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太子笑了,撩起眼皮子看她。现在知道大了,上次是谁——,想到这里一贯人前清冷的太子殿下也微微红了耳根。
    太子起身想要拉回她,谁知她又退了两步,一脸戒备,人已经到了台阶边上。
    “你过来。”太子只得退回桌面,看她离台阶远了些,才放下心来,遂道:“何必跟一个奴婢置气。”
    “她只是个奴婢吗?”谢嘉仪问他。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心道鸣佩身份隐秘,她绝不可能知道,不动声色道:“不是奴婢,你说是什么?”
    原来不是他说的没机会提起,即使自己问到这个份上,他也还是不会说的。狗男女呀!谢嘉仪心中几乎是立刻浮现上次在京城街道听到的说法,当时如意还捂她耳朵不让她听,要不是听了那妇人的咒骂,她哪里找得到这么合适的形容。
    她面上却笑吟吟道:“可以是太子殿下的侍妾呀?她身份低微,良娣良媛是不能想了,从东宫秀女做起,将来升个奉仪,熬个正六品的承徽还是能的吧?”
    太子只当她说的是气话,心里猜测估莫就是冬天高升拿给鸣佩的那套冻疮膏被这小醋坛子知道了.....他还不知道她,霸道得很,别说人,就是东西,但凡是她的,别人都不能碰上一碰,要是她不喜的人碰过,她就是再喜欢也不要了。
    想明白原因,太子声音软了下来:“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
    “什么话?”谢嘉仪心道我说的话多了,我自己都不记得,什么话还值得咱们大胤朝最贤德的太子殿下记在心里。难道她也说过什么有道理的话不成?
    太子抬眸看了她一眼,噎住了。转身负手而立,看向亭外海棠花。
    好似突然开始十分认真地赏花,半晌才低声道,“你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孤记着呢。”太子声音有冰雪之色,此时却低沉悦耳,合着隐隐暮色,伴着随风飘落的海棠花传到他身后谢嘉仪的耳中。
    “太子哥哥,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要敢再有旁人,我必不再要你!”
    虽然早已对眼前人彻底灰心,可这一刻,谢嘉仪依然泪盈于睫。不是为了眼前人,是为了那个自从六岁牵住他的手就再也不曾松开的自己。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她看着眼前高大清隽的青年,她以为他像一块玉,也许他根本就是一片冰雪。她却把他当成皇城里唯一的暖。
    谢嘉仪站在那里,似乎好长一段时间,又似乎只是一瞬,于灿烂的海棠花开落之间,她却已经看完了一段感情的生、成、坏,死。
    听到身后人没有动静,徐士行压下心中热意,转身回头,只见身边女孩已是满脸泪水,好像六岁那年初见,无声的哭泣,看得人心都抽痛。
    他只微微近前半步,此时反而不敢靠近,低声道:“好了,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爱哭。”
    夜色降临,园中点了灯,亭子中两个人。
    十八岁的太子以为不过是一场小脾气,哭一哭就过去了。
    多年以后他再想起这一天,他才真正读懂了女孩的满脸泪水。
    不是感动,是彻底的放手。
    彻彻底底地放下。
    第8章
    掌灯时分,一向热闹的海棠宫今天都静了下来。下人中有几个爱玩爱闹的,这时候也不敢吱声,只安静做好分内事,一句不敢多说。
    无他,本来只是海棠宫里人看出端倪的事儿,今天是坐实了,他们郡主只怕跟太子殿下是真的不好了。原本确定的事情,一下子都变了,有些机敏的已经在心里琢磨以后对东宫和长春宫到底该是个什么态度。
    再则今天鸣佩可是直接挨了一巴掌,还是陈嬷嬷亲手打的人。陈嬷嬷都多久没有亲自动手打过人了,更不要说打脸。那可是鸣佩呀,早已比下了采星,眼看都要压过采月,成海棠宫第一大宫女,结果转眼就掉下来了。
    步步一直跟着如意,也不敢很闹了。如意瞥他,“还以为你要问鸣佩的事儿。”平时步步就跟着鸣佩姐姐长姐姐短的,今天鸣佩挨了打,他还以为步步要说什么。谁知道步步诧异抬头,看着如意道,“我做什么问鸣佩?我是郡主的奴才,谁让郡主高兴,我就喜欢谁。”说着笑嘻嘻对如意道,“哥哥,我不是喜欢鸣佩,我是喜欢能让郡主高兴的鸣佩。”
    如意这才对这家伙刮目相看,平时看他咋咋呼呼,没想到心里果然是个明白的。如意点头,“你很好,咱们是郡主的人,有些人再能干,心里不明白这一点就白搭。”这就是今日对步步的每日训诫了。
    内寝只剩下陈嬷嬷和谢嘉仪,陈嬷嬷盯着郡主把当归红枣汤喝了,收了碗看到采星服侍郡主漱了口,才又进来。
    她有一肚子话想跟自己小主子说,也憋了一肚子火。今天一查,才发现最近两年东宫不仅给郡主送东西,还给鸣佩那贱丫头送过不少东西。什么冻疮膏子、胭脂膏子、衣服料子,连碎银子都想到了,都给这贱人送了来,这是生怕人在海棠宫受一点委屈呀。这是奴婢?只怕高公公早就看出来,这将来大小会是他们东宫的主子,不然这么周全着!
    陈嬷嬷气得晚饭都吃不下,她看管着海棠宫,结果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儿,让她的小主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些东西就是在鸣佩身上盖上了东宫的戳,她本来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先揪住个错处,把人打杀了再说,得给小主子出了这口恶气。谁知道还没动手,高公公就来了,就差直说这是东宫看重的人了。高公公才走了不久,长春宫柳嬷嬷居然来了,说是送东西,结果话里话外都是这个鸣佩。
    鸣佩,真是好能耐!她陈嬷嬷这次真是看走了眼了,居然任凭这样一个人贴身伺候郡主四年。
    现在好了,过了明路,她倒是动不得了。
    不过好在小主子看明白了,也不做那劳什子太子妃,不然她就是拼着得罪东宫,也得先把绝育药给人喂下去,免得这样的狐狸精将来成了主子的心头患。现在倒是没必要了,留着让以后东宫的女主子心烦吧。
    如今不做太子妃,郡主已经十六了,得赶紧再挑一个好的。想到陛下的身体,陈嬷嬷蹙了蹙眉,得赶紧呀,万一陛下有个好歹,可就再没人能为郡主做主了。
    陈嬷嬷轻声道:“陛下也挑着,咱们这边也挑着,这次咱们找个一心一意的好的。”
    谢嘉仪脑子里正转着永泰十二年那场天灾人祸,连月大雨南方简直不知多少处河道决堤,灾民无数,饿殍千里。随着水灾而起的饥荒瘟疫,蔓延大半个大胤,拉旗称王作乱的不知多少。这场天灾人祸,生生熬干了陛下最后一点心血,永泰十三年春,陛下就去了。
    她捏紧了拳头。她已经跟陛下说过,梦到这些景象,可陛下似乎并未十分当真,说那些处河道工程是大胤修得非常上心的,耗费无数。后来被她缠得没办法,永泰帝派了人下去检查河道情况。
    此时感觉陈嬷嬷的手轻按着她发胀的头,谢嘉仪慢慢从这一件接一件事中走了出来,靠在嬷嬷身旁,看着窗外随风轻轻晃动的宫灯。
    听到嬷嬷说再找好的,谢嘉仪茫然了。
    好的许是有的,但是一心一意的好的,真的有吗?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是那些下面上来的才俊,中进士第一件事就是纳妾买丫头,就连贩夫走卒但凡手里宽裕些,不是流连青楼就是想着买人。
    “是啊嬷嬷,是该找个好的。”可是,去哪里找呢。
    夜风吹动,宫灯在风中无依飘荡。
    京城富安坊,住的都是富贵人家。因此夜幕一临,坊间就安静起来,鲜少大呼小叫的。高墙重重,至于内里是什么景况,就不是外面人能听到的了。
    江南四大商贾之一的陆家,位于京城的宅子就在富安坊中。陆家有钱算得巨富,但可真称不上贵。从上一辈开始才算正经有了科举做官的,豪富的陆家在京城也算是有了根基。一重重院落,亭台楼阁,处处富丽堂皇。有两房留守南边老宅,继续做生意,陆老太太带着另外三房搬来了京城。
    不为别的,就为了博一个真正的富贵。只盼着下面的小辈读书科举,能出进入官场有出息的人物,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陆家不缺钱,唯缺功名。只是科举功名,实在是难,不是砸钱就行的。可再不行,也要往里砸,谁叫陆家有钱呢。
    说着陆家不缺钱,可偏偏就有一处侧院十分简陋,位置也偏,与外面街道只隔着一道墙,开着一处角门。这院子本来就不是给上头的主子住的,偏偏如今在这里就住了陆家小辈的一位主子。
    说是主子,住在这样一处陆家下人都看不上的地方,一个院里也只有两个下人,一个小厮兼书童,一个粗使婆子还是个哑巴。
    此时这个小厮兼书童叫明心的,正在厨房边跟人吵闹。他主子这几天病了,他想着怎么都该给主子要一碗鸡蛋羹,结果厨房里竟然说最近鸡蛋不好买,让他过段时间再说。
    明心气得打颤,堂堂陆家公子,连碗鸡蛋羹都吃不上了,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厨房里婆子虽低声却明显是说给人听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还跑过来要东西,咱们厨房都是有份例的。”说到这里声音大了,“上头哪个主子不是送碗粥都给打赏,咱们大少爷房里上次我去,丫头直接给了我一块碎银子,怕不是得有半两,我直说怎么使得,丫头直接摆手让我拿着出来了。”
    说到这里看了明心一眼,明心红了脸,“不过要一碗鸡蛋羹,你说上这么多!”
    婆子择菜,“连打赏都没有,就别学着别房的主子还点菜了,真有能耐,也跟大少爷似的让老太太给单独开个小厨房,想吃什么要什么,就不用听这么多话了。”说完一甩手扭腰进去了,菜上的水甩了明心一脸。
    明心气得捏紧了拳头,要不是少爷病了几天了,他才不会来要鸡蛋羹。这些年陆宅下人的势利,他是见多了,就伺候着少爷在侧院里读书,哪里想到今天不过一碗鸡蛋羹,受了这么多气,关键是还没要到。
    明心臊眉耷眼回到侧院,见少爷已经喝了药,正歪在窗边榻上就着烛火看书。见他进来,抬眼瞄了他一眼,翻了页书笑道:“又受气了。”说着指了指几案上的一包点心,“吃吧,甜甜嘴,别不高兴了。”
    看到点心,明心就知道肯定是哑婆又拿夫人的陪嫁首饰去卖了,不过十三四的明心苦着脸,忧心忡忡。这些年也不知卖了夫人多少首饰,这样下去,万一哪天没有首饰可卖了,他们三个岂不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陆府别的少爷月例银子都是二十两,偏偏到了他们少爷,太太就只给五两。要说他少爷是老爷在外面讨的夫人生养的,太太不喜欢,到底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子。可是因为老爷把少爷带回来第二年,老爷就遇匪去了,太太非说是少爷克死的,从那以后老太太也恶了少爷。
    就是这五两月例,也不一定能拿到手里。明心重重叹了口气,靠窗看书的陆辰安闻声又看了他一眼,年纪不大,操心不少。陆辰安抬手招他过来,把一块点心直接塞进明心的嘴里,看着他鼓鼓的腮,轻笑了一声,把点心包整个塞进他怀里,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明心虽然忧心,但不得不说,也不知道哑婆打哪里买来的点心,特别好吃。他觉得他们院里买的点心,比陆府自家做的还好吃呢,他这样想着,到底年纪小,一会儿就吃高兴起来了,又开始满院子溜达。
    院子虽偏,也能听到陆府正院那边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又有咚咚锣鼓响,今天是三月十五,虽然不是什么正日子,但陆府也是阖家相聚,都陪着老太太赏月听曲。
    陆辰安听了一会儿,把已经打开的窗户推得更高一些,抬头看着天上那轮圆月。九岁那年来到陆府,至此已经十年了。十年里,他记不清自己看过多少次圆月了。其实,更早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看月亮。
    即使那时候还在外面宅子住着,他也是一个人。宅子里的人是从来不会跟他一张桌子吃饭的,就是八月十五,摆满茶果点心的大桌上也只有他一个人坐着。
    来到陆府,除了最初一年他坐在了老爷旁边,之后也都是一个人了。可即使那时候,也没人跟他说话,俱都防备地看着他。
    外室之子,刑克六亲,天煞孤星。
    陆辰安撑头靠窗坐着,月光洒满小院,草木门廊,都清晰可见。耳边是远处隐隐约约的曲声,他握拳挡唇,轻轻咳了两声,唤了声哑奴。
    一个婆子迅速出现,垂头静候在一边。
    “把窗,关了吧。”
    此时陆辰安并不知道,他永远只能一个人的世界,即将闯入一个鲜活的郡主。
    第9章
    “本宫要挣钱,挣大钱。”
    海棠宫里听到郡主宣言的五人,表情虽然不同,但都表达出一个意思:他们不明白。
    步步和采星同时皱着眉头,似乎想听懂郡主的吩咐,可是他们听不懂。挣钱?怎么挣?更别说,郡主挣钱,挣钱做什么?郡主又不缺钱,郡主想要什么,吩咐就是了,做什么要挣钱.....步步挠了挠下巴,难道这是郡主的新游戏,可怎么满足郡主呢?是要让他们装作商贩.....
    连最善于揣测郡主心思的采月和如意,此时也是愣的。挣钱.....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陈嬷嬷就更不明白了,她服侍过孝懿皇后,服侍过平阳公主,就是平阳公主也没有她现在这个小主子这么多心思,这会儿又跳出来要挣钱。别的不说,郡主的嫁妆堆起来,她就是天天一掷千金,也够小主子折腾几辈子了.....不说嫁妆,就是陛下赏给郡主的东西,小私库里也满了,要什么没有呢.....
    可很快他们就都弄明白了,郡主不是无聊玩闹,她是真要挣钱。郡主一个个打量过几个人,她是不会做生意挣钱.....他们几个,倒是管着她私库银钱的如意和采月能用。
    但不够啊,她需要人。她这一思索就想到了钱莹莹,钱莹莹家是江南巨贾,江南四富中的钱、陆两家都在京城有人。
    她不会做生意,她可以让钱莹莹教她帮她,或者直接让钱莹莹给她挣钱。
    想到小兔子一样动不动就红着眼睛的钱莹莹,小郡主啧了一声。京城人都纳闷天骄霸王一样的坤仪郡主是怎么跟一个商贾之女走到一起的,郡主自己都不知道。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习惯替钱莹莹出头了。
    要说最开始还是谢嘉仪七岁的时候,顽皮从树上掉下来,当时一起玩的几个贵女一个比一个吓得厉害,哭喊着跑开了。毕竟当年谢嘉仪刚从北地过来,不说圆滚滚吧,一身肉是又多又扎实,要是被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的小郡主砸到——。
    会怎么样?谢嘉仪知道,会折了骨头,少说也要躺上半年。她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她砸到了钱莹莹。
    偏偏胆子最小的钱莹莹就含着两包泪吓得呜呜哭,还伸着手要接住她。结果她还真接住了,手折了,用身子接住的。谢嘉仪这边虚惊一场,钱莹莹倒是养了半年,人才能起来,两只手才能正常使用。
    救命之恩,她谢嘉仪虽然脾气坏不讲理,但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她能怎么办,从此她只能罩着这只比她还大四岁的小兔子。
    想到钱莹莹,谢嘉仪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前世钱莹莹死在今年十月,八个月的孩子早产,母子俱亡。当时是在大觉寺的厢房,怀胎八个月的钱莹莹遇到了同样大着肚子的苏烟——宋子明的外室。也不知两人到底说了什么,俱都早产发作,不该死的死了,该死的那个反而母子都活了下来。
    苏烟不知怎么得了太后的青眼,抱着儿子登堂入室,成了宋子明的正室夫人。这个宋子明对苏烟,那是千娇百宠,后来居然成了一段京城佳话。太后喜欢,谢嘉仪不喜欢,那她是见苏烟一次怼她一次,从宴会大厅到皇宫夹道,处处都留下了她罚跪苏烟的影子。可以说,苏烟也算是一个跪遍了皇宫的人。
    情种宋子明心疼新夫人,本就是能臣,在太后扶持下更是一路卧薪尝胆往上爬,后来爬到了大胤权臣的位置。他就是废后的发起人,冲冠一怒为红颜,跟谢嘉仪这个跋扈的恶皇后斗争到底。
    他要废后谢嘉仪都不恼,但是他要废太子,谢嘉仪彻底厌恶了这个人。她跋扈奢侈悍妒,她认,她的皇儿怎么就不堪为太子了,他的皇儿体弱怎么了,是他想体弱的吗?她的皇儿,比谁都乖。
    想到这里谢嘉仪的指甲再次扎进了掌心,这次她非要阻断宋子明的上升之路。一个穷苦书生,要不是当年钱莹莹之母看重他的才华,为了他的孝心功名才没让他入赘,许嫁女儿,一路扶持,他是个什么东西!还不知道在哪个破庙卖字卖画,攒进京赶考的银子呢。
    钱莹莹早逝的母家没有别的要求,就是希望他能一心一意待自己的女儿。钱父势利,姬妾又多,钱莹莹生性懦弱,又没有亲兄弟扶持,钱母怕任由钱父嫁女儿,把女儿嫁入势利之家,女儿这样性情还不给人磋磨死,所以她亲自选了这么个有才干的人。
    婚礼一办,钱母就撒手人寰。哪里知道宋子明才干是有的,人品约莫也有一些,奈何人家是个情种,早年就受过一家千金的一饭之恩。
    一饭之恩,他记了一辈子。可钱母金山银山的扶持,他却只当是不能多提的屈辱。多可笑,谢嘉仪冷笑,还不是见色起意,要是个长得丑的他能心心念念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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