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辛夷一直知道自己的大师兄当初是被困在了金丹中期的修为,师兄的修为本就比她高,又向来低调,她没留心仔细看,自然发觉不了师兄修为的提高。
    白衣道君下巴微抬,冲崔辛夷道:“你自己去看。”
    这时候,离擂台近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她往那里望去,只见擂台上陡然出现一道白光,直上云霄。
    白光里的傅其凇手执一柄长剑,与侯镜箔的剑相撞,两道白色的身影正悬浮在空中僵持着。
    周遭的弟子都被他们的剑风吹得踉跄着往后退。
    只有元婴期的修士使出全力作战,才能对修为低的弟子们有这般大的冲击力。
    崔辛夷瞧着那两道身影,眼睛微微发亮。原来逍遥剑道的弟子一旦悟了剑意,修为就能几日之内突破好几阶。
    可是大师兄等来这一天却花了许多年。
    耳边又传来张阑清的声音:“傅其凇因为家破人亡,仇人占了他家的洲主之位,一心想要复仇才导致修炼走火入魔。崔辛夷,你呢?”
    “你到底是因为何事,才使得金丹竟然比傅其凇当年破损得还要严重?”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九渊剑宗
    崔辛夷沉默了会儿, 没有说话。
    看她那副模样,张阑清也没有再问下去,两人并肩站在一起, 等着守擂战结束。
    守擂战最终以惊爆众人眼球的傅其凇的胜利结束了。
    崔辛夷见到大师兄赢了比试, 正打算迎上去找师姐他们,便见着崔韬正负手向他们走来。
    崔韬早早便注意到了崔辛夷在傅其凇与侯镜箔的比试刚开始, 她就跟着这位九渊剑宗的小师叔到了此处,明明别处那般热闹,又有辛夷的同门师姐师弟,她却暗自与这张阑清待在一起。
    按理说, 守擂战是九渊宗门盛事, 张阑清作为宗门小师叔,更应当全程陪伴他们这些宾客。眼下他却私自离席,真是好生不懂礼数。
    往日他不曾见过张阑清, 还曾仰慕过这位九渊剑宗的曛迟道君、名扬五洲的传奇天才。
    崔辛夷见父亲来了,连忙向崔韬行礼, 问了一句:“父亲怎么来了?”
    崔韬的目光一时间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 反而静静打量了一番她身边的张阑清。
    张阑清见崔辛夷向崔韬行礼, 下意识也跟着行礼, 道:“久仰崔洲主大名, 今日一见, 果然神采非凡。”
    可行完这礼起身, 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对。按照辈分, 他与崔韬乃是平辈,怎能与崔辛夷一同向他行晚辈之礼。
    他半弓的身子顿了一下, 又若无其事直起身。刚抬头, 就对上了崔韬有些不善和莫名的眼神。
    崔韬回了个平辈礼, 静静道:“曛迟道君这一礼在下可受不起。道君虽是少年英才,但按辈分也是我家辛夷的长辈,承蒙道君这段时日对辛夷的照顾,晚辈之礼在下实在承受不起。”
    崔辛夷与崔韬相处的时日不长,但也早就摸清了她父亲的为人,崔韬为人温文尔雅,名声在外一向不错,何曾初见便对人这般阴阳怪气。
    张阑清倒没听出来什么,他只当崔韬讲礼,对他方才行错礼不满,便从善如流地又拱手向他行了个同辈礼。
    得知崔韬来找崔辛夷定然是有事相商,张阑清便先行离开了。
    崔辛夷问:“父亲找辛夷是有什么事?”
    崔韬目光落在少女那张与崔夫人极其相像的脸上,崔夫人温柔软弱,脸上总是依赖的神情。崔辛夷却不是,她虽温柔,却是个极有主意的。
    崔韬:“北洲再过一月便有兽潮,届时为父希望你们几人都能赶回北洲,协助处理兽潮之事。”
    北洲兽潮的事崔辛夷一直都是知道的。妖族聚集地鬼门森处在中洲和北洲的交接处,北洲与鬼门森交接处的妖族封印没有中洲那般强,每年四月封印最弱的时候,都会有妖族突破封印,带领兽族大队践踏北洲土地,祸及北洲修为低弱的散修们。
    前世崔辛夷在北洲时,也经历过一次兽潮,知道其中的利害。
    北洲每年都要向离得最近的中洲借兵,据北洲的民众说,崔韬每年那个时候都会常常奔波忙碌于兽潮之事,也因此最受北洲民众们爱戴。
    崔辛夷前世就不止一次疑惑,崔仙客当初那个北洲世子的名声那般大,怎么她从未听说过崔仙客对北洲最大的隐患兽潮做过什么事来。
    崔辛夷点头:“父亲,辛夷知道兽潮带给修士们的危害,到时一定准时前往,协助父亲处理兽潮。”
    -
    傅其凇一剑停在了侯镜箔的喉咙处,险些停不住自己的手。他收回了谷雨剑,冷哼了一声,才感到在心中积压多年的郁气终于平了下来。
    对面的白衣清隽男人输了这一剑,他久久不动,目光落在了傅其凇握着谷雨剑的手腕上。过了一会儿,却突然勾起了一抹笑来,对傅其凇道:“傅师兄剑法精进不少,实在令在下钦佩不已。”
    傅其凇只淡淡瞟了他一眼,传音道:“你早该明白的,像你这样的败类,怎么可能为天道所容,你的修行迟早会出问题。”
    他又淡淡嘲讽道:“别说是现在的你不及我,现在南书心中早已无你,待她突破桎梏,修为大涨,往后你连南书都比不上。”
    侯镜箔只静静听着,忽而一笑:“镜箔从来都只愿南书更好,望她大道永成,我们二人各自安好。她从泥潭中走出来,我是高兴的。”
    侯镜箔说这话时没有传音,他耳边那道熟悉的脚步声果然在听到他的话后停住了。
    侯镜箔转身,方南书正静静站在不远处,这一回,她的脚步只是顿了一下,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傅其凇这里来了。
    “大师兄,你果然已经悟了剑意,恭喜师兄,竟然一下子突破到了元婴初期。”
    女子眉眼之间本有一种冷艳,可眼下笑靥如花,硬生生冲淡了这点冷意,整个人娇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傅其凇看了一眼侯镜箔,果然见他的目光若有似无落在方南书的脸上,他侧过身子,挡住了侯镜箔的目光,笑着对方南书道:“师妹原本就天赋不凡,待悟了剑意,将来定然比师兄要更胜一筹。”
    方南书闻言笑容更大。
    这时候,孟雪川一下子走到了傅其凇身边,左右细细打量了他一番,面上仍有些难以置信:“师兄竟然突破到了元婴,竟然瞒得那么紧。”
    傅其凇得意扬眉,笑得露出两个虎牙:“本就是要让你大吃一惊的,为何要告诉你。要是让五洲的未来第一剑修听着了,不得日日夜夜修炼,与师兄斗个不眠不休。”
    “师兄才不像三师妹那样有精力,去跟你卷。”他说着,揽住了孟雪川的肩膀,将整个身子靠在了孟雪川的身上。
    孟雪川一脸生无可恋,听到傅其凇口里的“五洲第一剑修”,只觉得脸上又烫起来,出口反驳傅其凇。
    反倒是方南书听见了他们的话,问道:“对了,三师妹呢?”
    孟雪川正想说崔辛夷方才是被小师叔给叫走了,就听见了崔辛夷的声音。
    “师姐找我有什么事?”
    傅其凇放开孟雪川,看了一眼姗姗来迟的崔辛夷,道:“师妹说找你有什么事?今天师兄给师门夺了守擂战的魁首,师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来迎接得胜归来的师兄,真是令师兄好生失望。”
    崔辛夷闻言挑眉,道:“师兄也不看看,之前的对手都是谁帮你打下去的,有些人真是好大的脸面,全将功劳归到自己一个人身上了。”
    听见这话,师门几人又笑开了。
    侯镜箔收了剑,望着在人群中笑得开怀的方南书,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慢慢离他而去。
    -
    崔仙客自从见过崔韬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刚到了房间,他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黑衣斗篷人正坐在他的桌案旁,饮着他的茶。
    “你怎么在这里?”
    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黑衣斗篷人,崔仙客的心情愈发烦躁,“如今宗门内管得那么严,傅其凇大肆搜捕可疑之人的动作还没停,你为何要冒着风险这时候来找我?你是想害我吗?”
    黑衣斗篷人闻言冷笑了一声:“害你?傻孩子,你瞧瞧,从小到大,是谁守在孤苦无依的你身边,帮你扫平在北洲府里的障碍,助你在北洲府上过得更好。”
    “更何况,若是我要害你,早就害了。我既然能进混进九渊,就一定不会让人发现,拖累于你。”
    崔仙客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这黑衣斗篷人自他有记忆时便陪在他的身边,崔仙客小时候时还将他当成无所不能的仙人。可现在他长得了,早早便接触了修炼,就知道黑衣斗篷人这一身本领,身上却没有一点儿灵力波动,是有异常的。
    天底下能吸取灵力修炼的,除了人族修士,便是妖族也可以。可是不吸收灵力修炼的,却只有魔族一种。
    魔族早就在五千年前便销声匿迹了,崔仙客知道有异常,可也从未往那上面想过。
    黑衣斗篷人又道:“你瞧见今天的崔韬来了?他过去可曾为你来过?”
    崔仙客只是一言不发。
    黑衣斗篷人接着道:“你看他是怎么对崔辛夷的,又是怎么对你的。眼下崔辛夷都已经是金丹初期的修为了,可你呢?你修炼不知道比她多了多少年,却被她这个半道出家的给超过了。”
    崔仙客道:“修行之事,本就是逍遥剑道比无情剑道晋级得快,她若是到了困境,我必能超过她。”
    “后面再超过她?”黑衣斗篷人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以为等到了后面,你还有机会超过她吗?你当崔韬这次特意叫她和你一起回去处理兽潮是为何事?”
    “崔韬此人,最是虚伪,他自己靠着兽潮积累的不少好名声,眼下可不是个好机会,能带着未来世子与他一同积累名声去。”
    崔仙客难以置信:“父亲带着我跟崔辛夷一起去处理兽潮,是在这次兽潮中从我们二人中选一个做世子?”
    黑衣斗篷人道:“你倒是还不算傻到无可救药。”
    崔仙客面色沉了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听黑衣斗篷人道:“若是现在选世子,你当你是那个心眼比谁都多的崔辛夷的对手?”
    “我劝你还是好生思量一番吧,到底是赶紧下手,还是一味心慈手软等着崔辛夷夺走你的世子之位。”
    说罢,黑衣斗篷人便要转身离开。
    崔仙客却突然叫住了他。
    “你要去做什么?”他早看过黑衣斗篷人离开的方向,并非是每一次在宗门中找过他后,黑衣斗篷人就会立即离开宗门的。
    他隐隐知道,除了他的事,黑衣斗篷人还在做自己的事情。
    往日崔仙客可以不管,可眼下宗门中处处守卫森严,他还是担心黑衣斗篷人被发现后连累自己。
    黑衣斗篷人只是冷笑了一声:“傻孩子,先管好你自己的事罢,我的事,你少管。”
    说罢,黑衣斗篷人一个转身,消失在了崔仙客的洞府里。
    -
    整洁宽敞的洞府里,一身白衣的侯镜箔正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灵剑放在了他的腿边。
    男子清隽的面容上沁出点点冷汗,秀气的长眉也微微皱着。
    此刻的侯镜箔正在自己的内境中。
    宗门中少有人知道,除了映山道君和张阑清,侯镜箔也是有内境的。
    他从不告知旁人自己有内境,正是因为他的内境中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秋风萧瑟的朱门前,一脸脏污,衣衫褴褛的小少年正蜷缩在墙角里啃着一块硬得像石头的饼子,他费劲地咬下来,大口大口咀嚼着。
    为了逃离追兵,他已经三日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这块饼子还是他好不容易从别的乞丐那里抢过来的。
    少年警觉着,一边吃,一边探听着周围的动静。
    忽然,耳边传出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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