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赫连恒的话,景昭不太自在地往旁边宗锦处看了看,无奈地抿抿嘴。
    宗锦却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景昭是他捡回来的,赫连恒信得过才有鬼。
    但,占不占理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就不爽赫连恒:未必我就是当侍从的人?老子连父亲母亲都没侍候过,还侍候你你本就是赫连府的侍从,不是么?男人接过他的话,斜他一眼,今日朝见极为重要,你跟着我,也免得碰上洛辰欢。
    !
    尉迟岚从不来朝见,不代表新任家主尉迟崇也不会来。
    他差点将这些杂事都忘了个干净,若是在天都城里闲逛时再碰上洛辰欢,赫连恒又恰好带着人在宫里,那他说不定就会被洛辰欢再杀一次。
    宗锦倏地收敛了方才那副懒散又放肆的模样,正色道:知道了。
    话音才落,男人忽地抬起手向他靠近。这动作来得极为突然,宗锦下意识地往旁躲,却稍微慢了些,没能躲过去。赫连恒泛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侧脸,撩起额边一缕散下来的碎发,自然而然地拢到了他耳后。
    要见天子,注意仪容。
    你告诉我便是,我又不是没手。
    宗锦小声地顶嘴,接着再看赫连恒的侧脸都让他觉着哪里怪怪的;他抬起手自己再拢了拢,像要将方才的感触抹掉似的。
    出发。男人稍稍抬高了些声音道。
    是。
    既是侍从,马车自然不能再乘。赫连恒上了马车,景昭抱着锦盒跟在马车后,他则站在马车旁,在赫连恒一撩车帘便能看见的位置。马车之前是北堂列和江意二人英姿飒爽地领队,马车之后是二十余人的精兵步伐整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天都城的街道,白底的四棱旗在风中飘得很招摇。
    天都城的禁军在沿街两旁镇守着,怕看热闹的平民拦了诸侯朝见的道儿。
    赫连恒在车里不动声色地掀开小窗帘的一角,从缝中恰好能将宗锦的身影看个完全。即便是在这种场面下,宗锦也好像感觉不到周围好奇打量的目光般,背脊挺直,神态自若。他那柄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长刀别在右边,靠近马车的这边只系了个块小巧的玉佩正是赫连恒从前经常戴着的红玉。
    现如今它已经小巧得不那么引人注目,新月的纹样替它添了些俏丽,跟小倌的气质有种说不出的契合。
    是阴差阳错,却又那般合衬。
    赫连走在前,西鹿和东鹿的队伍跟在后;到天都城中的大道后,皇甫和尉迟的队伍便出现了,派头和赫连同样大。宗锦一见三丛火纹的旗帜,心便拧巴得难受;更别说在马车前领队的人赫然是洛辰欢与申屠。他只能控制自己别去想朝见这种大事上如果闹出什么来,恐怕赫连恒也很难替他收场。
    更别说如今,他已经身着四棱纹的衣衫,已经下定决心要帮赫连恒打天下。
    尉迟岚可以和天下为敌,但他不能替赫连恒找麻烦。
    眼见着赫连与皇甫就要狭路相逢,领队的江意和北堂列突然抬手,竟示意后面的人先停下给皇甫让了道。
    宗锦不爽地嘀咕了句:竟然让皇甫淳走在前面
    他声音压得已然很小,谁知赫连恒竟然这也能听见,从马车里闷闷地说了声:无所谓争这高低,他喜欢走在前,那就让他走在前。
    宗锦一扭头,就见车帘缝隙中男人的眼:你无所谓,我有所谓。
    嗯?
    我虽心有不甘,但也确实算是归于你麾下;我愿奉为主之人,怎么能屈居他人之后?
    男人似笑非笑:不急。
    宗锦懂这话里的意思向千代皇室朝见,估计也没有几次了;那朝见的先后又有什么所谓,只要夺得天下,这些都是虚的。
    因此他没再回话,只垂下眼驻足马车旁等着。
    等到皇甫走过,自然轮到赫连家,尉迟崇到底没有哥哥那样的气魄,来和赫连恒争高低。这点小插曲过后没多久,皇宫的大门便出现在宗锦的眼前。
    朱红的门大敞着,两旁的禁军整整齐齐,目不斜视地迎着诸侯进宫。
    距离上次宗锦来天都城已过去了十几年,他早不记得宫里是何光景;此刻他像第一次来似的打量着高耸的城墙,紧跟着赫连恒的马车,倒真有些侍从的意思。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过了第一扇门,还有第二扇门、第三扇门一直到第四扇门前,才终于有官吏站在道旁,恭敬地对着赫连恒的马车作揖:拜见赫连君。
    免礼。车内传出男人的声音。
    请赫连君下车,徒步至延和殿。
    无论是多么势强的诸侯领主,在皇帝面前仍然是臣下。只要千代皇室一日不倒,这规矩便得遵守,哪怕皇家能掌控的地方早就只剩下这么个天都城。赫连恒依言下了车,车马便被身着宫装的宦官带着往旁边而去。这点宗锦还是记得的,当年他和父亲来朝见之时,他身为尉迟家的少主,也不能进延和殿,只能在御园里闲逛等着。
    待赫连恒下了车,官吏低着头再道:请赫连君卸下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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