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朝着脂云楼的大门大步流星地走,摆摆手示意柳音别再来说什么了。
    即便如此,柳音仍是跟着送到了大门口,在门旁扬声道:上官老爷您慢走
    看着男人的背影彻底没入芷原热闹的人来人往中,柳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底寒芒闪烁,冷声道:那个找死的东西呢?
    已经绑在后院里了。
    柳音没再多问,转身便从护院身边快步走过去,顺着长廊往后院走。她鲜少有这般步伐匆忙时,不少客人听见她的脚步动静,都悄悄地往她那处看,兀自猜测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一贯余裕的柳爷面带怒意。
    后院里假山假水,还有朱红漆的拱桥。
    宗锦衣不蔽体,被手指粗的麻绳吊在桥旁树下。
    那麻绳捆着他两个手腕,他若是死命踮着脚尖,能稍稍碰到一点地面;可柳音又怎么会让他舒服,另外还安排了两个护院,一左一右站在宗锦身边,手里拿着小臂粗的棍。
    那两根棍就交替着打在宗锦的腰腹上。
    要是打手打腿,难免会力大了把骨头打断;若是打后腰和臀,脂云楼里这些小倌儿,那里可是要紧地方。所以护院们也很熟练,只挑着腰腹的软肉下棍子,一棍一棍,打得宗锦在空中晃荡。他满脸的汗,凌乱的头发都黏在脸颊边,呕出来的白水也弄得身上到处都是。
    非要说的话,唯一好些的就是那药那吃了叫人浑身松软无力的药,效果终于过了;他现在至少能握紧拳头去忍痛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意义,他早叫那两根棍子打得神智迷蒙了,连从唇齿间露出去的呜咽,在他耳朵里都像是他人的声音,与他自己毫无关系。
    停停。忽地,女人的声音冒出来,棍子们也停了。
    宗锦发着抖抽气,慢慢抬眼,在红灯笼的映照下,看见柳音正朝他走过来。
    那女人今日穿着靛蓝的衫子,却比平时看起来更可恨;她在宗锦面前停下,寡着脸拿过烟管,先让人点上烟,抽了一大口。
    旱烟这东西,只有东边、北边的人喜欢;赫连也好、尉迟也好,地处西南的这几家都没这么个癖好。
    紧接着,柳音嘴唇微张,一大口烟落在宗锦脸上。
    他正在气喘不已时,哪里受得了这个,顿时被呛得咳嗽不止。然而这咳嗽也不比平时的咳嗽,咳嗽牵着他刚被殴打过的腰腹剧烈疼痛,疼痛又叫他更加用力地大口呼吸。
    我倒没想到,你真是个不怕死的。柳音冷笑着道,手脚绑了,还敢咬人;如若不然,我干脆叫人来把你这满口的狗牙拔了。
    你你宗锦好半晌才止住咳嗽,气若游丝道,有种你就来
    呵,这我还是不会做的。柳音道,没了牙多难看,留着你还有什么用?你可知道你今日咬的人是谁?
    是杂鱼
    那可是上官上将军的族弟,今日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伤了他,他定会把你大卸八块。柳音道,也就是在我这儿,他也不好说要了你的命说起来你是不是还得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宗锦喘着粗气,悬挂在半空中,垂眼看柳音。
    他半晌没说话,柳音也十足耐心,不急着要他回答,接着道:像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刚来脂云楼,哪个不是要死要活,成日想着要跑。可骨头再硬,打着打着总会软的;我知道你想什么,大不了就是个死?我三十两银子花出去了,怎么可能让你就这么死了我得回本啊。
    你今晚就在这里想清楚了,要么好好接客,少受点罪,柳音道,要么你就在这儿吊着,他们俩每日就负责伺候你,倒你想明白为止;你觉得如何啊?
    这话用问吗?
    宗锦是惜命尤其是死过一次的人,好不容易能继续活着,还遇到了钟情的家伙,自然是想好好活着可若是想惜命,就得委身去伺候人,就得受尽屈辱,那不如不要了。
    对吧,赫连。
    他艰难地张开嘴,嘴唇蠕动着,声音干涩如砂砾摩擦,半晌也没能说清楚一个字。
    柳音笑眯眯地用烟管的中段,拍了拍他的脸:现在认错,我还可再宽容你一次。
    嗯?
    宗锦忽地奋力往前倾,接着一口唾沫喷在了柳音脸上:呸滚吧。
    柳音的脸色顷刻间变得煞白。
    被卖到院子里来的,没几个会乖乖听话的,但也没几个人不怕柳音。即便那些个小杂碎,想着法子跑,什么绝食威胁,什么求恩客赎身,什么都做;可从未有人像宗锦这样,说是挑衅都太客气宗锦就是在她的面子上吐了口唾沫。
    好,既然你不要命,柳音道,这三十两银子我便也不要了。
    哈咳咳咳、咳咳宗锦想笑,但才刚咧嘴吸气,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宰了你太便宜你了,也脏了我这地方。柳音彻底无法摘下了她余裕从容的面具,眼神狰狞骇人,放他下来,拖到禁闭房去。记得生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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