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分开, 任何人都不允许单独行动。”我对五名手下严肃道。
    狂信徒只是疯狂, 但不是傻瓜, 他们自然也感到这个星系的不正常, 脸上写满戒备, 接着被我一人拍了一下。
    我用手掌拍打他们的脑袋瓜, 恨铁不成钢道:“你们特么是傻吗?”
    做得那么明显, 生怕躲在暗处的东西看不出来,是吧?
    就你们这个水平,玫瑰军团竟然还能活到现在,真不知道咱们运气太好, 还是帝国实在太逊。
    莫非你们和帝国是一对卧龙凤雏?
    五名手下捂住脑门, 敢怒不敢言, 玫瑰军团尊卑分明,且实力至上,我是唯一的灵能者, 出发就杀了一半狂信徒立威, 自然没人敢反驳我。
    我们在中心塔到处晃荡, 并且发现更多残留的血迹,它们都被有意识清洗过,只在缝隙处仍有黑褐色的残留。我用指甲扣下一块,在指腹中碾碎,暗红血迹划过一道横线。
    这些凶案发生得更早,五楼通信处的死者,或许是这颗星球最后一个死去的人。
    我依旧没有吭声,将染上鲜血的指腹在衣袖中蹭干净,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尊贵的客人,您需要擦手巾吗?”
    一个突兀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的头皮瞬间发麻炸开。一刹那,我的灵能蓄势待发,却又想起那股无处不在的恐怖窥探感,而硬生生压下攻击的欲.望。
    哈里三号微微抬头,再次没有感情地重复道:“尊贵的客人,您需要擦手巾?或者清洗衣物吗?”
    我的手指不自觉弹动一下,接着露出礼貌疏远的笑意:“擦手巾就够了。”
    哈里三号的神出鬼没令人毛骨悚然,尤其他显然知道,我已经发现凶案血迹,隐藏在衣袖中的证据必然被它看见,所以才会问我要不要擦手或换衣服。
    但诡异的人工智能并没有攻击,相反,它甚至称得上绅士地递上早就准备好的温热毛巾。
    这块擦手巾质地绵软,一片洁白,触感温热。
    我用它擦去指腹干涸的血迹,并探入袖口,颇为敷衍地擦了两下。
    “你们这里的工作人员呢?和泽摩尔先生一同出差了吗?”我装作不经意问道,身体却紧绷着。
    哈里三号转动金属肢节,将我递回去的毛巾在瞬间搅成碎片,扔进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里。
    我:……这特么是威胁吧?是吧,是吧?
    然而人工智能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甚至卖萌般歪了歪头,用僵硬冰冷的声线回答道:“并不是,尊贵的客人,只有泽摩尔先生出差,他们一直都在中心塔。”
    他们一直都在中心塔,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我仿佛明白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勉强勾起一个笑容,找了个借口把哈里三号支开。
    五名憨憨手下也瞪圆眼睛,颇为紧张。
    “要不,我们向吾主祈祷吧?”其中一人提议道。
    说实话,我想直接掐死这个铁憨憨,因为当他说出“吾主”这个词的时候,墙壁后本就满怀恶意的窥探感,陡然变得更加阴冷,仿佛被激怒的野兽,想要一口吞噬掉我们。
    这群手下没有灵能,迟钝如人类,自然感觉不到这股诡异。
    我冷冷扫了对方一眼,低声道:“先去弄些吃的东西,我们也需要补充能量,找一些密封包装的食物。”
    当然,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单独行动,于是,我们六个汉子像呆头鹅似的,把脑门怼在自动售卖机旁边,一个一个往里面投入硬币,等后者吐出各种零食。
    坐在附近的休息长椅上,我拆了根巧克力榛果味的能量棒,捧在手里两口就咬掉半根,接着仰头灌下宛如洁厕灵般的运动饮料。
    果然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是否为星际文明,人类商品的审美还是一如既往。
    又吃掉两根能量棒和一包膨化食品,我终于感到烧心般的饥饿感退去。糖分和脂肪能安抚人类情绪,分泌镇静神经的多巴胺,也让那股窥探感微微减弱,让我可以喘口气。
    大概对方也没兴趣看几个人类吃薯片。
    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攻击意图,这是件好事。有的时候,无知和迟钝反而是一种幸福。如果我们可以和此地神秘力量相安无事,拿到补给就跑路,那将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对方真的会放过我们……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入睡的。
    仿佛上一刻还在往嘴里灌饮料,呵斥憨憨手下不要乱跑,下一刻我就闭眼睡了过去。
    但我知道自己在梦境中,并且头脑清晰地看着眼前幻灯片般的一幕幕画面。
    我梦见夏日的风吹拂过高大树冠,带来“沙沙”的树叶响动,和富有节奏的蝉鸣。
    我梦见眼前一片雪白,自己躺在床上太久,连腰椎和尾巴骨都感到酸痛。
    我梦见病房里迎来送往一个个陌生病友,他们来时带着同样愁苦的面容,离开时却各不相同。
    一个病房可以住三个人,但因为医疗资源紧凑,我们这间病房多加了一张床,就是我睡的这张,就靠在窗边,一抬头就能看见满目的绿色盎然。
    一床是个年轻学生,前几个月高考结束,因为上周刚动过手术,所以不能用嘴进食,只能采用鼻饲,将营养物质从鼻子里输送进肠胃。
    我没怎么见过他的父亲,只有个满脸疲惫的母亲在陪床。有天下午,这孩子突然大出血,谁都措手不及,他母亲呆愣片刻,边用洗漱脸盆接住喷泉似的鲜血,边喊着“医生,医生”,我们周围病友也都齐刷刷喊着“医生,医生”,闹哄哄得就像个菜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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