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白靖文回了座位,赵公明和一旁的都察院左御史齐肃岳对还他没赞扬上几句,上座的金骨阿隼那便开始进入此行的重点。
    他说:大宁皇帝,俺还有一个问题要请教慕容平章。
    慕容平章便是慕容雅博,他的官职是中书平章政事,大宁君臣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承认他当年扶大夏将倾的功绩,一般喊他先帝御赐的尊号慕容长子,金骨阿隼那身为外臣,他便直呼慕容雅博的官职。
    听闻金骨阿隼那此言,因白靖文一番话占了上风而略为欣喜的大宁君臣倏然安静,全场唯有慕容雅博依然保持那种风轻云淡的笑意,不待宣和帝发话,慕容雅博隔了宣和帝向金骨阿隼那笑言:四太子有何指教?
    慕容雅博没有行拱手礼,他的一双手藏在宽大的袖袍里,只是身体微微前倾表示礼仪。
    白靖文第一次听闻慕容雅博说话,声如其人,温文尔雅,那种嗓音具备天然的亲和度,和他整体给人的感觉相得益彰,搭配得浑然天成,非要概括的话,唯有用风度二字可以形容。
    金骨阿隼那直言道:俺国主邀请大宁皇帝北上幽州一事,慕容平章有何高见?
    先前和白靖文说的那些话只是和风细雨,这才是真的滚滚惊雷!
    此言一出,白靖文明显看见赵公明和都察御史这些耆宿老臣瞬间变脸,便连一直旁观的左右丞相和六部尚书都将视线挪到了金骨阿隼那身上!
    慕容雅博没有任何遮掩,也不说半句模棱两可的外交辞令,他比金骨阿隼那还要直接。
    此为两国大计刻不容缓,两朝国主理应速行。
    慕容雅博此言一出,以赵公明和都察御史为首的老臣直接起身,齐刷刷在宣和帝面前跪了一片,都察院老御史齐肃岳慷慨激昂道:皇上!慕容雅博此言祸国误君,老臣请速斩此僚以正视听!
    赵公明等人纷纷附议,霎时间群情激奋,建极殿变成了皇极殿,一场国宴变成了一场针锋相对的朝会。
    已经有人对慕容雅博破口大骂:慕容雅博!你安敢唆使皇上以身涉险,到底是何居心?
    慕容雅博!你愧对先帝信任!何等何能再领燕州长子四字?你不过燕州竖子尔!
    误国奸臣!燕州小人!理当杖毙外庭!抄家灭族!
    白靖文:
    他虽然没有开口,但赵公明已经带头跪下去了,他也只好先离开座位装个样子,与赵公明这些为宣和帝与社稷安危着想的正直之臣跪成一片。
    而最为激愤的,当属皇太子萧景行。
    他与赵公明、齐肃岳这些老臣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对慕容雅博是极尽失望,他就坐在慕容雅博身旁,此时眼睁睁瞪着慕容雅博,痛心疾首道:先生授我诗书教我做人,第一句便称天地君亲师,如今先生却要说动我父皇北上与燎国虎狼之师会猎,试问若我父皇北上,先生对得起天地君亲哪一项哪一条?!
    萧景行一双眼睛竟有泪花涌动,他绝不是容易哭泣之人,只是对慕容雅博失望至极,只因慕容雅博除了官任中书平章政事之外,还是太子少师,萧景行与他有师生之谊。
    萧景行出来说话,慕容雅博便收起了那股风轻云淡的笑意,给出了郑重其事的答复。
    殿下须知,大宁立国之初,西凉向我高皇帝自请为藩属之国,即为藩属,当南面侍奉,安分守己,然西凉王廷两百年间监守自盗,纵容部族劫掠我云州边郡,我历代先皇多有兴师讨伐,西凉依靠天险地势、小人嘴脸屡屡脱逃,现有四太子亲临京师以示燎国国主诚意,邀我皇北上共商灭凉大计,我君臣正宜一举完成千秋之功,殿下不宜短视。
    萧景行冷笑:如今三国并立,先生不知唇亡齿寒之理?非要我把话说穿吗?
    慕容雅博:自吾皇与燎国国主议和,双方各取所需,非要说唇齿之依,便是大宁与大燎而已,西凉才是肘腋之患!
    萧景行先是一怔,随即不顾仪态,哈哈大笑起来,笑意一收,满脸怨愤:你到底怎么了?!去了一趟幽州回来便如此颠倒是非,当年燕州长子的骨气呢?喊出幽州既没,燕州何存的慕容长子呢?!通天阙不是你守下来的吗?!为何又要跟燎人沆瀣一气?!
    慕容雅博道:此乃国宴,殿下慎重。
    萧景行只是摇头,看着慕容雅博犹如看陌生人,他们师生之间的裂隙已显露无疑,而萧景行当着金骨阿隼那和燎国副使的面说出与燎人沆瀣一气已属外交事故,宣和帝懒得再申斥他,给了赵会一个眼神,让赵会把他带回座位去。
    眼看着萧景行在慕容雅博面前败下阵来,赵公明和齐肃岳这些老臣更是感同身受,再度呼吁要将慕容雅博当庭诛杀,宣和帝只是不语,命赵会出言弹压,转而问金骨阿隼那:慕容长子之言,四太子以为如何?
    金骨阿隼那:慕容平章高瞻远瞩,不愧为大宁肱股之臣,便连俺父皇当年对他都大加赞扬,说是生子当如燕慕容,他的才干见识,俺向来是服气的。
    宣和帝道:不错,这可是朕的慕容长子!
    金骨阿隼那隔着宣和帝向慕容雅博颔首致意,慕容雅博微笑回礼,两人之间的这个互动,像有事先的演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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