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重点解决的这俩人,刚好是今天闹事的两股势力的代表,拿他们开刀是真的有杀鸡给猴看的效果,接下来十几分钟,虽然还有人嘀嘀咕咕,但都不敢大声吆喝了。
    “还有事吗?没事半小时后开始上班。”一个个闲的蛋疼,那就来上班吧,即使没订单,你也给我老老实实在厂里待着,真是惯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再敢当出头鸟,要是被她拿捏住怎么办啊,最终还是刚才的万师傅开口,“卫老板,那咱们没订单,这……”
    “谁说没订单的,你们这几天先做一下复工准备,订单自然有,要是有资历深的老师傅觉着不看好我厂子的前景,想辞职的,我也不拦着。”
    这话,明摆着就是在说他,爱干干,不干滚蛋。她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这话一出,大家还有啥好闹的啊,再闹不就是告诉老板“我想辞职”嘛?在场的谁想辞职?除了老工人人家是大佛,老板会供着,其他年轻工人都是失地农民,无业游民,这里不干也没处去啊。
    大家正准备走,卫孟喜忽然又发话,“点一下名啊。”
    她拿着彩霞找来的花名册,从老工人开始点起,大家都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听到自己名字就下意识答“到”,一个个点下去,发现张春明带来的老工人里,就只有5人没来,卫孟喜重点记下他们名字。
    本地新招的年轻工人里,有10人没到,卫孟喜记下。
    然后,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事完了可以各回各家以后继续工作的时候,大喇叭里忽然传出一句:“这些点到名的,这个月只发半个月基本工资,取消奖金,以后什么时候开工什么时候开始发足额工资。”
    “什么?!”
    “啊?”
    卫孟喜拿着大喇叭,“国有国法,厂有厂规,你们连续两天在厂门口聚众闹事扰乱生产秩序,给我的的厂子造成了严重不良的社会影响,败坏了我的个人名誉,如果按照法律程序起诉你们的话……”
    她在众人呆若木鸡的注视下,毫不退缩。
    因为今天一旦退缩了,开了这个口子,那下次就会是更大的口子,更严重的事情。
    重生回来这八年,她一直在与人为善,遇到的大多数也都是知足的懂得感恩的好人,可王小利的例子说明,她还是太圣母了。
    “依据我国刑法第二百九十条规定:聚众扰乱社会秩序,情节严重,致使工作、生产、营业无法进行,造成严重损失的,对首要分子,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对其他积极参加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1】。”她一字一句的背出准备好的条文,然后冷眼看着这些人。
    “这,我们没……”
    话未说完,卫孟喜抢过话头,“知道什么叫聚众吗,纠集三人以上有组织有计划的闹事就算,你们这里有112人,谁提出的,谁组织的,谁计划的,我都有办法查到。”
    “说得好!”忽然,不远处传来一把威严的男声,大家心说好不好关你屁事啊,回头一看,哟呵,居然是黑压压一片公安,个个戴着大檐帽,穿着制服。
    人,当然是卫孟喜让黎安华去找的,以防她控制不住场面,最后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但幸好,场面她控制住了,警察也来了。
    这时,那些被纠集来的家属亲朋好友们就不乐意了,一个个往旁边退,嘴里嚷嚷着他们不知道是这样,是被人怂恿来的,不关他们的事。
    而当事人更是害怕,纷纷说他们也是临时接到谁谁谁通知来的,说来了就能逼老板发点补贴。
    你推我我推你,很快不就把主谋头目给推出来了嘛,原来是一个不起眼的中年妇女,卫孟喜定睛一看,这妇女是后来才招进来的工人,叫孙爱华。
    公安一看,就将孙爱华和几个带头闹事的给带回去了,剩下的家属亲朋各回各家,这时候谁还顾得上捞不着好处啊,再不跑快点是要等着吃牢饭吗?
    看着原本还乌泱泱声势浩大的人群顿时作了鸟兽散,张家兄妹俩看向卫孟喜的眼光,是前所未有的敬佩,这个卫老板不简单啊,年纪轻轻杀伐果断,说开除就开除,还让人心服口服,说报警就报警,那法律条文还说得头头是道,最后再把所有聚众闹事的员工名字记下来,扣除半个月工资,这招是真狠,真釜底抽薪。
    你们就是一个个闲的蛋疼是吧?那好,把你们钱扣了,看你们还闲不闲?
    说法,她比谁都懂,还能反手举报一个聚众闹事。
    说理,她的一切待遇是照着合同上来的,合同是去劳动局备过案的,就是去劳动局告她又有什么用?
    说情,她对王小利这样的失地农民已仁至义尽,忘恩负义的是他们。
    不过,大家也想不通,“这孙爱华为什么要怂恿大家来闹事?”
    卫孟喜想了想,自己跟孙爱华也没什么交集,她能一下叫出她的名字,主要得益于自己爱记名字,“招工的时候是谁招进来的?”
    “好像是侯烨。”
    卫孟喜咬牙切齿,这家伙,又是这家伙捅的娄子。
    关键是她只能干生气,她现在一个开小厂的,也压根没这个人脉和关系联系上顾家那边,就是想把他弄回来臭骂一顿也困难。
    得吧,找帮手变成找累赘,她活该!
    没几天,除了孙爱华,被警察带走的人就都回来了,卫孟喜说得那么严重,只不过是吓唬他们,让他们产生对法律的敬畏之心,但实际上确实也没造成严重的后果,因为厂子本来就没在生产,警察建议教育一顿,其它的按照工厂自己的规章制度来就行了。
    至于孙爱华,则是听说身上还有别的案子,另案处理,就不可能放回来了。
    卫孟喜倒是很想打听一下,她身上还有什么案子,黎安华送了两包烟,只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她身上或许还背着一个港城的诈骗案。
    反正,无论哪个罪名,都能让她得到惩罚,卫孟喜也就不管了,她都懒得出面,直接让张兆明出去解决,要还想干就好好干,工资扣一半当罚金,要是不想干那就麻溜的办辞职当场走人。
    卫孟喜知道,背后肯定有人骂她“黑心资本家”了,但那又如何呢?以前她是与人为善,事事替他们着想,才刚说好入职还没正式上班就预支工资,过年放长假工资照发不误,想着以心换心,结果呢?他们用什么回报她。
    所以,这批人她一个都不想要了,只是现在就要全部开除不好办,也想再给那些本心不坏只是被怂恿蛊惑的人一个机会,如果还能纠正过来,那就勉强用用,不行再开。
    以前嘛,是厂里有业务,确实离不开人手,开除了临时去招怕一时招不到会影响生产进度,现在都没订单,那就无所谓了。
    最重要的嘛,是那些老工人,供着他们,是因为他们手里确实有技术,值钱的是技术,但这大半年,她都是把自己金水带来的煤嫂安插在他们身边跟着学,多的不说,现在已经学到七七八八了,完全能独立进行生产活动。
    所以,她也不怕老工人集体撂挑子。
    张家姐弟俩一直跟着她,把工人们全部叫回来,没事干就打扫卫生,将每个车间每寸土地擦洗干净,要实在没事干,就学英语。
    是的,现在外面流行学英语和出国潮,为此在很多城市还出现了英语角,厂里有个年轻工人是高中毕业,还有点英语基础,每天闲着没事干就“哈罗”“毫欧德阿友”的念。
    当然,卫孟喜只是面上表现得平静,其实心里早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现在是暂时稳住大家的情绪了,可没订单就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大刀。
    她要是知道顾家的电话,能联系上侯烨的话,真想骂他一顿。
    她后悔跟这土鳖合作了,血的教训啊,挑合作伙伴最基本得情绪稳定,有一定的克制能力。
    这侯烨就是个炮仗,你永远不知道他的雷点在哪儿,永远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被引爆,杀伤范围有多大。
    可心里再生气,她也不能当着这些老工人的面说另一个合作伙伴的坏话,这不是更加做实了分赃不均厂子要倒闭吗?
    卫孟喜略微思索片刻,亲自厚着脸皮给以前拿货那些小批发商挨个打电话,降低价格出货给他们,一模一样的产品,其它厂山寨的只要一块四,那她就一块三。
    同时又紧急召集付红娟为首的一批煤嫂,赶紧发动她们出去跑业务。
    带着一书包的样品,煤嫂们马不停蹄的踏上前往全国各地的火车,但凡是见到有卖文具的批发市场或者商店,都进去推销一番,但一块三到一块五的进价,在很多经济不好的地方都有点吃不消,跑了一个多月,也只拿下几个几百块的小单子。
    但幸好,业务员们忙忙碌碌的景象,给深市的工人们造成了一种“老板还想抢救一下厂子”的错觉,干活也更配合了。那几名没参与闹事的员工,甚至还想办法去找了几个销路,虽然量小了点,但也是他们的心意。
    卫孟喜把这几个人的名字记在心里,想着再观察观察,时机合适可以着重培养一下。
    这次侯烨的撂挑子充分说明,她能用的人还是不多,有些人看着聪明,其实内里却是草包。
    当然,也从另一个方面提醒她,自己远在几千里之外,这边的人想要架空她很容易,她的煤嫂是忠心,但很多时候看不透,毕竟见识有限,这一次但凡是张春明晚个几天通知她,她就等着被劳动局传召吧。
    这还只是小事,她能脱身,要是财务上的呢?会计和出纳合伙卷钱跑路呢?或者是用她的厂子出去给人担保抵押骗钱呢?毕竟,为了方便办税,公章可是留在深市的!
    卫孟喜越想越是后怕不已,自己这几年顺风顺水久了,居然这么容易就相信人心。
    当然,她的补救措施不仅仅局限于此,现在最有用的措施就是出去找订单,除了张兆明和煤嫂们找的,能让工人和机器都动起来,她又鼓励员工们业余时间出去跑业务,要是能跑到单子也能拿提成。
    她这边愁得很,偏偏电话又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卫孟喜估摸着又是家里打来的,过来深市半个月了,老陆和孩子都很担心她,每天要打好几个电话来问情况。
    还是她怕电话总占线影响业务,强行让他们一天最多只能打一个,还得是晚上八点以后。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才七点半呢。
    “怎么,你们吃饭没,作业写完没?”她一接起来,就想到呦呦的数学作业,三年级上学期的期末考,她的数学只有78分,比上上一学期降了足足8分。
    八分啊,是老母亲花了多少心力才补起来的,结果要丢就只需要马虎一点点就够了。
    谁知,那边却是一口很生硬的普通话,“小卫女士,还记得我吗,我是林秋生。”
    卫孟喜愣了几秒钟,刚想说她不认识什么林秋生啊,忽然脑袋中灵光一现,“林先生?”
    对方很高兴她一下就听出自己的声音,毕竟他们才见过一面,还是一年前的事,“我还跟你二哥打赌你不记得我呢,看来我那根球杆得输给他了。”
    这人是谁呢,正是去年卫孟喜去港城的时候,孟二哥介绍的一位“老朋友”。
    当时一起介绍的有六人,都是孟仲平多年经营的生意伙伴,卫孟喜还一起跟他们打过高尔夫,自己很菜很生疏,但他们却没一点轻视的意思。
    当时,卫孟喜就对他们印象深刻,尤其是这位林秋生先生,年纪不大,但见识不俗,平日不喜欢打球喝酒谈生意,而是喜欢读书,算得上是儒商。
    林家在港城是专门做日用百货的,持有目前港岛第二大的连锁商店,光在港岛的门店就有几十家,更别说还有日本和欧美的,很多能叫上名字的华人超市,都是他的产业。
    虽然跟传说中的家大业大的顾家没法比,但也是卫孟喜认识的人里顶顶有钱那一批了。
    卫孟喜当时和他们几人交换了名片,后来一直没有联系,她就以为自己的名片怕早就进了垃圾桶,谁知现在对方会主动打电话来。
    卫孟喜有预感,应该是有什么机会来了。
    果然,林秋生寒暄几句,“听仲平贤弟说,你在深市开了一家文具厂,是吗?”
    卫孟喜赶紧说是,顺带把自己厂子的主营业务言简意赅的介绍一遍,末了补充一句,“希望林先生多多关照。”
    被美女奉承,谁会不高兴呢?林秋生当即爽朗一笑,“眼下正有一事想请你帮忙,我手里有一批原子笔订单,二十万支预计出口……你要有意向的话我们可以面谈。”
    二十万支圆珠笔的代工!
    卫孟喜眼睛一亮,这单子也太大了吧!如果按照去年那笔三毛一支的利润算,这就是六万块钱!
    有了六万块的净利润,厂子就能起死回生,甚至还能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毕竟代工的要求不高,所有参数规格都是设定好的,只要照着来就行,几乎是不需要动脑子的。
    不过,下一秒,她略一想就明白了,对于林秋生这个级别的企业家来说,这也不算什么大生意,犯不着翻出早就不知道扔哪儿的名片联系她,毕竟以他的人脉要想找一家代工厂,轻而易举。
    唯一的解释,就是孟二哥。
    前几天二哥从舅舅嘴里知道她在深市,遂打电话来约她一起吃顿饭,卫孟喜正是被工人闹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就给婉拒了,说等忙过这阵一定回请。
    二哥知道了她的难处,当时什么也没说,转头却向林秋生推荐了自己,正好他手里也有单子,就顺手卖个人情……而已。
    所以,不是文具厂名声大噪,也不是自己还能让人家林先生记住,而是亲情订单。
    虽然跟自己预料的不一样,但卫孟喜还挺高兴,“好嘞,林先生您看您最近哪天有时间,我过去?”
    “明天晚上六点,港城皇庭饭店怎么样?”
    卫孟喜现在手里是有通行证的,要过去也容易,“好,到时候恭候林先生大驾。”
    第115章
    笑盈盈挂掉电话, 卫孟喜整个人神清气爽,在办公室罗列了一堆明天见面的交谈重点,主要是要不着痕迹的大力宣扬厂子实力, 优势, 就像当初的招标会一样——必须卖力推销!
    只有让对方相信他们有这个能力完成任务,才能把握住这个大单子。
    虽然, 林秋生很愿意卖二哥面子,但要是人家的圆珠笔有特殊要求,自己的厂子做不到呢?又或者还有别的竞争对手……不行不行,她卫孟喜绝不会放过这么个大单子。
    做足了功课, 又去厂房转了一圈, 她这才去洗漱,准备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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