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孟喜想给他几拳,可他后脑上长了眼睛,一下子就蹦跶远了,“卫大姐你还真是翻脸无情啊,我大姨就不会这么对我,她可……啊疼疼疼,大姨你干啥,我可是你亲外甥。”
    侯爱琴也是听煤嫂们说他回来了,急匆匆赶来的,“你这臭小子,回来也不知道去看看我,就一天来惹小卫,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她揪着侯烨耳朵,又气又心疼。
    别的不说,小烨是真的好孩子啊,几乎每半个月就会打个电话回来问问他们情况,时不时再寄点特产,知道她喜欢吃咸鱼,他经常给寄,一寄就是几十斤,现在他们家阳台上挂的都是没吃完的咸鱼,又怕放太久会坏,吃不完都送饭店来,做了大家伙一起吃。
    拜他所赐,卫孟喜都连续吃一个星期的咸鱼了,再吃她就得配降压药了。
    什么东北的野山参啦,宁夏的枸杞啦,山东的阿胶啦,新出的红桃k啦,龟鳖丸啦,都是老头老太们的最爱,侯爱琴和弟弟家里都堆不下啦。
    每次一有客人上门,侯爱琴就要拿点出来招待,顺便“介绍”一下,是自己外甥送的,外甥在深市做大生意呢!
    更别说他还给大姨和舅舅,又买车又买房的,他们自己亲生的,都没这个孝心。
    侯烨像只猴子似的被追得上蹿下跳,一边跑一边叫,“大姨,我现在可是百万富翁,你这么做合适吗,给点面子呗!”
    急得侯爱琴赶紧捂他嘴巴,“小孩子家家的,瞎说啥,让别人听见多不好。”
    老一辈嘛,还是奉行财不露白,更何况,她不信外甥能有一百万,这是吹牛皮!
    一百万那得是多少钱啊,路边这些树叶子全薅下来,也没这么多。
    卫孟喜好笑,赶紧将他们叫进屋里,关上门,“侯阿姨您小瞧他啦,这一次咱们的小猴哥可能不仅是百万富翁,还是五百万呢。”
    “啥?!”侯爱琴差点就一脚踩空。
    她急忙看向外甥,“你们,尤其是侯烨,你可别骗我,我眼睛毒着呢。”
    侯烨收起刚才的吊儿郎当,正色道:“是的大姨,咱们这次分红不老少。”
    侯爱琴也是股东,自从三年前分过一次,她就没见过文具厂的钱了,哪里肯信分红能让外甥成百万富翁,一把揪住他,“你给大姨说实话,是不是干啥非法买卖啦?”
    “乖,告诉大姨,要是犯法了,咱不怕,咱去自首,坦白从宽。”
    卫孟喜笑得肚子疼,侯烨这只花孔雀我有今天!
    侯烨挣脱爱的束缚,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一沓资料,现在已经几乎不用手写了,都是机器打印复印,文具厂的办公人员,几乎人手一台电脑,就是他自己,也对电脑技术信手拈来。
    当然,别说深市本就是开放的桥头堡,就是卫孟喜这边,也给韦向南胡美兰她们引进了电脑,很多工作确实省心省力,尤其财务这一块,不用再哼哧哼哧的打算盘,电脑上随便敲击几下就能算出来。
    这不效率就提高了嘛?
    卫孟喜接过材料,好好的看了一下,自从1991年春天分过一次红后,后来因为广交会和扩大厂房规模,增加产能等一些列改造措施,文具厂都没分过红。
    主要是吧,大家也不急用钱,也以为是没多少,就想着钱放在厂里,说不定还能为厂子的发展壮大尽一份力,所以卫孟喜提了几次,所有股东都说不着急,她也就不着急了。
    “1993年底,咱们所有设备和厂房规模已改造完成,连续三年广交会接到的订单也完全提前交付,现在账上有……”侯烨故意吊胃口。
    卫孟喜其实已经看见纸面上的数字了,但侯爱琴看不见啊,她急死了都。
    “到底有多少,你倒是快说啊。”
    “大姨猜猜看。”
    既然外甥都是“五百万富翁”了,侯爱琴就大着胆子把五百万、八百万、一千万都猜了,猜到一千五百万的时候,她不敢说话了。
    “侯阿姨你自己看,喏,就是这个数字,侯烨他就爱干吊人胃口事。”
    白纸黑字上,写着的数字太长了,侯爱琴嘴里默念“个十百千万”,数到最后,忽然捂住自己嘴巴,“这这这……这么多?”
    侯烨和卫孟喜同时点头。
    侯爱琴粗糙的手指在那长长的数字上轻轻的抚摸了许久许久,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整整三千五百万啊!
    这还是零头不好计算,取的整数!
    三千五百万是啥概念?就是卫孟喜自己也不敢想象,虽然每一年的广交会她都会亲自去,但按照广交会的订单来算,顶多也就是两千五百万,这多出来的一千万,全是国内订单!
    说明啥,他们的文具厂,现在绝对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重量级了!
    也难怪侯烨这小土鳖舍得买价值一套四合院的皮大衣,就是卫孟喜,看见账上这么多钱,她都把自己的宝马车给安排上了呀,这次必须买车,还必须买豪车!
    三年时间没分红,一分就是三千五百万,卫孟喜的高兴溢于言表,她发现这时候搞制造业是真赚钱,非常赚,尤其是最近几年能参加广交会的文具厂本来就不多,他们完全是独占鳌头的架势,这钱比卖卤肉可太轻松了!
    按照当初的股权认定书,她占比5652%,能分到1978万多,取整可以直接算两千万!
    而侯烨的,1141万!可不就是千万富豪了嘛!
    刚才说五百万富翁,那都是谦虚了。
    就是侯爱琴,也能分到76万!
    “我我,当年我只投了五万块,现在真能分到这么多?!”侯爱琴激动得难以置信,这是真实存在的吗?世界上居然有这种好事儿!
    卫孟喜哈哈大笑,“当然是真的,就是晓梅和桂花嫂她们,也一人能分到十几万呢。”
    侯爱琴腿一软,一屁股坐板凳上,然后几秒钟之后忽然“哇”一声哭出来,跟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卫孟喜先是哭笑不得,可看着看着,眼眶也酸得不像话,她真的做到了,她和侯烨,没有让当初这些信任他们支持他们的人失望,他们真的做到了。
    没一会儿,刘桂花孙兰香等人也纷纷来到,情绪变化跟侯爱琴如出一辙,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是狂喜,最后喜极而泣。
    这一天,从他们门口经过的人都奇怪,这卫老板家发生啥事儿了,咋这个哭完那个哭的,全都哭完又笑,不会是中邪了吧?
    卫孟喜心说:比中邪可“恐怖”。
    这种低投资高回报的产业,也就是搭上这个时代的顺风车,能分到国家发展的红利罢了,要是放到三十年后,说出来谁信啊?当初投资两百多万,现在三年的净利润就是三千多万,这还没算已经开销出去的扩大规模的成本,要是把这些算上,四千多万妥妥的。
    三十年后能实现这么高回报率的投资方式,怕只有炒房了吧?还得是提前很多年买进,最高点抛出那种。
    “辛苦你了侯烨。”卫孟喜拍拍侯烨的肩膀,这算是一次小小的扬眉吐气,有了这笔钱,他想干什么都不用束手束脚了。
    “说啥辛苦不辛苦,你不也一样。”嘿,还有点像人话。
    但卫孟喜可不敢居功,万里文具厂的发展,她只负责出谋划策,真正出钱又出力的是他,这种既是管理者又是股东搬运工一线工人接线员销售代表身兼多职的人,自己当初找他真是找对了。
    “谢谢你啊,侯烨。”
    “那叫声猴哥来听听。”
    “滚!”卫孟喜凶他,就像凶卫东一样,毫不留情,“你给我好好说话,这一千多万你打算怎么花?”
    侯烨摸着下巴想了想,“先豪车豪宅美女的备上吧,再去国外转一圈,看看稀奇。”
    卫孟喜有点失望,还以为他又有别的商机了呢,毕竟他在咱们国家最开放的地区,知道的事情见过的世面也比自己多,谁知还是那个土鳖,港城那些有钱人有的,他也要有。
    她自己肯定不会再把钱存在银行吃利息了,这就是真能给到六个点八个点,也就是多几十万而已,但要是拿出去投资,多的可就不止这么点。
    “对了,张大哥和春明姐的待遇……”
    “放心吧,月工资已经涨到八百了,年终奖去年按照业绩算,张大哥领了三万,春明姐负责的车间零事故,还保证了最高的交付率,直接发了五万。”
    卫孟喜这才松口气,自己有钱赚,当时自己竭力游说来的两员大将,自然也不能亏待,当时可是说好了的,要给开高工资,还有时间限制呢。
    “春明姐的儿子,叫安安,你还记得吗?”
    这不用说,卫孟喜肯定记得,“咋啦,难道是病情复发了?”
    可别啊,不是说他已经过了白血病骨髓移植的期限,属于“治愈”标准了吗?
    看她紧张,侯烨也觉得自己真是恶趣味,明知道她关心那孩子,于是放缓了声音道:“上个月去y国学工业设计去了。”
    “真的?”这么厉害,安安今年也才刚成年吧,比自家这四个大崽大半岁左右,“他参加高考了?”
    “不知道,反正现在一个月生活费就要好几千,我看春明姐看见五万块年终奖可是非常高兴的,还说等你什么时候过去,她要请咱们吃饭。”
    卫孟喜想到那场景,也跟着高兴,天底下哪个当妈的不是这样呢?只要自己孩子健健康康的,就是最大的福气,要是还能再出息点,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那萍萍呢?”她记得萍萍可是很有语言天赋的,不知道将来准备学点啥。
    “这就不知道了,不是还没高考嘛。”眼皮子一掀,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健忘。
    卫孟喜得到想要的消息,也懒得再搭理他,“赶紧去看看你大姨和舅舅,我这还有事,一个星期后找你商量。”
    当天晚上,卫孟喜肯定要跟老陆说一下这件事,“咱们有两千万了,存款。”
    老陆正在脱衣服的手一顿,“这么多?”
    难得能从他嘴里听见“多”,卫孟喜也有点得意,“嗯,你想要啥,姐送你。”
    目前来说,除了非常大项的东西,其它就没她买不起的了,上次呦呦说看见人家京市小孩有那种滑轮鞋,根花说想要一支珍珠的簪子,她都能给买了。
    其实,在这两千万没有进账之前,她也不是买不起,只是没时间去京市,这次是要好好去给她们买点的。
    “你。”
    卫孟喜一怔,“你说啥?”
    “要你。”男人欺身过来,于是这空气里就弥漫上一股甜蜜的香味,是爱情,也是柴米油盐。
    有了钱,卫孟喜对自己更大方了,护肤品该添置的添置,全身上下小到头发丝儿、脚指甲,她都有专门的护肤品,用卫小陆的话说,她妈妈的好皮肤,三十岁以前是天生的,三十岁以后,尤其是三十五岁以后,那就是用钱堆出来的。
    这不假,卫孟喜上辈子对自己粗糙到什么程度呢,连买内衣都要被售货员嘲笑的程度!现在不再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再焦虑,她相信自己还能再挣到钱,而且是越来越多的钱,自然是要好好拾掇拾掇的,怎么美怎么来。
    孩子和老陆她也没忘记,都是一次性采购了一堆,再把家里该换的家具给换一下。
    当年搬家时买的是弹簧沙发,一坐下去就“吱吱咯咯”响个不停,才坐三年就彻底废了,那几年孩子小,就喜欢在上面蹦跶,使劲蹦跶,就是再好的弹簧也耐不住啊。甚至呦呦还喜欢用铅笔蜡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就跟墙壁上一样,都是她的“大作”,卫孟喜一怒之下干脆扔了。
    换了一条海绵的,高档,又软乎,不用担心吱吱咯咯,这一坐就坐了七八年,随着家庭成员越来越大,海绵也被压变形了,坐下去的凹陷很长时间都恢复不了。
    卫孟喜干脆去书城市家具市场逛逛,看换个啥样的合适。
    家庭成员多,男孩子都是不会爱惜这些东西的,一个屁股一个屁股的猛坐,你不能说,一说他们还更坐得猛,恨不得直接坐炸!
    有时候还在上面吃东西,缝隙会卡一些碎屑瓜子儿之类的进去,这就是招老鼠的隐患。家里那海绵的,就是有食物残渣夹在缝隙里,他们全家回朝阳县过春节那年,回来就让老鼠把沙发扶手给掏空了。
    而就是掏空以后,卫孟喜才发现,里头居然有那么多“失踪”多年的小东西:小铅笔头,橡皮擦,玻璃珠,小发卡,小夹子,纽扣……
    那一瞬间,她不仅想打老鼠,还想打五个崽。
    谁也不愿承认是他们干的,这一次卫孟喜就带着他们,由他们来挑沙发,钱从他们的私房存款里扣,aa,最终大家一致决定,买条皮沙发算了,够牢固,还好打理,以前的食物残渣之所以会卡在接缝处,就是他们没打扫干净。
    因为花纹和呢绒布料,脏了也不容易看出来。
    而皮沙发,简洁大方,污渍一目了然,但那也是真贵啊,但凡是款式洋气点的,不要太丑的,都得三千块往上!
    现在的皮沙发就只有黑色和棕色两种颜色,黑色不行,一看就像办公室用的,棕色的倒是还勉强算洋气,沙发无论是海绵弹性,还是面料做工,扶手的精巧程度,都相当让人满意。
    难怪这年代能买得起真皮沙发的都是土豪,卫孟喜看了看自家这几个牛高马大的孩子,别人家够坐俩人的位置,他们家只能坐一个,七个人就得买十个人左右的位置……就这,还是考虑老陆不经常沾沙发的。
    孩子们可能也觉得买这么长条太贵了,“妈,买就买吧,这次咱们一定好好爱惜,不给你坐十年八年的都不带换。”
    卖沙发的也说:“几位同志一看就阔气,这真皮沙发咱们市场也不多,看中就买吧,坐着也舒服,来人来客也阔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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