深沉。
    他们当然没想着要回来,反正他们在那边有房有车有医保,虽然不多,但在当时犹如丧家之犬的严明汉心里,这也已经是有钱人的代表了!
    在他花言巧语的猛烈攻势下,和神父的撮合之下,他终于娶到了李春娇,顺利拿到了绿卡,并且还得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直到三年前,机缘巧合之下有人知道了他曾经的技术专长……这才有了今天。
    他的工作很简单,只需要过好自己的中产生活就行了,直到今年携妻子回国,他才知道对方的用意,但无所谓了,反正有的是钱给他花,有面子的也是他!想想自己当时逃走有多仓惶,现在显摆起来就有多爽,自己风光了,对找上门的以前那些狗腿子,自然是要笼络一下的。
    可二婚妻子刘春娇不是这种性格啊,他们一家子刚死里逃生没几年,对金钱的极度渴望是刻在骨子里的,不仅奉行财不露白,更是一个很节省的持家女性,为了他好面子借出去的那一两万,吵闹了挺长时间,还打了好几架。
    据说两口子吵闹声音太大,还被服务员和警察都给招来了。
    严明汉现在最怕见到的就是公安,偏偏妻子还三天两头把公安招来,他真是离婚的心都有了,这时候嘛,当然是极度需要一个能听听他心里话,又极度温柔善解人意,把他当天神一般膜拜的女人的。
    ……
    卫孟喜听着住在他们楼下的三天两头报警的自己的人,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等着吧,好戏才刚开始。”
    孩子不在家,她就不用做饭,和老陆去饭店跟大家伙一起吃,张大娘她们吃啥,他们跟着吃就是,还不用洗涮,节省出来的时间,干点啥不好?
    吃完也没忘记给红烧肉带点白水煮的胡萝卜鸡胸肉回去,上次带去兽医站看过,兽医说这狗子的心肺肾和骨骼状况比一般的老狗还好,不相信这居然是跟着人吃米油盐酱醋茶吃出来的,倒是善意的提醒以后别让它跟着人一起吃了。
    卫孟喜记下,回来就真不给它人吃的,可把它馋坏了,一到饭点就呜呜咽咽的去蹭卫小陆和陆卫国的脚,然后卫孟喜叫它,它就装没听见,小耳朵都不动一下。
    这是生气的表现,没有一顿大骨头是哄不好的。
    于是,一家人在到底是让它开心还是让它健康长寿之间展开讨论,最后举手表决的时候发现,各占一半,难分胜负。
    于是,卫孟喜就决定不刻意了,要是有时间自己做饭,就给它弄点营养餐,要是没时间,就跟着人吃吧,只是不放那么多盐巴味精调料,反正它看见人吃得开心,自己也舔得吧嗒吧嗒的。
    今儿的水煮鸡胸肉,红烧肉就不怎么买账,尤其是还有最讨厌的胡萝卜,它只是闻了闻,就耷拉着耳朵,随便卷了几口一点油水也没有的汤水,就哼哼唧唧趴回窝里。
    卫孟喜和老陆对视一眼,看来狗子又生气了。
    正想着要怎么解决,电话响了,是卫小陆打回来的,“妈妈你们吃饭没?”
    “吃了,你们在哪儿?”
    “在我张伯伯家,安安哥哥萍萍姐姐都回来啦。”
    卫孟喜一听,这就更放心了,自从拿到丰厚的年终奖之后,安安也不用发愁医药费了,姐弟俩一商量就在羊城市边上,盖了两栋楼,还是相邻的……他们不知道的是,以后这可就是必拆之地啊,铁定让他俩摇身一变成为夹着人字拖挂着大钥匙串的平平无奇的羊城人。
    孩子们本来是想去住酒店的,但被张兆明好说歹说给劝着住家里了,房间多,装修豪华,还能有按时的一日三餐享用,再加两家人都是地道的羊城人,免费向导,卫孟喜比让他们去住酒店还放心。
    “要懂事点,在人家里要客随主便,不能懒,不能挑,知道吗?”
    张兆明在旁边听见,就哈哈大笑,“小卫你放心,你这五个崽,帮我们把家务活都给抢光了,卫东卫国还帮我把早几年就坏掉的自行车给修好了,就是卫红卫雪也做得一手好饭菜,她们一做饭,我能多吃两碗饭。”
    卫孟喜也笑,这还差不多,卫小陆前几天就说了,他们住在那里,每天吃的菜都是他们抢着买的,不让张家破费。
    “辛苦张大哥照顾他们了,他们要是不听话,你只管打骂,要是还不听就告诉我,我过去收拾他们。”
    张兆明笑过之后,孩子们忙着玩安安从国外带回来的游戏机,他压低了声音,把最近厂里的事说了一下。
    因为单子多,现在厂子的生产能力已经被拉到最大,每天三班倒,甚至为了鼓励工人加班,还推出加班工资比正班工资高的策略,因为再招人的话,厂里已经住不下了。
    他的建议是要不建个分厂,趁现在深市的地价还不算太贵,“我有预感,不出几年深市就要腾飞了,到时候再买地建厂会花费更大的成本。”
    卫孟喜其实也早有想法,文具厂本来就是劳动密集型厂子,没啥技术含量可言,要是不趁现在赶紧把市场抓在手里,很快就会有新起之秀成为威胁。
    “把厂子建在深市,这里交通便利,能大大降低原材料和成品的运输成本,外商也多,机会多。”
    卫孟喜“嗯”一声,她为什么会喜欢深市,不就是这个原因吗?这厂子要是在石兰省,那别说广交会,就是施密特的代工也没机会接触。主抓深市这个天时地利人和占尽的好地方,就必须把厂子建在深市。
    挂掉电话,她又给侯烨去了一个,不用商量,因为过年回来那次,侯烨就在琢磨这事了,他一直雄心勃勃想要搞个分厂,现在一听她终于同意了,高兴得都能蹦起来。
    当即,俩人商量了一会儿,说好让他先去忙选址的事,找出几个可行的地址,等卫孟喜先把这边的事忙完就过去看看。
    侯烨当然知道,她现在最大的心事,不就是三个大崽的高考成绩嘛,心里酸溜溜的想,当年我大姨和舅舅也这么操心我的,只是小爷我对高考不感兴趣而已。
    心里有期盼,时间就过的特别快,尤其是一心多用的时候,卫孟喜既要盯着严明汉,又要去书城市东西南北各个地方看饭店选址,初步选定了六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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