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瞧着小姑娘拽着自己撒娇的模样,未置可否。
    江念晚杏眸圆润,轻轻晃了晃他的袖子:求你了嘛。
    她样貌本就生得娇软,一双眼睛又蕴水似的,时刻眼尾都带着粉意,求起人时诚意十足地放轻了言语,声音里藏着半分怯。
    熏香将内室的气息送的越来越暖,陆执看着她,心中忽然无端生出点欺负她的心思。
    他按下墨眸里翻过的暗色,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下。
    *
    半个时辰后,江念晚坐在镜玄司的马车里,十分雀跃地掀开帘子四处张望。
    她身旁的男子,无声看着她这欣喜神色,被她感染得也唇角微扬。
    长街上人头攒动,因为佳节将至,很多地方都热闹了许多。
    卖月团小饼的不少,民间手艺别致,都将这些玩意做成了金花、芙蓉模样。宫中的团圆饼总是又大又端正,远不如这些小巧可爱。
    江念晚瞧见一个便喜欢一个,一路上别的没怎么看,点心盒子倒是快把马车堆满了。
    陆执也一路顺着她心意,她喜欢闹市,他也陪她去逛。
    有了人陪江念晚也不再害怕,左一个摊子右一个摊子的走过去,随手拎起一个金桂簪子比在头上,抬眼问他:好看吗?
    小姑娘带着纬纱,瞧不清面容。
    陆执看了眼那簪子,对上她不必看也能想到的目光,点了头:好看。
    那要这个。江念晚语气欢快,而后又跑到另一边的摊子继续瞧。
    陆执低眸扫过面前的一面首饰,目光定格在一只简素的梨花簪子上。
    紫藤木架上的玉簪修长,用了极光滑的黑柚木打体,白梨花是羊脂玉雕的,叠了贝母层层坠在簪尾枝桠,又用淡色茶玉作叶为配,三穗流苏下有净润莹洁的珍珠摇坠,折出烂漫天光。
    忽然就让他想起,他少年时见她第一面的模样。
    那时她发上也带着一只白梨花簪,笑起来时至纯至净。
    官爷眼力真好,小厮老远就瞧见随在陆执身后的马车,知他身份不斐,说话的语气都讨好小心了许多,这春欲晚是咱们家的招牌,我们家掌柜原本一年才动一次手,这是赶上中秋了才有了兴致又做了一支。您有眼力,定能瞧出这簪子用料极好,我们满藤梧阁也就只有这一支的用料了,再做不出第二支来了。
    一起装上吧。陆执道。
    好嘞,小厮笑眯眯地应了,将这些首饰一起装好,您拿好,望您再来!
    陆执刚拿过妆奁盒子,却忽然发觉她不在旁边的摊子。回身望去,一时竟没瞧见人。
    他心头骤然一紧,匆忙开始迈步寻人。
    街上的人实在太多,江念晚身量这样小的,一打眼是瞧不见的。
    那日铺天盖地的恐惧重又回到心头,陆执掌心沁出薄汗,一时间什么也想不得,只挨个摊位寻过去。
    却忽然听见不远处的一个摊子旁有吵闹声。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有一身形肥硕的男子带着满怀酒气,眯着眼盯上江念晚纤细的腰身。
    眼前这姑娘身形弧度玲珑得恰到好处,虽蒙着面纱却更激起他的探索欲,且这姑娘身上的香若隐若现的,似与市井好多寻常女孩都不同。
    见他走过来,江念晚慌忙躲了开,皱了眉。
    别过来。
    这嗓子更是软乎,男子眯眼一笑,被酒壮大的胆子越发无所畏惧,只见她周围没有旁人,径直朝她伸出了手。
    过来了又能如何?
    他话音还未落下,手却被旁人握住了。
    他醉醺醺地没瞧清来人,刚要发作,却察觉手指传来几乎要断裂的剧痛。
    他一瞬面如金纸,手指痛到颤抖,却清醒了不少,瞧见了眼前男子一双墨黑的沉眸。
    这目光又冷又暗,一下子就让他闭了嘴。
    你是谁手指上痛意更甚,他几乎要给眼前人跪下,识趣地哀嚎求饶,我错了,再不敢了、不敢了。
    陆执松了手,那人落荒而逃。
    江念晚有点怯怯地拉上他的衣袖,却被他反手攫住手腕。
    他声音很沉,拘着冷意:回去。
    哦江念晚被他拽在身边,被迫走得快了些。
    奈何他步子实在太大,眼下又没像往日那样体谅她,她一时间跟不上,错了几步之后只得小跑起来。
    你、你慢点好不好呀。
    陆执无言,继续拉着她走,步伐没有放慢的意思。
    手腕被他禁锢得很紧,他用了些力气攥着她,指腹上的茧磨得她生疼。
    我疼
    他还是不停,江念晚被拉得踉跄,声音里带了恼意和委屈:你别走那么快呀,我跟不上!
    男子终于停下来,回头看她,目光冷沉。
    头一次从陆执目光里看到这么清晰的怒色,江念晚有点怕,往后缩了缩。
    为何要乱走,公主就不能让人省心些吗?
    陆执皱眉低下眼,那日找不到她的无助感又压上心来,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碾碎。
    是上次的教训公主还没有记住吗,是不是还要再经历一次你才能知道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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