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禅也笑:早知如此,可夫人就是额外惦念,我这便回去了。
    春禅姑娘慢走。秋棠点了下头,目中的笑意渐渐地淡了。
    回屋里的时候发现文雪音竟还没睡着,轻声道:婢子给姑娘念会儿书罢?
    文雪音出着神,一时半刻没有应声,秋棠便默声等着。
    过了一会儿,文雪音才浅声道:她刚刚说,文会,是吗?
    秋棠点了点头,是,就是和夫人办的,年年都有,还不止一回。
    文雪音问:去年怎么没听说?
    秋棠一愣,低声道:姑娘忘了?去年京城痘疫,姑娘病了,足足躺了三个月才好。
    话说得轻巧,可两人心里都清楚,去年那场痘疫,险些要了文雪音的命。
    哦。文雪音不知思量着什么,轻轻点了下头,缓缓道,今年,不如去罢。
    姑娘怎么忽然要去了?秋棠惊讶,文会上人多,不知要遇上什么状况呢!而且文会女眷所在的地方与那些男人们离得近,到时候别又冲撞了姑娘!
    文雪音病了许久,一直是秋棠贴身照顾,文雪音病了她比她自个儿还要忧心。
    文雪音道:大夫说,我大约就剩一年可活,忽然想去看看。
    秋棠喉间一哽,鼻尖泛起了酸意,哑声道:姑娘别听他们胡说,我们姑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不长命的,这本就不是文雪音这辈子念想过的,她有旁的念想在。
    孙知许唤我多回了,这回就去罢。
    秋棠还想再劝,抬眼却见文雪音已然阖了双目,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什么?雪音要去了?丞相夫人孙知许听见春禅又过来回来,目中的笑意淡也未淡,她正在修剪一朵月季,花瓣雪一般白,一品的仙美人正是绽放的好时候,却被一把锈剪一一剪去了花瓣。
    去了也好,她是该和同龄的孩子们多走动走动,老一个人闷着,对身子也不好。孙知许说完,回眸道,去问问成儿和妙儿去不去。
    是。春禅领命下去了。
    文成是孙知许所出的长子,年正十四,文妙儿是孙知许的女儿,年十六,生得貌甜身软、人比花娇。
    孙知许年轻的时候姿色便十分不俗,生出来的女儿自不会差。
    文妙儿性子生来活泼,自小跟着孙知许赴过不少宴,得了不少官夫人的喜欢,在京中叫得上名的官宦人家的夫人,几乎只知丞相府文妙儿,不知长女文雪音了。
    什么?你说她也去?听着春禅过来回话,文妙儿回眸扫了她一眼,道,那病秧子也不怕被风吹了去?竟也敢跟着出门了?
    春禅觉出文妙儿的不悦,抿唇浅笑,道:大夫不是说只剩下一年可活了吗,纵是叫她去了又能如何?
    听了这话文妙儿心中才舒服了几分。
    文会的日子定在四月初七,这种大宴本来是该提前半个月便将请帖送予受邀的各家的,但是吏部尚书家的文会这么些年下来已成了旧例,便只提前了三五日送来。
    然而在四月初一,京城各户正在安心等待着文会的到来时,宫里传出一个消息镇远军要回京了。
    这一个消息好似一个震天的惊雷投到了平静无波的深潭之中,几乎立刻掀起了惊涛骇浪。
    三个月前陇西传来消息,说镇压边陲的镇远军突然断了联系,陛下心急如焚一连派去了三队人马搜寻下落,可皆杳无音信。
    所有人都以为朝廷斥巨资豢养的这么一支军队就这么折了,陛下气得大病一场。
    可是现在陛下病都好了不知多久,这镇远军竟然又回来了。
    政殿之上迎来头回良久的沉默,坐在龙椅上的少年皇帝一时无措,屡屡望向自己的舅舅文丞相,但是文卓始终阖目不语。
    皇帝转了转眼睛,道:镇远军为朕稳定江山,功不可没,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不能怠慢他们,近日谁家设宴?把镇远将军请去府中一聚,也好让将军与诸位大臣多走动走动。
    一时间,数道目光或明显或暗地里,都一一落在了吏部尚书和庸身上。
    这......
    和庸咬了咬牙,一步上前道:不妨请将军来老臣家中一叙罢。
    眼见事情有了眉目,皇帝心上一轻,喜上眉梢,朗声道:如此甚好!退朝退朝!
    他一心贪着去玩,大臣也各自散去了,独留和庸一人愁容满面。
    文卓走近他身侧,老神在在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知和大人因何故烦恼?
    和庸老脸一垮,道:这事是落到了我身上,可宁徽这个人......镇远军离开京城都有十年之久了,我哪儿知道他是什么脾性?听说边境大捷,要是招待不周,我岂非是先树了敌?
    和庸不愧为京城花花肠子最多的老臣,就这么一个宴会,他前前后后倒是想了不少麻烦。
    文卓存心看他热闹,笑了笑留下和庸兀自离去了。
    出了皇宫至丞相府,文卓刚迈进院中,本来尚且不错的心情又沉郁了几分,他唤来张管家,问:小姐今日身子如何?
    这是老爷每日下朝回来必有的一问,张管家道:今日还是照旧,只是中午吃过饭后又咳了血,请了大夫来看过,说是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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