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成功,婆婆还识破了她的意图,自然不会放过她,这一闹就只能跑金水矿来了。
    说实在的,卫孟喜对这兄弟俩的感观很微妙,并不想自己和孩子跟他们有太多接触,上次说的劳动换一顿饭,兄弟俩找过她好几次,追着问“任务”是啥,啥时候去执行,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她都推说已经完成了,不需要他们帮忙了。
    可在孩子心目中,他们还是觉得欠着卫阿姨的,所以一直不管闲事的狗蛋才忽然愿意指认一群妇女。
    “那我开始说了哈,她们说你是不要脸的狐狸精,背后不知道干啥买卖,一定是想男人想疯了,偷男人,还说……”狗蛋的脸也有点红,臊的。
    他跟卫东建军不一样,他们只是单纯觉着话脏,但他是已经能理解“脏”在哪儿,为什么脏的。
    果然,此话一出卫孟喜脸色就变了,钢筋条一甩,直接指着刘红菊,以及她身边那群长舌妇,挨个,“你们谁看见我偷男人?”
    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卫孟喜能这么放过她们?“你们谁看见我找野男人?今儿你们这几个人,刘红菊,王芬,李梅香,你们要是不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几人咽了口唾沫,都有点紧张,毕竟做了亏心事的是她们。“这……孩子乱说的,小卫你也是,当啥真。”
    狗蛋梗着脖子,“我没乱说,刘红菊阿姨站在那棵树下说的,当时身边还有……”他居然把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说了什么话,说话的时候正在做什么,身边有什么人,哪个人站在哪个位置说得一清二楚!
    别说刘红菊被他打得措手不及,就是卫孟喜也惊呆了。
    这还是个孩子吗?她一个成年人都记不住的事,他居然能在无意间就记得这么清楚,条理清楚,逻辑紧密,就像事先演练过无数次一样。
    她清了清嗓子,“既然是你刘红菊说我找野男人,那你就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找了哪个野男人?”
    “对啊,你说清楚。”
    “就是,你不是言之凿凿嘛,那你就把证据拿出来啊,你就像这孩子一样,把事情说清楚。”
    围观的煤嫂大部分卫孟喜都只知道名字,接触不多,但没想到关键时刻她们居然愿意站出来帮她。
    刘红菊急得脸都红了,她哪看见啊,“我……我也是听人说的。”
    “是吗?听谁说的?”卫孟喜紧追不舍,“你可别乱攀扯,说不出那就是你说的,你说的那你就得说清楚,说不清楚我手里的东西可不长眼。”
    那根钢筋条实在是太尖太利了,只要轻轻一戳,哪怕是穿着棉衣,也得戳个血窟窿出来。当然,刘红菊是被卫孟喜收拾过的,她的小腿现在还痛得打颤呢,她丝毫不怀疑她能做得出来。
    于是,刘红菊的眼睛四下里乱看,现在也顾不上啥了,只能一指人群不远处的李秀珍,“她说的。”
    “嚯!”众人大惊,大家把刘红菊身边那几个妇女猜了一遍,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李秀珍。
    李秀珍长得娇小玲珑,虽然没有卫孟喜那耀眼的漂亮,但也是窝棚区数一数二的漂亮女人,平时说话也总是温温柔柔的,大家都觉着是个和气人,怎么背后嚼舌根的居然是她?
    卫孟喜也没想到,她一直觉着自己跟李秀珍虽然当不了朋友,但也绝对不是敌人,至少现在还不是能有利益冲突的敌人。
    李秀珍没想到刘红菊这么快认怂,一时也支支吾吾,但她终究是反应要快点,“我……我也是听人说的。”
    卫孟喜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谁说的?”
    “我……这都多久的事了,我也没放心上,你要让我说我一下还真想不起来。”她故作苦恼的挠了挠后脑勺。
    卫孟喜冷笑一声,“今儿我可就要较个真,编排我坏话没关系,要真做过那是我活该,我把自个儿嘴巴闭上……但我没做过的,我就要知道到底是哪个黑心烂肺说的,为什么同为女人,她的名声重要,我的名声就不重要?”
    李秀珍咽了口唾沫,回避她的眼神。
    “我辛辛苦苦靠自己劳动挣钱,现在国家也鼓励勤劳致富,鼓励咱们没工作的群众自谋生路,做一颗社会主义建设的螺丝钉,你们凭什么这么污蔑我?你们污蔑我,毁坏的是我的名声,我丈夫的尊严,还有我孩子的尊严,必须给我个交代。”
    无论矿区还是农村,女人嚼舌头就是常有的事,要是被正主知道了,就是吵几句,骂几句,然后围观的人再和稀泥,这事就过去了。
    所以大家都以为她会大哭大闹,撒泼耍赖,妇女同志吵架不就是这样的吗?可谁也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女同志,只是一字一句的讲道理,还字字在理,字字说在重点上。
    这……让别人还怎么和稀泥?
    都伤害人一家老小的尊严了,还和稀泥好像有点过分?
    李秀珍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本来只是不爽自己和卫孟喜同人不同命,一样都是二婚,咋嫁的男人天差地别,所以背后说几句酸话而已,怎么就演变成伤害她一家老小的尊严了?可真会扣帽子!
    那她被张毅拳打脚踢的时候,她怎么不去帮忙?她卫孟喜做生意风生水起,从卖快餐到卖卤肉,卖得腰包越来越鼓,她怎么不说提携她一下?怎么不把卤肉方子教给她?
    是的,她恨的是卫孟喜赚钱不带她,快餐她也想卖,可她做的饭菜味道一般,还是闺女小秋芳告诉她,不会做饭可以做包子,作为矿区第一家包子摊,她肯定也能赚钱。
    是,包子是能赚钱,但那是辛苦钱,每天揉面揉到深更半夜,手臂都快断了,还没睡着呢又得凌晨四五点起床蒸包子,这是人干的活吗?一天累死累活也只挣几块钱。
    可卫孟喜呢?夜里肉一卤,啥也不用管,睡得比猪还沉,早上睡到孩子起床,随便一弄就能出摊,一赚就是几十块!
    这样的钱她李秀芳为什么不能挣?所以,她也是试过的,不就是卤个肉嘛,谁还不会,毕竟她可是偷偷看过卫孟喜调制卤水的过程的。
    谁知这事看着简单,真正做起来却十分困难,首先光那臭烘烘的猪肠子就把她熏吐了,为图省事没洗干净,卤出来还是臭的,就连锅也弄得臭臭的,恨不得卖给收废铜烂铁的。
    后来下水是洗干净了,可卤水总是调不对,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不是不上色就是太黑,而且无论她怎么调,总是有股腥味。
    她也曾厚着脸皮问过卫孟喜,能不能教教她怎么配制比例,结果这个女人居然用“祖传秘方不传外人”来敷衍她!
    卫孟喜看向刘红菊,也不需要给她们脸。
    “刘红菊你们几个,是不是家里没镜子?”
    众人一愣,这么跳跃的吗?啥意思?
    有个笨的,直接说:“我家有镜子,那又关你啥事?”
    卫孟喜嗤笑,“有镜子还不知道照照自个儿,你那眼睛红得都快滴血了。”
    “你胡说,谁眼红你!”
    卫孟喜似笑非笑,“不眼红,不嫉妒我,那为什么有人想来我的小饭馆吃饭,你们就逮着人家添油加醋败坏小饭馆名声?”
    刘红菊目光闪躲,其他煤嫂的眼睛也是雪亮的,隐约听说一些,此时看她是越看越鄙视。
    卫孟喜卖快餐,她们也模仿她卖;卫孟喜炒什么菜她们就也炒什么菜;终于卫孟喜卖卤肉,这是技术含量相当高的她们模仿不了了。
    一开始,见不得卫孟喜好的只有刘红菊,毕竟两家同行相轻。可现在,眼看着她的生意越来越好,卖的东西越来越贵,贵到她们已经搞不了破坏的时候,她和李秀珍都急了。
    卖卤肉这段时间,她们其实也是想过办法的,可卫孟喜表面笑嘻嘻,后脑勺却像长了眼睛一样,想要给卤肉加点料,不至于吃死人,但能把人肚子吃坏,到时候再鼓动“受害者”上门闹一闹,她的卤肉摊子还能摆下去?
    可卫孟喜这女人太邪门,每天把摊子看得死紧,就是上厕所也要忍到东西卖完车推回家,而家里的大门又是经常锁着的,她们是一个空子也钻不到啊!
    李秀珍最擅长的,就是背后扎小刀子,不怎么痛,但就是那轻飘飘的左一刀右一刀的,毁的是别人的名声,还能让人不知道是谁干的。要是遇上性格软绵好欺负的,但凡忍气吞声,可不就要落下找野男人的名声了吗?
    可卫孟喜是谁啊,她是错了就能大大方方认错,但有道理就能跟你刚到底,刚到你彻底服气的人,她活了两辈子信奉的就是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
    “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流言,我也必须搞清楚是谁说的,是怎么说的,更何况还是造黄谣!”
    她也不提刘红菊几个乌合之众,就盯着李秀珍。
    李秀珍这一脚是彻底踢铁板上了,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以前那些跟她和和气气的人现在都离她远远的,眼神里还流露出鄙视。对着自家朝夕相处的邻居都能编排那么难听的话,那要是对她们呢?背后还不知道被她造了多少谣!
    李秀珍一直骄傲的就是自己温柔和气,进退有度,无论什么样的情况都能四两拨千斤,可今天全毁了。
    一直围观着的一个妇女站出来,“你叫李秀珍是吧,你丈夫是不是叫张毅?厂办的吧,没想到他连自己家属的嘴巴都管不好,还怎么管理办公室。”
    那一头黑黝黝的卷发实在是太膨胀了,像一只大黑熊。
    李秀珍知道,这是金水矿的妇女主任侯爱琴,她刚来没几天就全摸清楚了,谁是谁,管哪块工作,丈夫的上司有哪些,千万别招惹不该惹的人。
    而侯爱琴,就是其中之一。
    “侯主任,对不住,我错了,我不该未经证实轻信别人说的话,更不该乱传卫同志的坏话。”她硬着头皮,红着脸。
    侯爱琴哼一声,“被伤害尊严的是卫孟喜同志,你对着我说对不起有啥用?”
    第40章
    众人大笑。
    道歉不对着正主道, 这叫啥道歉?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卫孟喜很意外,她没想到第一个帮她说话的“领导”居然是曾经被自己狠狠得罪过的侯爱琴。
    人与人就是这么奇怪,本来她以为自己做出那样的事, 侯爱琴恨死她了, 别说帮忙说话,不上来踩两脚都算她品德高尚了。
    不过, 感谢侯爱琴的机会有的是,她今儿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好好的整治整治这群长舌妇。爱造黄谣是吧?以后就让你们造个够!
    只见她似笑非笑地问:“李秀珍你这不诚心啊,道歉只对着领导道, 咱普通老百姓就不配你一声道歉是吧?”
    这可真够诛心的, 李秀珍心里再不乐意,也不能让这顶帽子坐实,“哪有, 哪有的事,我……”
    “你什么你啊, 这么大个人说话还结巴啊?我看要真是结巴就别去卖包子了, 省得被人说咱窝棚区的煤嫂一个个都是歪瓜裂枣, 连人话都不会说。”
    啥叫不会说人话, 明明她也没骂人, 可就是听着怪怪的, 正主李秀芳更是, 脸红得都快滴血了。
    众人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这小卫的嘴巴,平时说话怎么好听怎么来, 真要想气死个谁, 也是不客气的。
    李秀珍被这么多人盯着,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要么道歉,要么拖个替死鬼顶缸……这么多双眼睛,她拖谁啊,就连刘红菊那蠢货她都拿捏不住,反口就把她咬出来。
    事实是,谣言的源头到这里就查不下去了,她指认不出自己是从谁那儿“听”来的,只能捏着鼻子道歉。可一想到要跟卫孟喜道歉,她心里那根刺就戳得又疼又痒,凭什么呀,她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凭什么!
    一气之下,她也顾不得害羞不害羞的,直接脱口而出:“你要是不找野男人,那你怎么解释半夜三更的声音?”
    卫孟喜一头雾水,什么声音?
    某些好奇的吃瓜群众,已经闻到了浓浓的瓜味儿——莫非还有反转,这小卫还真是个水性杨花的?
    先前被打击成霜打茄子的刘红菊等人,忽然眼睛一亮,来了精神,“对,你怎么解释。”
    “咱们秀珍可是亲耳听见的。”
    “听见啥?”
    卫孟喜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把柄被她们“抓住”了,但她自觉没干啥见不得人的事,还真不怵,“有啥话爽爽快快说出来,别墨迹。”
    李秀珍最擅长的不就是说啥都不清不楚的,模棱两可的只说个头,然后由着别人去猜吗?这个猜的过程可就精彩了,好人会往好的方面想,脑子里有坏水的当然就是怎么下三滥怎么猜呗。
    到时候她还能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反正我不知道,不是我说的。
    卫孟喜活了两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看来她的第一印象没错。
    一群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推出一个“代表”,可谁都不想当代表。废话,这卫孟喜就是个疯狗,发起疯来谁都敢打,要是做了这恶人,以后还不得恨死她们?
    说实在的,刘红菊平时虽然嚎得最大声,蹦跶得最高,但要怂起来比谁都快,平时都是躲着卫孟喜一家子的,就是孩子也被她叮嘱,千万别跟卫家那几个小的玩儿,更别碰他们一根手指头。
    今天她之所以动手打卫东,也是被气急了,又被李秀珍撺掇了几句,可等卫孟喜这头护犊子的母狼真拎着钢筋条出现,她立马清醒过来,比谁都清醒。
    女人的神色大家看在眼里,侯爱琴有点不耐烦,指着李秀珍说:“既然谣言的源头出自你这里,她们又都不愿意说,那就你吧。”
    她顿了顿,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刘红菊等始作俑者,“你既然信誓旦旦的指认,那就好好说清楚,别啥都不明不白的。”
    李秀珍咽了口唾沫,偷偷觑了卫孟喜一眼,见她面若冰霜,一点退让的余地都没有,干脆心一横,好啊,既然你要让我抬不起头,那我就当众戳穿你的丑事,让你身败名裂!
    “事情是这样的,各位街坊都知道,卫孟喜的丈夫,小陆同志出差好几个月了,中途也没回来过,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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