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并不止是跪着,而是极其痛苦虚弱般,不得不伏下身用手臂撑着地面。他大口喘息着,呼吸热得惊人,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江意道:他也伤得不轻。
    伤得不轻也不能说明罗子之道,先关押吧,禅将军以为如何?
    赫连禅摩挲着手中翡翠的印,有些诡异地说:如若不然,趁热打铁,让江意去审。
    我?江意茫然地看向他,审讯不是我的活,你该让北堂去做。
    罗子之:那不如就我来。
    他们三人说着,宗锦却一个字都听不见去。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他竟毫无察觉。后背的伤随着他心脏的鼓动而一下一下地疼,好似正在渗血。
    他好不容易才压下了些不适,硬撑着抬起头说:你们要杀要剐都可以等赫连恒醒来,我绝无二话。
    你是想等着主上醒来,好让他保你。罗子之道,都知道主上对你宠爱有加,现在想来,你接近赫连府,兴许就是冲这目的来的。
    行了行了,赫连禅说,那就这样,罗子之你去审。
    好。罗子之犹豫片刻才点头,接着便挥手示意旁边两个戍卫将宗锦架起来,带去南城门。
    即便宗锦再有心反抗,也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反抗了。
    小倌像随时会昏厥过去那般,被两个戍卫架住手臂,硬生生从地上拉起来,直直往驿馆门走。
    慢着。
    就在这时,男人清冷低哑的声音忽然出现。
    所有人都看向声源处,就连那两个戍卫都愣了愣。那是从卧房敞着的门里传出来的,就见一侧的阴影中,似有什么在动。
    宗锦错愕地看着那边,只觉得心跳咚咚、咚咚的,跳得十分诡异。
    很快,男人从那阴影里走了出来。
    赫连恒身上只有松垮垮的里衣,胸前露出大片纱布,也未穿上鞋,就赤着脚走到了门边。他并非像往常那样从容余裕,而因身上的伤而不得不扶着门框,脚步也踉跄。宗锦看着他一步步走进光里,苍白无血色的脸比往日看上去要多了几分暴戾;但他双眸漆黑,紧盯着自己。
    宗锦突然暴起,一下不知何处来的力气,凶恶地推开那两个戍卫,往赫连恒身边疾行而去。
    男人的视线始终跟随着他。
    直到宗锦站定在赫连恒面前,二人只隔着一道门槛。他这才嘶哑地开口:你醒了
    嗯,赫连恒的声音透着干涩,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
    宗锦话未说完,两眼一黑,往前栽去。
    男人自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他,可他如今连下地走动都难,更莫说像平时那样能牢牢接住宗锦了。小倌倏地扑倒在了他身上,竟连带着将他也扑得往后倒下。
    咚!
    一声响动后,二人一齐摔在了地上。
    既然,既然主上醒了,那这房中坐塌前,赫连禅低着头,双手将印章递了上去。
    赫连恒披着单薄的外衫,接下印章后便放在了自己手边,转而道: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
    大夫已来替他看过,重新换过药包扎,说他已无性命之忧,剩下的便是静养至伤口愈合。而宗锦就不同了伤口处理不够及时,拆开纱布后,背上深可见骨的爪痕已经化脓了,引得宗锦高热不退,如今躺在赫连恒先前睡着的榻上沉沉昏迷着。
    知道宗锦是我枕边人,还要拷问他,赫连恒虽口吻很轻,问责之意却很重,若不是我醒了,是打算擅作主张杀了他么。
    三人站在他面前立刻躬身作揖:主上
    他是功是过,你等心里不明白么。
    罗子之忽然道:主上,话是我挑起的,子之愿意领罚。可这事说不准我们现在在这空城里暂时退避,都是敌人算计好的。
    内鬼的事,我心中有数。赫连恒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水,不会是宗锦,这点不必怀疑。
    听见这话,赫连禅与罗子之悄悄对望了一眼,像是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这点动静未能逃过赫连恒的眼睛,但他并未点破,甚至连先前之事也未再计较:江意留下戍守,你二人将南北的城门守好了,斥候往林地放五里,先观望。
    是
    知道了便退下。
    三个人这才直起腰,颔首后往外走。
    到另外两人都已经走出去,男人才姗姗道:江意,你留下。
    江意闻言,立即停下脚,顺势将房门掩上才折返:主上,是江意有罪,明知宗锦并非内鬼,却你素来不喜宗锦,赫连恒淡淡道,我不意外。
    男人重伤未愈,字里行间的气势与从前并无分别。
    他只是这么轻巧的一句话而已,江意却有种叫人完全看穿的感觉,不由地低下头,再道:我只是不懂,影子二人怎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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